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有多少糧食?兩千一百六十萬石!這是在金蘭灣,曹列給出來的最新數據。


    中南半島土壤沒有湖廣江南肥沃,那兒紅土質分布最廣,單畝產量的確沒有大明的高,而且人也沒有精耕細作的明人勤奮,可人家氣候宜人,一年三熟,而且中南半島麵積也不少,二百零六萬平方公裏,後世中國也不過九百六十平方公裏,還要算上廣袤的新疆,藏區,內蒙古以及遼闊的東三省,中南半島是比江南都大。


    唯一範疇的就是運力問題,兩條海大魚一次也不過能駝迴來五六萬石,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運輸船,一個月宋青書才能弄迴來六十萬石到八十萬石,還好,如今人口也不多,供應市場是足夠了。


    整個應天港口是嚴陣以待,一個水兵師一個陸軍師端著刺刀跟要打仗一般,在沙袋後麵的小心防備著,甚至大炮都被推出來了,沒辦法,誰家都缺糧,應天人口這時候已經達到鼎盛,城內城郊差不多能有一百七十萬人,除掉自己工坊,自己有地能扒拉點事兒還有大家族供養的人口,至少還有五十萬人口需要購糧過活,有的家已經斷糧好幾天了,如果不是逼到極點,大家夥也不會去砸糧鋪子。


    這消息跟長了翅膀那樣,不到一個時辰,已經有十多萬人抱著籮筐過來擁擠了過來,一個處理不好,宋青書這港口大門都得被擠塌了。


    還好如今乞活軍威名遠揚,大家夥都認識刺刀,混亂了一陣後,在大兵的吆喝下,挨著廠門近的市民拍成了一列橫隊,開始有秩序的向裏頭走去。


    有點像農貿市場趕集,這頭工人把糧食從船上扛下來,直接倒進木頭大箱子裏,兩排裝的滿滿的,排隊進來的市民隻需要自己拿著量器裝自己能拿的動的糧食,然後貪吃蛇那樣繞個圈子,在另一頭的大秤結賬就行了,整個流程倒是如同行雲流水。


    趙木頭算是個幸運兒,最早的擠了進來,抱著個大鬥滿心歡喜的前一排跟著進了碼頭,然而看著一大排白生生的大米櫃子,他卻是傻了眼。


    西北農民軍口中,皇帝的生活就是天天白麵饃饃酪羊肉,東南則是能吃的上大米的都是富貴人家,至少是個書生,江南的糧價這幾年實在被抄的太貴了,這次排隊來,他不過想買點豆子,粟子,高粱之類的雜糧,還能便宜些,可看到大米,他就絕望了。


    實在買不起啊!他一個做木匠的,一個月能賺上半兩銀子不錯了,可前幾個月大米最便宜也得五兩。


    這地兒可不敢搶,米櫃旁邊幾十號抱著火槍刺刀在那兒坐著的大兵爺盯著,可不像儒林糧號那麽好欺負,顫巍巍的在那兒盯了半天,直到旁邊的官軍開口催了,他才狠狠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抓了兩捧米,塞進了自己的壺裏。


    家裏倆娃已經三天沒吃上飯了,僅僅靠著點蔬菜果子勉強活命,還有娃她娘,餓的都麵黃肌瘦了,甭管多少銀子,先抱會點,吃頓好的,至於日後,日後再說吧!


    顫巍巍的,趙木頭抱著輕飄飄的米壺沿著米櫃走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壺交給加多寶商號負責收錢的夥計。


    “就這麽點?”


    看著僅僅覆蓋一個壺底兒的大米,估計今天見到太多了,這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明顯是有點不耐煩了,抱怨的嘀咕一句,不過商號的培訓還算好,雖然如此,她還是把米倒到了稱量的器具,跟後世宋青書買開心果時候的眼神一模一樣,在趙老木頭哆嗦的注視中中,小姑娘艱難的瞅了半天,旋即才把米倒迴趙木頭的米壺內。


    “二十五分之一鬥,算三文錢吧!”


    “多少?”


    摸著懷裏的銅錢都發抖,這個數差不點沒讓趙木頭眼珠子瞪出來,也不知道解釋了多少遍,小姑娘無奈的往旁邊指了指。


    “看到沒,這是我們東家宋青書宋大官人,也是江淮大帥,我家東家宅心仁厚,看那些東林複社的偽君子還有揚州奸商囤積居奇,讓老百姓吃不起糧食,就為大家千裏海外運糧,咱們糧號不賺錢,半兩銀子一擔往外賣,就是為了大家夥都吃飽,不餓死!”


    宋青書自己自然不可能坐那兒讓人瞻仰,所以他學的老幹媽,把一個大米桶上貼了張自己的“大頭貼”素描,聽著收銀小姑娘的一番解釋,趙木頭差不點沒哭出來。


    大明朝米價最便宜時候曾經達到了一兩四擔,可那是開國初了,世界的白銀還沒有往大明匯聚,銀價還很貴的時候,以後長達一百多年,米價都在一兩到一兩半之間徘徊,崇禎十幾年米價更是翻著跟頭向上漲,已經好多年沒吃到大米了想著自己爹臨終之前那股子遺憾,趙木頭是重重的對著宋青書大木桶鞠了個躬。


    “好人啊!!!”


    付了三文錢,趙木頭激動的向外走去,可是沒走兩步,他忽然伸手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光,啪的一聲倒是把收銀的小姑娘嚇了一跳,躲神經病一般的向後竄了一步,不過在她驚恐的眼神中,趙木頭紅著半邊臉,卻是陪笑著做了個揖。


    “這位小娘子,俺老漢米糧拿少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讓俺迴去再裝點!”


    可惜這次,小姑娘的腦袋瓜搖晃的卻如同撥浪鼓一般。


    “這位大叔,你看看,多少人排隊?你這一來一迴,秩序不就亂了?並且我家大帥也怕這些救命糧落到那些奸商手裏,反正明天還有糧船到呢,您就明個再來吧!”


    要是平常,小姑娘如此慈眉善目的勸說,趙木頭說不定又得耍賴了,可小姑娘身旁可有兩個胸肌鼓鼓囊囊,抱著刺刀火槍的阿兵哥,在肌肉的勸說下,趙木頭悲催的又是給自己一個耳光,膽兒怎麽這麽小呢,萬一明天沒了,自己家婆娘非得把自己打出來不可!


    真像是工廠的流水線,這頭進去,買完出來,買糧隊伍進行的有條不紊,其中有幾個癩子想插隊,或者搶奪買糧出來人的米桶,旋即就被乞活軍將士臨著脖頸子給拽了進去幹起了苦力,不是閑嗎?給俺們宋大帥扛大米吧!


    先搶進去的人不見好,因為不知道價,都抱了不點,乞活軍的規矩一次隻能買自己拿的動的,聽著價格,後麵拖家帶口的連跑帶顛又是找人那容器去了,這年頭,倒是沒有塑料袋汙染。


    不知道誰開始,沒買完一次米,買米者都要對著宋青書大米桶鞠個躬,港口二樓看著這熱鬧的景象,眯起眼睛的宋青書倒是感慨的搖了搖頭。


    “大帥啊!幹嘛賣這麽便宜,咱就是四兩銀子一擔,也肯定有人瘋搶的!”


    執行董事薛世昌的台海休閑旅遊已經結束了,又一次,充滿熱情的迴到他熱愛的工作崗位,跟著宋青書後頭看著底下市民大包小裹的往家運量,這個精幹的執行董事卻如同看到自己老婆跟別的男人進了旅館一般,嘴裏不斷地嘶嘶的吸著冷氣,最後幹脆拉長著一張苦瓜臉,對著宋青書張口抱怨起來。


    不過聽著這話,宋青書卻是依舊頭也沒迴,背著手看著窗外的人群,好半天,方才惆悵的歎了口氣。


    “太多人不在乎這個大明江山了,我,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崩潰掉!”


    …………


    如果說前一陣加多寶商號自己供應足了糧食,讓儒林糧號的股東們,還有東林諸公們還有點希望的話,這次應天以極低價格拋售糧食,則是讓他們徹徹底底的見識到了什麽叫絕望。


    先是應天,然後是鬆江,然後是常熟,原本城市中焦躁的氣氛一哄而散,不過揚州會館中,再一次來了個大聚會的鹽商們,東林諸公們則是變得一片死寂。


    這次可不僅僅是失算了那麽簡單,所有人都把全副身家壓在了糧食市場上,可旋即,這個流淌著黃金的市場又變成了泡沫,大米都半兩銀子一石了,更便宜的大豆,粟子,高粱,土豆,玉米,豈不是更賣不上價了?半個月前,他們還是麵臨拋不拋的問題,可如今,已經是能不能賣的出去的問題了,大量價格低廉的大米衝擊進大明的市場,他們這些本土商被打擊的血本無歸,這次最便宜的隻有那些賣米的大戶大地主們,其次是放貸款的加多寶票號,在座不少人,已經傾家蕩產了!


    “大家,大家放心,他,他宋賊絕對是虛張聲勢,天下,天下哪兒有如此多的稻米?隻要再撐幾天,他宋賊就不攻自破了!”


    死一般的沉寂沉寂了許久,最後還是張溥硬著頭皮站了出來,磕磕巴巴的勸說道,可這次,他不再是輸紅了眼都沒賭徒,這兒卻遍地都是!


    猛地伸出拳頭,鮑魯狼一樣血紅著眼睛盯著他,拳頭拽住了他的胸口,可是看了幾眼後,卻是忽然重重向前一推,直接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進跟著他,汪震孟也是沉重的搖著頭,頭也不迴的出了去。


    “王八蛋!”


    沒等張溥憤怒的叫嚷出來,一季肥碩的拳頭已經狠狠削在他眼眶上,緊接著另一個小鹽商直拳狠狠打在他鼻梁上,黑了個眼圈,鼻子狂噴鮮血的仁學先生麻袋一般被打飛到了牆角處。


    “你們怎麽打人呢?”陳子龍,方以智他們慌了,上來就想勸說,卻冷不防身後複社中人,好幾個一個個也跟發了瘋那樣衝著他們揮起了拳頭。


    “都是你們這群混蛋!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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