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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p備案號:湘b2--3互聯網出版資質證:新出網證(湘)字11號網絡文化經營許可證:文網文[2010]129號


    後腦勺隱隱發痛,鼻子裏還灌著一股子古怪的香氣,不過連著半個月那股子困乏之意似乎都隨著這一覺而恢複過來,睜開眼睛大腦空白了幾秒鍾,宋青書忽然一個激靈揭開了身旁的香爐,把裏麵的香給掐滅了。


    安神香,難怪他竟然能迷糊整晚。


    “哦?大帥,您醒了。”


    腦袋扭過去,就是孫傳庭那張撲克牌臉,這貨看樣子昨晚是一丁點也沒休息好,一貫講究士大夫儀表的孫傳庭,胡子頭發亂的跟雞窩一般,黑乎乎的雙眼中也是滿是血絲,不過這時候可沒有絲毫心情體恤下屬,宋青書焦慮的吼道。


    “總攻開始了?”


    “迴大帥,這,這,這仗已經打完了!”


    磕巴了下,孫傳庭這才小心翼翼的解釋著:“昨晚選鋒軍帥宋勇忠帶您迴來後,紅,紅帥就督軍對南陽城發動了進攻,仗打了整整半個晚上,淩晨方才平息,究竟如何了,末將也不知道。”


    “走,馬上去看看!”


    一個激靈翻起身來,伸手扯過了衣架,宋青書忙亂的套在自己身上,可臨走前,他忽然又是迴過身,從行囊中掏出一麵鏡子,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領,這才急促的向外走去。


    可沒等拉著馬帶著親兵出軍營,迎麵卻是一大隊官軍把他給堵住了。


    “兵部侍郎,左都督,五省總督洪大人到!”


    扛著長長的幡旗,領頭的儀仗兵大聲的叫嚷著,曹變蛟親自督著前導騎兵,這派頭是做了個十足,騎在馬上,看著急急匆匆要外出的宋青書,曹變蛟傲慢的拽著馬韁繩說道:“宋總兵,洪大人到,還不趕緊準備迎接?”


    “告訴洪大人,本帥軍務繁忙,沒空迎接他!”


    匆匆摔下一句,宋青書拽著馬就想從一旁走過,這話聽的曹變蛟卻是好懸沒從馬上掉下來,跋扈的武將他不是沒見過,可這麽跋扈的他還是第一次見,代表朝廷臉麵的總督到了,居然連理會都不理會,一股火憋的曹變蛟從後頭就拽住了宋青書鬥篷。


    “大膽,你給老子下來!”


    “賊子爾敢!”


    唿啦一下附近尋營的軍兵數百人全都把燧發槍端起來了,閃爍著寒光的刺刀陰森的指著一行總督扈從,隻要宋青書一聲令下,就把他們活活捅成馬蜂窩,這個架勢,看的久經戰陣的曹變蛟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在這個僵持的功夫,後頭又是來了一隊官軍,一個戴著官帽雙翅直顫的三文胡黑矮子雙腳趕緊倒騰的小跑了過來。


    “哎呦呦,哎呦呦,誤會誤會了!”


    “曹總兵,還幹什麽,趕緊鬆手!”


    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洪承疇親自跑來的,曹變蛟傻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悻悻然的送開了宋青書鬥篷。


    可饒是如此,宋青書還是沒給麵子,連馬都沒下,冷冷的抱了抱拳說道:“見過洪總督!”


    他和洪承疇可是有仇的,不論怎麽說,是洪承疇許諾的招安,最後又是他的陝兵親手屠滅了多達數萬乞活軍,哪怕洪承疇當上了兵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宋青書還是不會有好臉色。


    看他這一副模樣,洪承疇那張略帶黝黑的清臒臉上禁不住流露出了苦笑來。


    “昨夜聽聞宋總兵遭遇襲擊,夫人走散,今早洪某找尋到,就趕緊給宋大人送來!”


    這話聽的宋青書真是渾身一個激靈,一雙眼睛劍一般直指著洪承疇,這洪閻王倒也不囉嗦,拍了拍手,後頭的總督衛隊旋即抬著一個擔架走了過來。


    直接從馬上跳下去,宋青書踉蹌兩步搶到前麵,猛地揭開了上麵血跡斑斑的白布,可旋即又是腿發軟,向後定了一步才站穩。


    邢紅娘臉上似乎還帶著昨晚的微笑,可那雙眼睛卻是永遠閉上了,折斷的箭杆星羅棋布的紮在她那套獨特的火紅盔甲上,猙獰可怖的刀傷又是從肋骨一直切到了腰腹,看著這一刻她無比寧靜的臉頰,當年那一刻似乎又迴蕩在了宋青書腦海中。


    從天而降,轟然壓倒之後柔軟的觸覺,以及那雙慌亂的眼睛。還有那些個寒冷的冬天,冰涼的小手猛地伸進被窩,睡眼惺忪中揉著眼皮睜開眼睛,第一眼的笑臉也必定是她。


    “傻子!起來練功了!”


    還有那鳳冠霞帔,新婚之夜卻又決絕的一拜。


    “我等你!”


    “另夫人當年在西安城也是故人,洪某記得每次都是她給洪某端上班戟兩個,果汁一杯,然而世事無常,洪某找到她時候就已經這樣了,還望宋大人不要太過傷心。”


    耳邊又是響起洪承疇的話語,宋青書這才迴過神來,卻是麵無表情的對他做了個揖。


    “如此,多謝洪大人了,勇忠,把夫人帶迴去!”


    “宋大人別忙,還有個害了夫人的賊子一塊抓來了,洪某想,還是交給宋大人一並處置了吧!”


    說著,洪承疇又是揮了揮手,一個渾身失血,卻穿著騎兵軍服的家夥被推搡了過來,看著他,宋青書的眼神亦是波動了下。


    柳大柱子,這廝居然還沒死!


    洪承疇今天還真叫個有眼力見,把人推了過來之後,就笑著抱了抱拳:“宋大人軍務繁忙,老夫就不多打攪了,說著,吆喝一聲,拽著尚且滿是不服氣的曹變蛟,打頭又是出了乞活軍軍營!”


    走出去一兩百米,曹變蛟尚且怒氣衝衝不服氣的說道:“大人,這些賊寇分明是他宋某禦下不嚴,他麾下的叛逆,您幹嘛還要對他如此的低聲下氣,不過一個賊寇罷了,這次要是彈劾他,他連這個總兵都未必保得住!”


    “你不懂!”


    收斂了笑容,洪承疇那張臉上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子心悸的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就這麽區區四五千人,連續四天突破他五陣,昨夜的死鬥差不點都殺到他總督駕前了,到現在,清晨看到那一幕血腥場景依舊令他記憶難以磨滅,四千人拚死了三千多,到處都是插在屍體上的刺刀,腸子內髒流的哪兒都是,朝廷精煉,他這些年帶著難掙北張的精銳大軍,被擊潰了上萬,戰死三千,傷殘四千,這戰鬥力與戰鬥意誌,都比得上韃子了。


    這還僅僅是乞活軍一小部分,這樣的兵馬,宋青書不知道有多少,而洪承疇相信,或許還有五萬,或許還有八萬,甚至十萬,宋青書完全養得起!


    他麾下的加多寶商號有龐大,到現在他洪承疇都不知道,可不管到了哪兒,商號頂上卻總有人擔著,好幾次他都想奪這個商號給予軍需,可每次動手前總有各種大人遞來各種條子。


    洪承疇與孫傳庭是兩個性格的人,孫傳庭要是狠下心來天王老子都不好使,地方豪族管你有沒有後台,圈老子餉銀,那就一個殺字,可洪承疇不行,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敗戰鬆錦大戰,就是要因為監軍,職方郎中張若鱗,一個屁大點小官不懂軍事瞎咋唿進兵,朝廷再施加點壓力,他就軟了,貿然出軍,結果中了包圍。


    還有清廷一逼迫,他又投降了,把明朝士大夫重如山的氣節都給扔了。


    有兵,有財,還有權,對於宋青書這麽個強勢人物,碰了幾次釘子,洪承疇當然不敢用等閑人物加以視之了,天下人都看到大明朝似乎馬上就評定如初了,隻有他這樣的高層,才能看到其中的暗流湧動,說不定將來還有他洪承疇求著宋青書的時候,今天,他才賣了宋青書如此大一個麵子。


    又是心悸的迴頭瞄了一眼乞活軍軍營,洪承疇嘿呦一聲,轉頭鑽進了他的小轎子。


    …………


    這頭洪承疇走了,那頭乞活軍軍營中,卻還是一片死寂,看著宋青書守著那個擔架,麵無表情的模樣,就算平日裏公事公辦,為了進諫能吵個臉紅脖子粗的孫傳庭亦是不敢出聲了,最後打破這個死寂的,居然還是被扔迴來的柳大柱子。


    蹲地下好一會,迴過神來的這廝忽然破口大罵。


    “別在那兒貓哭耗子假惺惺了,要不是你見死不救,師妹怎麽會死!當初師傅真是瞎了眼了,收了你這麽個孽障,為了你那頂官帽子,棄師傅的血仇於不顧,你他娘的就是個畜生,你給老子讓開!”


    罵罵咧咧中,這貨還瘋狂的衝上來,要把宋青書推走,誰知道宋青書卻是想都沒想,一腳踹了過去,直接把這廝踹了個踉蹌。


    “你他娘……”


    “老子問你,李岩呢?”


    宋青書冰冷冷的態度終究還是震懾的柳大柱子一激靈,下意思的迴答道:“姓李的王八蛋和師妹大吵一架後,就像南逃向湖廣了,蘿卜苗美這倆混蛋也跟著逃了!”


    “李岩,很好!”


    孫傳庭一刹那都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宋青書臉龐上的猙獰,還好,那猙獰轉瞬即逝,似乎恢複過來一般,宋青書扶著座椅又是站了起來,拍了拍手吩咐道。


    “派人準備棺槨,收斂夫人,好有……”


    目光一冷,宋青書輕描淡寫的伸手一指。


    “殺了他。”


    “你,你敢殺我!”


    柳大柱子不可自信的彈跳而起,可旋即,噗呲噗呲幾聲就已經應答了他的話,低頭看著胸口紮出,淌著血的幾把刺刀,他癱軟的倒向了一旁,砸起了一地煙塵。


    也是最後瞭望了一眼喧囂的戰場方向,那兒,還有著無數的官軍亢奮的在死人身上翻找著財物,宋青書陰鬱的迴頭命令道。


    “拆營,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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