要說人還真是不逼到極點,不知道知道好賴,開始時候對宋青書提出的連闖抗清,絕大部分官員都是抱著一種嘲諷的態度反對著,可如今,建奴的討伐詔書下達,對於闖軍使節,這幫子混球倒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連大部分東林黨,都開始報以熱情。燃?文??.r?a?n??e?n`org


    不過,宋獻策和李岩倒是沒有因此狂妄起來,因為闖軍的前途實在也是堪憂,燕山一戰,李自成損失慘重,尤其是他這麽多年的骨幹老營,十去五六,由於在京師的拷掠,闖軍在華北根本站不住腳步,苦戰兩天後,大順軍全線潰敗,京師的牛金星降清。


    更加愛雪上加霜的是,投降時候麻利,翻臉更是麻利,大同,宣府等九邊隨著吳三桂大軍一到,紛紛反叛大順,沿途襲擊李自成的敗軍,以席卷天下而來,又惶惶不可終日而退,這一敗,李自成就敗出去幾千裏,如今大半個陝西,北直隸,山東已經完全丟了,在豫東的鄉紳地主也是紛紛發起叛亂,李自成的天下之勢徹底煙消雲散。


    闖軍比南明需要他們更加需要南明的幫助。


    “我主闖王,原乃大明一驛卒已!為大明旦夕奔走,耗盡精血,奈何上官貪弊,逼迫勒索,不得已,方才鋌而走險,乞求活路!戰戰兢兢度日,時時刻刻未忘本乃大明之臣,兵進京師,實乃兵諫之舉,奈何先帝剛烈,無可奈何而為之,今聖主登基,喜極而泣,頓首再三,派使而來,望聖明天子不棄收留,罪臣百拜!”


    相比於大明這群愚官,農民軍的好處就在與善變通,該跪時候跪的麻溜的,照比剛剛建奴使者的狂妄,宋獻策這跪在殿上,帶著哭腔念誦了李自成的國書,無疑給了剛剛被羞辱一番,尚且心有餘悸的大明朝臣莫大的好感。


    什麽叫政客,那就是說出去的話當做放屁!錢謙益就完美的演繹了這一點,似乎抓住了點機會,搶在馬士英之前,他又是激動的站了出來,跪在朝列中,向朱由崧叩首道。


    “陛下,當初先帝就曾言之,賊亦朕之赤子也!觀那李闖,雖倒行逆施,然其也為地方奸人所逼,迫於無奈,今有悔過之意,朝廷不應棄置,況今建奴咄咄逼人,大有傾覆我社稷之意,老臣主張,當招撫闖賊!”


    “錢大人所言甚是,我朝承平江南已久,兵馬疲弱,闖賊皆百戰之兵,今招撫之,令其軍前效力,以贖前罪!既彰顯陛下之仁義,又得一精兵,兩全其美!”


    高弘圖也是“老成持重”的站了出來。


    “陛下,是已!”


    跟著,東林黨的阿貓阿狗也跟著站了出來,一時間朝中沸沸,跪倒了一大片,看那情況,仿佛當初主張連闖抗清的,就是他們東林黨那般!


    也是被博洛的威脅嚇到了,或者著急迴宮享樂,朱由崧迫不及待的拍著龍椅叫喊著。


    “朕,準奏!”


    …………


    難得朝廷來了一次高效率,三天時間,就把招撫李自成的事情決定下來了,原本準備冊封吳三桂的薊國公金銀被磨平,改刻秦國公,冊封給李自成,並且賞金千兩,銀十萬兩,錦緞百箱,戶部最後一點銀子算是被掏空了。


    然而除了這些,南明的幫助真的相當有限,雖然弘光下了命令,命左良玉部北上楚右,命高傑部向豫東進軍,牽製住建奴,然而這兩鎮聽不聽命,還真是未可知也!


    不過照比史上,這些混官麻木不仁的看著,還將十多萬兩白銀送到北方去和建奴議和,惹個貽笑大方,這一次可算是強多了。


    談判談妥了,宋獻策一行卻沒忙著走,趁著難得與大明的蜜月期,就地利用明皇的賞銀,一行闖軍急促的采買起來。


    本來就飽經戰亂,此時更是新敗,兵器,火藥,醫藥,服裝,棉被,闖軍真是什麽都缺。


    “慢點慢點,都裝起來!”


    江北,碼頭。


    大聲吆喝聲中,加多寶流水線出來的衣物被一疊疊塞進箱子中,旋即摞在一起,那頭,藥材也是被整整齊齊的碼放好,看著聚集起來的物資,李岩心頭那塊大石頭禁不住放了下來,他可太見識過明朝官僚的迂腐了,真金白銀不在乎,可是一個個虛名頭卻死咬的比命根子還重要,闖軍攻陷了京師,他原以為無論如何大明都不肯和闖軍結盟,沒想到事情辦的如此順利。


    看到這些物資,他就看到了希望!


    就在李岩張羅著的時候,倉庫外頭,果毅校尉宋城忽然是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對著李岩就是急促的一抱拳。


    “製將軍!與那長江船行沒談下來,他們說那價錢無論如何是不肯走的!”


    這話聽的李岩好心情蕩然無存,在應天采購再多的軍需,也需要能運的迴去才是,這已經是付了差不多六倍的價了,偏偏對方還死咬著不肯鬆口,暗罵一句奸商,李岩又是惱火的揮揮衣袖。


    “再去給他加價!告訴那船主,隻要到了河南界麵,多少銀子咱們大順都出的起!”


    “權將軍,這些小的都說過了,可那船主咬死了必須先付,要不,您去跟他談?”


    談判似乎真不是這個農民出身的軍漢強項,眼看著他一米**高的個子滿頭大汗的悲催模樣,無奈搖搖頭,對著正在積累的貨物堆猛地一擺手讓他看著,李岩煩躁的奔出了倉庫。


    如今應天看闖軍不爽的依舊有許多,加上人生地不熟,李岩也沒選擇騎馬,直接坐上了宋獻策置辦的馬車,車上,一麵走一麵他還滿腦子都是軍需,還有到了湖廣之後如何說動左良玉出兵相助,糊塗了一會,李岩忽然猛地一個激靈。


    船行就在港口,可這馬車卻是向西行進,已然深入了應天城,而且這走的還都是偏僻無人的小巷,明顯不對勁。


    刹那間抽刀在手,李岩憤怒的對著四輪馬車外趕車的車夫吼道:“停車!”


    “故人相邀,李公子何必動怒?”


    馬車非但沒有停下,反倒是一聲悠悠然調笑過來,聽的李岩更怒,伸手就要拉開車門,這似乎有點讓車夫慌了神,哎呦呦就是一聲。


    “李公子不要妄動啊!這車上可綁著五十斤炸藥呢,您老這一動,小的這條賤命不要緊,您老也得跟著上西天啊!”


    聽著車夫的話,李岩眼睛已經看到了綁在車門上那極其細的鋼絲散發出一股子寒光,知道車夫所言不假,他也是腦門上冒出一股子熱汗來,憤怒的將手縮迴去,李岩再一次咆哮起來。


    “汝究竟是何人?不知道綁架使節乃是抄家,殺頭之罪嗎?”


    “李公子,故人相邀,您到地方就知道了!”


    這是第二次車夫提到故人了,李岩何等聰明,遲疑了下,忽然臉色一白,揮手將刀插迴了刀鞘,有些頹唐的坐迴了位置上。


    馬車在應天複雜的街道繞了足足一個時辰,又是在黃昏前自西門出,一頭紮進了旁邊的棲霞山中。


    作為金陵第一名山,棲霞山此時是最美的時節,滿山秀麗的紅楓隨著山風而婆娑湧動,就猶如烈焰滾滾,隨著夕陽斜下,更是給這層層疊疊的秀麗塗抹上一層金光,顯得那般神聖而壯觀。


    可惜,李岩是一丁點詩情畫意都沒有了,車停在一處崖旁,下了馬車,就挨著懸崖邊上,一桌兩凳一壺酒,一人正眺望著滿山紅葉陶醉的自斟自酌著。


    “李岩見過侯爺!”


    終究還是繞不過,滿臉苦笑,李岩上前抱拳做了一揖,不過宋青書卻沒迴頭,依舊癡癡的看著這滿山紅葉,隨手比劃一下。


    “坐!喝!”


    明顯遲疑了下,不過看酒壺裏酒已經下了一半,明顯宋青書剛喝過,況且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至於如此下毒毒殺自己,李岩還是伸手為自己斟滿一杯,昂頭飲下。


    一時間兩人倒是都沒有說話,僅僅是觀著身前那一片燦爛的紅海,靜靜地欣賞著落日奇觀,不過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短短時間,沉重的落日還是在山邊遮掩住了它的燦爛,紅海也變的昏暗起來,宋青書這才感慨的搖了搖頭。


    “當年她最喜歡紅了,最喜歡這如此燦爛的紅!”


    “侯爺,當年李岩也不過是為了大局,為了天下蒼生著想!”也是感慨的搖了搖頭,李岩再一次正色的對著宋青書一拱手,誰知道這話聽得宋青書卻是忽然一聲樂出了聲,冷笑著猛地扭過頭直視李岩那雙眼睛,那眼神,銳利如劍。


    “是啊!你李公子總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你也是這點最吸引她,最令她敬佩,無論如何你這種大氣魄不是我這個自私自利的小男人可以媲美的,所以,第一次黃河邊上,她跟你走了!賠上了邢家班幾十條人命,還有我那老師傅,第二次大別山中,她還是跟你走了!又賠上自己的卿卿性命!”


    “侯爺,紅帥她自始至終都是愛著你!”


    “可她相信的是你的狗屁天下大義!”


    霍然暴起,咣的一聲,一柄寒光閃閃的劍直接抵在了李岩咽喉上,宋青書的眼神冷的仿佛天山之雪,殺意四射的冷冷看著他。


    不愧是李岩,到現在都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侯爺,如今岩乃是闖王使節,朝廷需要闖王這個西北屏障!”


    沒有說話,宋青書向著身後楓樹林冷笑著歪了歪腦袋,驚愕看去,一瞬間李岩卻是後背都涼了,遠處樹下巨石後麵,宋獻策那大腦袋不知道擺放在那兒多久了,看到兩人偏過來的眼神,宋獻策還麵無表情的對著兩人做了個揖。


    李岩瞬間腦海閃亮,難怪這次出使,闖王一定要命自己同去,他有兩點沒想到,一是義薄雲天的闖王居然會出賣部下!二就是宋青書重要的居然足以令闖王來犧牲他!


    看著李岩不語低頭,出乎意料,宋青書忽然猛地將劍向下一擲,嗡的一下插在了李岩腳下,旋即他健步如飛,向桌後樹林走去,那兒的樹下還插著一把劍,一麵走,一麵他冰冷的話語迴蕩在李岩耳旁。


    “李公子不是心念天下蒼生嗎?宋某在,江南不會亂,而闖軍也會有源源不斷的支援,如果李公子真的顧忌大局,那就不要動,讓宋某一劍砍死你吧!”


    心神劇顫,電光火石之間宋青書已經第二劍出鞘,短短時間,大義,生命,功名利祿,無數東西在李岩腦海中流淌過,眼看著寒光刺眼白駒過隙中咣當一聲,火星四濺,宋青書的劍橫在了李岩脖頸間,而那把腳邊的劍穩穩的擋在了他劍刃之前。


    冷笑再一次布滿了宋青書的臉。


    再也沒有言語的必要了,劍刃擦著宋青書的劍,李岩劍尖下切直刺他雙目,變豎為橫,宋青書身體險險的從懸崖邊緣晃過,銳利的劍刃仿佛閃電抽出,一股子血猛地從李岩胳膊噴出,慘叫一聲,讓他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


    李岩畢竟是書生,而宋青書今天這劍,已然不知道磨礪了多久。


    “殺!”


    大喝一聲,再次高舉寶劍,對著宋青書的頭顱,李岩猛地衝來砍來,身體往旁邊一側,刃隨人走,躲過這大開大合的當頭一擊之後斜切的劍刃又在李岩大腿上劃出一道噴用的血來。


    這一招,還是賣藝時候,邢紅娘手把手的教給他的。


    一個踉蹌跪倒地上,左手捂著右臂血流如注的傷口,喘著粗氣,困獸猶鬥的站起,猛然迴過頭,劍當槍刺,李岩再一次嚎叫著奔著宋青書心口刺來,而這一次,宋青書似乎也是同樣的招數,利劍前伸,同樣大吼著對刺而來。


    噗呲~


    被推出去十幾步,李岩驚愕的看著順著手中劍流淌下的血,再呆滯的低頭看向了深深刺入胸膛,那冰冷的劍,咣的一聲,他手中的劍無力的滑落而下,順著懸崖翻落下去。


    胸前被劃破一道巨口,同樣的血流如注,同樣,宋青書也是鬆開了手中的劍柄,在他的那雙無比惆悵複雜的眼神注視下,李岩仿佛大鳥那樣張著雙臂,直直的從這懸崖跌落而下,轉瞬間消失在了茫茫楓林之中。


    多少年的恩怨,結束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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