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三邊總兵汪喬年出潼關,抵襄城附近,厲兵秣馬要和李自成拚了的時候,江南同樣在枕戈待旦,隻不過宋青書的整軍比汪喬年溫和了許多,也熱血激昂了很多。


    去年晉商,一部分徽商組成的加多寶新銳商團與揚州鹽商,東林黨組成的保守商團進行了一場商戰,這場戰鬥宋青書打垮了東林黨保守派的資產,打殘了揚州鹽商,不過今年要動兵時候,卻發現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開發台灣已經移民了六十多萬人口,已經將江南貧民階層給輸出走了一大波,南京人口一百七十萬都掉到了一百五十萬,可這糧價忽然降到開國時候差不多的價格,原本一大批處於饑餓線上的貧民倒是忽然發現自己進入了溫飽階層,中國人那種安於現狀的樂天知命又上來了。


    去台灣的輸出勞工船一下子從每月一萬左右下降到了一千多,而且這一次,鹽商上百年積累的銀錢被掏到了種糧食的地主手裏,繼續耕種糧食的收益一下子降低十倍,一部分開明地主,也開始把資金投入了商業。


    春節剛過,在鬆江宋青書剛開發的外灘城區不遠,由另一批江左世家開發的大生棉紡織廠也落地生根了,而且他們還完成了宋青書都沒完成的一向壯舉,棉花原料生產本土化。


    鬆江對麵的南通六個縣,靠近大海,土地貧瘠,這兒是出了名的窮縣,不過這兒地形平坦,灘塗廣闊,種棉花倒是個好地方,後世清末的莊園張蹇張先生就在這兒創立了大通農牧農墾公司,填海耕種了百萬畝棉田,養活了百萬人口。


    宋青書不是沒注意這兒,可他要辦的事兒太多了,資金實際上一直是緊巴巴的,鋪不開,如今,搶先宋青書一步,這些江左世家倒是先把這地兒給開發了出來,而且帶領開發的還是曆史上一大名人,顧炎武!


    這事兒其實是好事,代縣輕工業基地丟了之後,以棉織品起家的加多寶商號反倒是棉製品供應不足,靠著絲織品來頂,不過棉織品的保暖,廉價方麵無論如何也是絲織品替代不了的,顧炎武組織鄉裏辦事業時候,還親自登門拜訪過宋青書這個碼頭,表示願意與他聯合,南通農牧屯墾公司要是開發成功了,僅僅有七分之一的產量是他們自己棉紡織廠能消化的,剩餘七分之六,全都是供應給宋青書。


    問題是開發南通,除了江左家族自己從田地上裁下的兩萬左右佃戶,剩餘的全是在本地招募的貧民,衛所軍戶子弟,一下子吸收到了十萬工人,就算一個月隻給八百文,可畢竟是本鄉本土工作,又把宋青書的用工潮給搶去一大塊。


    打馬尼拉可不是白打,雖然複仇不可避免,可作為資產階級是不做賠本都沒買賣的,打下來就得站穩腳跟,呂宋島算得上個產糧食地,距離不遠的菲律賓其他島嶼也是香料,寶石等貴重商品產地,要把這些利潤抓到手,就得移民過去人來把握。


    可連這十年之期的外出打工本地人都不願意了,更別說去更遠的馬尼拉了!故技重施的宋青書在港口招募了一個月,總共才招募了一千一百多人,還是拖家帶口,憋屈之下,一麵冒險去河南,招收難民,另一方麵,宋青書不得不打了自己的主意。


    工黨與工會,曆史上是必然出現的產物,反正如此,宋青書在自己的工廠,紡織園內,幹脆自己逐漸的工會,工會提供了工人們與商號的之間溝通的渠道,也算是解決了不少矛盾,麻煩,還幫助了些困難工人,如今,一個個工會發揮作用的時候又到了。


    蘇州,錦繡紡丙字號桑園,傍晚下工時分,上百號工人沒有和以往一樣下工,反倒是熱熱鬧鬧的聚攏在了工會開會的會議室,工會主席韓大虎站在會議台上,義憤填膺的咆哮著。


    “太慘了!”


    “那些西班牙蠻夷簡直是殺人狂魔!十一月十二,他們端著火槍,公然闖入咱們明人的聚居區,挨家挨戶踹開門,進去就直接開槍屠殺,拿刀砍死,不管男女老幼,一律砍殺,咱們明人聚居的平倉區,直接被殺成了人間地獄!”


    “廣場上,他們把咱們明人當做牲畜一樣屠殺,一群人綁在一起,殺雞一樣的挨個割斷喉嚨,聚居地東頭,幾百個咱們明人的少女被西人獸兵反複***然後居然一把大火活活燒死了!還有咱們西印度公司特派專員韓專員的女兒韓大小姐義憤填膺的去找西人總督抗議,那幫禽獸居然將韓大小姐的衣服扒光,綁在廣場上,用鋼釺從她做女人的地方插進去,從口中穿出來,折磨了她足足四天才讓大小姐死去,這些西人,簡直禽獸不如!”


    “他們都欺負到咱們頭頂上了,還叫囂著要向北打滅亡咱們大明帝國!把這般暴行都釋放到你的,我的,大家的家人身上!”


    唾沫星子飛濺,拍著自己胸脯,韓大虎聲色俱厲的咆哮著:“大帥平日裏對大家夥如何?貧給衣,饑給食,最近糧價降低,還給大家漲了工薪,沒有大帥,我韓大虎還是光棍漢一個,哪兒來的家小兒子?如今大帥要興兵複仇,我韓大虎要第一個跟去,還要打在最頭陣!”


    “兄弟們,你們有沒有熱血男兒,跟著咱老韓一塊去的?”


    工人階層是最具有革命性,也是最熱血沸騰的,後世多少國革命,都是工人運動給推進的,如今這個時代的工人也不乏熱血,聽著韓大虎的咆哮,把大家夥和商號,和大明緊密的聯係在了一起,桑園足足數十人一起高舉起了拳頭,憤怒的跟著咆哮著,甚至連婦女都沒落下後頭。


    “帶上老子一個!”


    “大虎哥,我和你去!”


    “殺光這群西蠻!”


    “算我一個!”


    一張表格當場鋪開,當即一個桑園差不多一少半人都登了記,剩下還有迴家征求父母同意的,像這樣的場景,遍布蘇州各個工坊。


    就坐在距離這裏不遠的錦繡紡總部,拿著一張張名單,宋青書卻是流露出了悲催的名單。


    他麾下工人報名的至少有二十萬,而且還在增多,二十萬熟練工人,已經是嚴重影響了各個商號工坊的生產,而且所有人都被他騙了,說是參軍,實際上他們的番號是呂宋生產建設兵團,去了還是幹活的,自己麾下不缺舞刀弄槍的糙漢子,宋青書可舍不得這些熟練工人去拚命,到了地方沒仗大,宋青書還不知道會碰上多大亂子。


    而且這些人被忽悠去了,基本上宋青書就沒想讓他們迴來,倒不用強留,幹個幾年有房子有地了,他們自己都不願意走,不僅要填補這些人的空缺,還要麵對股東們的抱怨,想著這些,宋青書就不住地頭疼的了!


    可這個功夫,門外情報秘書李香君又是滿麵凝重,邁動著她那雙包裹黑鉛筆褲內修長的大腿抱著份文件急促的走了進來。


    “大帥,急件!洪承疇複出,擔任南五省總理,泰安分部來報,洪承疇自山東走運河,直奔著鬆江來了!”


    “奔老子來了?”


    這個節骨眼還真是寸,沒有哪個帝國會允許麾下將軍隨便對他國宣戰,好不容易對付了東林黨,這時候洪承疇又來找麻煩了,宋青書真是驚愕的指著自己鼻子。


    該來的還是得來,這一道洪承疇跟投胎似得,領命當天就到的天津,坐著快船不到七八天,直抵大運河另一端揚州,剛剛大虧特虧的揚州鹽商還想巴結下這個南省新貴,設下宴席,這頭人卻沒接到,剛下了漕船,這位五省總理又是上了江南總運的客船,直奔對麵鬆江而去。


    不過在這兒他可就沒那麽風光了,別說飯局,港口連個接的人都沒有,讓洪承疇兩眼一摸瞎跟著乘客一塊下了船,然後就抓了瞎。


    “兀那宋青書,好生無禮!五省總理官駕到,他竟然敢不來親自迎接!而且連個接應的人都沒有,都督,咱們現在就轉道,去江淮,直奔他鳳陽總督的官屬,治他個無禮之罪!”


    洪承疇不可能是光杆司令,不過崇禎手裏的確沒什麽兵馬沒什麽錢了,勉強在京營中給他抽了三千人馬,誰知道洪承疇卻推辭了,點名道姓又撈出來一個獄友,臨洮總兵曹變蛟再加上他二十幾個親兵,本來就算是洪承疇鐵杆了,再來個起複之恩,曹變蛟對洪承疇倒是死心塌地的。


    憤怒的抱著拳,曹變蛟打抱不平的咆哮著,然而聽的洪承疇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算去鳳陽,你覺得有用嗎?”


    “如何無用?他宋某人不是朝廷的兵,不是鳳陽總督屬下嗎?”


    “算了!”


    揮揮手打斷曹變蛟的抱怨,洪承疇很是熟稔的在港口路邊招了招手,一量掛著紅罐涼茶標誌的四輪馬車居然是應聲而停,在曹變蛟驚奇的注視中,洪承疇隨手拉開了車門,對著趕車人說道。


    “去加多寶商號的總鋪!”


    鬆江不少都是生意人,時間就是金子,故而在鬆江,加多寶商號設置了大明朝第一家出租車司機,五百多兩出租馬車每天都遊蕩在鬆江各大馬路上,看樣子來之前,洪承疇對於乞活軍是做了個大概的了解,連這個都知道。


    一幫親兵是第一次體驗了把什麽叫大車,二十幾分鍾之後,宋青書在外灘的辦公室門被敲開,在他驚奇的注視中,領著滿臉不情願的曹變蛟,洪承疇是滿麵笑容被同樣驚奇的李香君領了進來,而且更令人詫異的是,沒等宋青書從桌子後頭站起,去迎接,洪承疇竟然先是一個大禮鞠躬了下去。


    “洪承疇拜見兩淮大帥!”


    倒是故意給洪承疇一個下馬威,一切冷遇都是宋青書親自安排的,可沒想到洪承疇是真敢把頭磕在地上,眼珠子差不點沒瞪出來,看著洪承疇鞠躬,驚愕的站在那兒,宋青書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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