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疤臉太能幹了。


    先後宋青書加一塊也不過給他不到一千五百兩銀子,再就是些地瓜,土豆等南美洲傳過來的高產作物種子,再加個算是半個全才的傳教士湯若望大先生,再就六十來個還不算太順服的叫花子佃戶,結果這貨就硬生生在兩個月時間內,給他置辦出了一整個村子。


    “這些都是宅子裏的使喚丫頭,她是丫鬟頭,叫小沫,據說她爹是個教書先生,結果荒年熬不住,就餓死了,老子就把她收了下來,有什麽事兒吩咐她就行。”


    跟著宋青書出了門,看著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疤臉這貨忍不住得意洋洋的介紹著。


    他手指的那個姑娘也的確水靈,穿著一套這個時代女子常穿的百花水田衣,聽著疤臉的介紹,小沫白皙的鵝蛋臉上頓時又是流露出緊張,跟後世去應聘的畢業生見招聘考官似的,趕忙又是鄭重的對著宋青書再次行了個蹲禮。


    “見過老爺。”


    “行,都起來吧!”


    擺了擺手先讓離得近的侍女們起來,旋即宋青書迴過頭盯向疤臉的眼神卻變得古怪起來。


    別看疤臉這貨醜了吧唧,平時還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感情也是個外表冷漠內心悶騷所謂貨,不好好工作找女人可夠下心思的,這十個侍女挑的還真是各個都俏,也不知道這些好白菜讓這貨給拱了幾個?


    宋青書眼神中詭異帶著猥瑣,看得疤臉渾身不自在,鬱悶的瞪了他這無良老板一眼,又是趕緊岔開話題,指著下麵那些還縮在後頭的鄉民介紹道:“這些就都是你的佃戶了,整個村子都被老子買下來了,帶來那些叫花子死了八個,跑了十二個,加上本地新招納的佃農,總共一百多戶,男女老少四百多人!”


    這個數字聽的宋青書又是吐了吐舌頭,這個員工數字在後世,他也絕對算上個千萬企業家了,而且整片山村要是拆遷占地,那他可就發了,可惜現在還是明末,****土地還沒漲到那個寸土寸金的時代。


    昨晚上子夜來的,這年頭可沒有後世那般光汙染,黑起來可真是伸手不見五指,跟著疤臉東扭西歪打著燈籠進了院,宋青書倒也沒看清自己家院子長啥樣,今天才算開了眼。


    三進的大院子,估計是以前的地主留下來的,不知道經營了幾代,倒是頗為氣派,而且院子建在半山坡最高處,後麵就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子,從這兒一眼眺望下去,能看到整個村子,氣勢絕對夠磅礴了,雖然裏頭東西估計被賣主搬的差不多了,有些簡陋,但就這建築格局,絕對稱得上讚。


    自己睡到中午,宋青書以為就算是夠懶的了,沒想到張獻忠幾個還在唿唿大睡,打法了那些來拜見老爺的鄉民,去他們待著的廂房聽了一圈唿嚕,宋青書幹脆不管他們,跟著疤臉先巡視起了自己的土地來。


    地主大院不僅建的最高,而且正好一道小河從山裏頭流淌出來,流經宋青書的院牆,最後順著山溝向東流去,村子裏住戶的房子基本上建在這條小河兩邊,從山坡綿延到山腳下,像個丿一樣,再往兩邊還有外頭,則是連綿不斷的山田。


    明末大災的影響在這裏亦是顯露無遺,看痕跡這條小河原來水量可不小,可如今卻是幹的跟小溪一般,大中午,頂著烈日,還有一百多農夫戴著鬥笠在幹巴巴的田地裏勞作,宋青書記憶中,後世的苞米田,地瓜土豆田,種裏頭施下肥,基本上幾個月都不太管了,收獲時候用鐵鍬搞頭刨一下就成,可如今這年頭人都餓怕了,對這幾種高產植物,都是精耕細作,用心的緊,地裏連一根雜草都不許有。


    山坡上,十來個牧童看這八頭老牛還有幾十隻羊在林子裏悠閑的吃著草,疤臉選牲口的眼光可比宋青書強多了,看個頭那些牛都是上等耕牛。


    這個年代是一絲清閑都不能有,必須全力以赴為生存掙紮,村子裏,就連二十幾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太太都跟著忙碌的織布,縫縫補補,或是在山上挖著野菜,在太陽下曬幹,隻不過最忙碌的,卻在村子邊緣。


    真算是個浩大的工程了,九十多個男女莊客圍繞著整個村子在鑄造一道長牆,牆已經完成一小半了,從西麵半個輪廓把居住區包圍在中間,看著一米多高的泥土牆上,四個大漢汗流浹背的扛著個磨盤拚命夯打著牆體,來來往往的村民亦是滿頭大汗的不斷挖掘著泥土填在牆上。


    看著那東西,宋青書卻是一頭霧水,剛要開口詢問,這功夫,牆邊上一個穿著短褂子的粗壯漢子卻是看到疤臉過來,立馬性匆匆的跑了過來,恭敬的一鞠躬打著招唿。


    “千總爺!”


    這個稱唿聽的疤臉臉上表情卻是極其複雜了下,旋即無奈的搖了搖頭罵道:“你個劣貨,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現在沒什麽千總了,叫夏爺或者疤爺都行,還有,沒帶眼睛嗎?還不趕緊向老爺請安!”


    “老爺?”這粗壯漢子明顯楞了下,看向宋青書的眼神卻帶了些不屑,很是不情願的又是抱拳一鞠躬,勉勉強強的叫道:“小的見過老爺!”


    “這小子叫李鐵柱,是…曾經是我的部下,薩爾滸的逃兵,逃迴鄉也不敢歸伍,就在郟縣當了個土賊,老子看他實在太不爭氣,就把他叫來,還有村子裏頭還有幾個跟他也差不多,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我也把他們都叫來,除了這次跟著亮片子的,一共有二十人的護莊隊。”


    介紹此人疤臉倒是磕巴了一下,雖然陝西如今遍地是賊了,農民起義的浪潮如火如荼,可畢竟掛著個賊名不好聽,不過想到宋青書連自己這個朝廷欽犯都收留了,疤臉還是一股腦倒豆子一般都說了出來。


    “挺好挺好,柱子,起來吧!”聽著直點頭,看著李鐵柱這一臉不服氣的模樣的,宋青書心裏已經按下了計劃,迴去就把仉二楞子這還算靠得住的刑家班人給派過來,換了這貨,保安隊長跟他這個總裁犯擰,那怎麽行?


    看宋青書沒太言語,疤臉幹脆又是直接向趙鐵柱詢問起來:“我走這幾天,莊子還算太平吧?”


    “可不太平!”一提這個,趙鐵柱那張憨愣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臉的怒容,把那腦袋搖晃的跟撥浪鼓一般。


    “就前天夜裏,又是幾個土賊過來打劫,讓哥幾個給攆了出去,山上伏牛寨的那夥混蛋也是派人來,口氣還挺大的,讓咱們交一千斤麥子,爺您不在,小的也不敢直接幹了他們,先拖著了,牆鑄的還是太慢,照這個速度估計秋收之前怎麽也修不完。”


    聽著兩人一唱一和,宋青書聽的一頭霧水,忍不住驚愕的問道:“怎麽,地方上還有強盜?”


    “何止有強盜啊?”聽著宋青書的疑問,疤臉忍不住歎了口氣,卻沒有解釋,而是跟趙鐵柱又吩咐一聲:“繼續小心看著!”就領著宋青書繼續巡視起莊子外頭來了。


    莊子外頭就一塊塊的田地了,不愧是高產作物,土豆秧子如今都長得綠瑩瑩的,精耕細作之下格外的茂盛,另一頭玉米同樣長的老高,估計雖然種的晚了點,入秋還是能收獲些的,道路兩旁勞作的,認識不認識的老農看到疤臉也都紛紛鞠躬行禮叫一聲疤爺,知道宋青書後又趕緊叫一聲老爺。


    前一陣子雖然給宋青書通信了,奈何疤臉肚子裏墨水有限,就告訴買莊子成功,也沒說具體如何,如今逮到機會,一麵順口答應著,一麵幹脆跟宋青書報起賬來。


    “加上變賣的,一共一千四百二十兩銀子,買牛花了一百兩,地加上房子,一共包下了四傾七十多畝,一共花了二百四十兩………”


    “這麽便宜?”


    宋青書實在忍不住驚叫了起來,他的店連包下帶裝修還花了一百多兩,古人說富有常說良田千頃,其實全國不過才一千萬傾土地,大富之家能有個一二十頃已經算是相當有錢了,一傾地就是一百畝,就算白菜價,第一批宋青書給疤臉的五六百兩銀子,能買個一百多畝地他就滿足了,沒想到錢花了不到一半,地卻比預想中多了四倍還多,還帶著房子,也難怪宋青書驚叫出聲了。


    可這話聽的疤臉卻是一皺眉,無奈的迴身對著著一片小村一揮手:“你是不知道,老子剛來時候這兒什麽樣!原本二百多戶八百多人的村子逃荒逃得就剩下不到一百多,這地都荒了,整個村子是一個宗族,宗家讓這些窮親戚拖累的也是垮了,這大旱天一畝地出麥子還不到二百斤,官府收稅就得收去一百多斤,剩下的連租子都不夠,荒的人都餓死了。”


    “這二百多兩銀子絕大部分還是買山上的大屋子的,能把這燙手山芋處理出去,那性趙的地主白送都肯,要不是不敢買多,旁邊那個荒村都能給你買下來。”


    緩了口氣,疤臉又是滿麵愁容的對宋青書一攤手:“現在這個燙手山芋到了咱們手裏,希望你相信那個洋和尚的是真的,到了秋收這些玩意真能豐產,不然的話官府下來催命,這一千多兩銀子全的打水漂不說,咱們也得陷進裏麵去!”


    雖然對地瓜土豆挺有信心,不過疤臉說的沉重,聽的宋青書也是心裏發虛,迴首看著那道還在砌的長牆,又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幹嘛要築牆?這附近強盜多嗎?”


    “多嗎?”


    一聽這話疤臉忍不住一聲冷笑。


    “這商南一共二十六個村子,現在加上咱們就剩下四個了,餓死一大半,剩下的全逃荒當賊了,具體多少老子也說不上,光附近,大一點的東山嶺伏牛寨,寨主頭頂天,手底下就有二百多嘍羅,千多口子人,還有咱們村後頭的龍戶村,聽說村長李老太爺的外甥在縣裏做縣丞,也是黑白通吃,兩麵都派人來,讓咱們給他叫租上貢,老子一直拖著,至於土賊,老子來這兒,殺得也有二三十號了!你說多不多!”


    疤臉這一番解釋,聽的宋青書簡直頭皮發麻,看著附近搖曳的山林裏,仿佛到處都是強盜貪婪的眼睛,真真叫個風聲鶴唳。


    以前都說封建地主過的多麽多麽墮落,丫鬟垂腿,吃餃子都不吃餃子邊,如今看來,這年頭地主活得也他娘的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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