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老倌的這一請求可是正好打在了宋青書軟肋上,安置乞丐們,建莊子,手頭五六百兩銀子全都投進去了,和渠伯濤求求情把他們編進渠家的馬車行?還正好趕上渠伯濤去兩廣謀求新的生意,其餘有權的大掌櫃的都在杞縣,本地的掌櫃也做不了主,這事兒弄得宋青書還真是左右為難。


    “實在不行?老頭子再想想辦法?”看宋青書眉頭緊縮好半天,硬挺著老臉的刑老倌也是實在挺不住了,頗有些無奈的詢問著,這話聽得宋青書趕忙搖了搖頭。


    “師傅,這事兒交給我就成,我有一口飯吃,也不帶讓諸位兄弟們挨餓的,您老就放心好了。”


    再怎麽說,刑老倌都是最初收留宋青書的人,這就叫知遇之恩!不論如何,宋青書都不願意見到他為難,那就隻好為難自己了,硬撐出一個笑臉,宋青書還是把事情包攬了下來。


    如今對他的能力還算是比較相信的,聽了他終於答應下來,刑老倌也終於如釋重負一般,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啊!”


    “行了,大家也別愣著了,快上桌,一起吃飯,吃飯!”為了緩和氣氛,安撫住了刑老倌,宋青書又是伸手張羅了起來,叫著渾身狼狽的那些刑家班徒弟上桌,不過連著叫了兩聲,這些傻了吧唧的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一個上來的都沒有,最後把眼神全探尋的看相向他們大師兄柳大柱子和師傅刑老倌。


    在中國傳統中,吃飯可算是大事,必須由長輩或者首領張羅帶領,在鏢局子,柳大柱子是領頭,況且宋青書別說入門晚,在他們印象裏就是個傻子,他能有什麽威信叫動大家吃飯?眼神會聚在自己身上,柳大柱子還是習慣性的對刑老倌詢問著。


    “師傅,弟兄們也都累了,是不是可以……”


    然而一句話沒問完,邢老倌已經火氣上頭,敲著煙槍在桌子上惱火的叫嚷著:“以後青書就是你們的掌櫃的,你們的老板!你們要還認我這師傅,他以後也是咱們刑家班的班主了!以後他說啥你們就都聽啥!他都發話了,你們還愣著幹嘛?”


    要是聽刑老倌的,柳大柱子這個大師兄還感覺能繃住麵子,可要聽宋青書這個傻子的?柳大柱子實在感覺受不了這份身份上的轉變,忍不住悶哼一聲。


    “師傅,大柱子不餓了,你們先吃,我去把柴禾垛收拾一下。”


    說著,一扭頭就要往院子裏頭走去,愣了下神,仉二愣子也是跟了上去,不過其他那些刑家班的師兄弟這一會卻是誰都沒動,遲疑了小片刻,焦老棒子第一個沉悶的對著發愣的宋青書鞠了個躬,然後坐在飯桌子上,端起一碗地瓜苞米粥,就開始往肚子裏灌,他起了個頭,剩下的刑家班師兄弟們也是三三兩兩對著宋青書一鞠躬,坐上桌子去。


    已經都分家散夥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餓了一兩天了,他們也不好意思迴來找刑老倌這個師傅,師傅都決定要聽宋青書的,不想挨餓吃排頭,就聽唄,先走一步算一步,這年頭,能吃飽肚子,讓管傻子叫爹,來排隊的都能從城東排到城西去。


    沒想到一轉眼自己居然成了刑家班的老大,宋青書自己都是愣了愣,沒當過領導,迴過神來他也隻能傻乎乎笑著擺了擺手:“大家吃好喝好啊!”


    有些不滿意宋青書這一點兒也沒有個當頭的威風,無奈之下刑老倌又是幹脆咳嗽了一聲,再次對發愣的這貨問道:“還有個事兒,傻子,老頭子想問你許久了。”


    “師傅您說!”


    宋青書趕忙迴過身,可刑老倌的話卻又讓他驚愕的長大了嘴巴。


    “你和紅兒這丫頭婚書已經簽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打算啥時候正式娶她過門啊?”


    扛著柴禾的柳大柱子一迷糊差不點沒趴地上去,采薇這妞酸溜溜的低下了小腦瓜,邢紅娘就算再漢子,這事兒也是臉一紅重重一跺腳。


    “爹!”


    …………


    這頓飯吃的可夠有滋味的,估計邢老倌是覺得給宋青書惹下這麽大麻煩,把邢家班的領導權交給他,雖然不值錢,但也算是補償吧而且管著邢家班了,估計宋青書也不至於敷衍,好歹不能讓他這些沒出息的徒弟餓死,至於最後提這一嘴婚事,也是表明大權下放之意。


    女婿,半子啊!娶了他唯一的閨女邢紅娘,邢家班也等於一個嫁妝,接到了宋青書手裏。


    不過老大可不是這麽好當的,當老大,得花錢啊!西方著名的凱撒大帝就是想當羅馬的老大想瘋了,拚命給羅馬人撒錢,最後弄得自己負債累累,他帶著軍團去征服高盧,一半是理想,一半是讓人逼債逼得的。


    還有亞曆山大大帝為了招募小弟,同樣欠了一屁股債,他征服東方的腳步也有一部分是被逼出來的。


    這一趟宋青書算是更賠,多了十多個跟他還犯擰,沒啥經濟產出的小弟,還背上了婚債,因為刑老倌最後敲定了,他迎娶邢紅娘,就在當年入秋秋收後挑個黃道吉日了,現在開始他也得拚命攢老婆本了。


    “尼瑪,這彩禮錢可真貴啊!”


    第二天一大早,又把店給扔下了,猶猶豫豫的溜達到西安府附近,看著人來人往的側門,宋青書鬱悶的嘀咕著。


    硬著頭皮,宋青書對著他曾經發誓,這輩子再也不來的西安府衙門走了去。


    還算行,門口捕快也算認識傻掌櫃的,自己捕頭的拜把子兄弟,居然還覺叫了聲傻三爺,開門就放他進了去。


    指望不了渠伯濤,唯一能指望的,就隻有他這個結拜大哥張獻忠了,他手下的捕快屬於未入流,招募起來張獻忠倒是能說了算,看看能不能求動他幫給忙,給刑家班的那夥師兄弟一口飯吃,可剛一進捕快差房,宋青書卻是忍不住一愣。


    才一天多不見,張獻忠這混的也太淒慘了,原本威風凜凜的黃麵虎臉青一塊紫一塊的,全都是傷!白文選這二愣子也在,也是被削的差點他媽都認不出來了,其餘捕快同樣被打的東倒西歪的,嘴歪眼斜一大群。


    走後門的念頭頓時被丟到了後腦勺,宋青書驚愕的訓問道:“大哥!白哥!你們這是?”


    一見到宋青書,白文選居然也跟見到救兵一般,立馬翻身起來,激動的拉著宋青書手詢問著:“疤臉大哥在哪兒?馬上叫上他,咱們找場子去!”


    “別費心思了,疤臉老哥出城去商洛那頭買莊子置地去了,沒個一兩個月是迴不來的。”張獻忠倒是知道,有氣無力的的哼哼著,聽得白文選跟瘟雞一樣又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起來,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究竟出了啥事兒啊?”聽得一頭霧水,宋青書無力的叫嚷著。


    一說話嘴角破口直疼,張獻忠也是有氣無力的,撇著嘴嗡嗡的說著。


    “刁民抗稅啊!”


    幾個衙役跟著幫腔,聽了半天,宋青書這才搞明白咋迴事,說起來事情還真挺棘手的,捕快的職責可不光是維護治安,還有很大的工作是協助州府縣令,征繳稅收,尤其是這崇禎朝,東麵與東虜打的不可開交,西麵這連年大旱,地方上已經裏無全裏甲無全甲了,各地剿匪也需要銀子,尤其是最近,遼東袁大帥還對皇上許下了五年可平遼的豪言壯語,聖天子一開心,加征一比遼餉,各級官員考評也變成了征收賦稅得力不得力,聽說都察院要開始清理陝西曆年的欠稅,慌了神的西安知府徐永儀就把張獻忠等捕頭衙役都打發了下去,去催逼租稅。


    這時候六七月份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西北本就困苦,能收得上來錢糧都怪了,可官老爺不管這些啊!衙役們也隻能挨個村子抓人,跟綁票似得,要麽帶錢贖人,要麽就帶大牢裏蹲著,大明帝國到了這個地步,也的確是已經爛到根了。


    而且最近張獻忠還走背運,他的靠山,那個強娶邢紅娘當小老婆,卻成全了宋青書的吳公子跟著他叔叔吳甡進京當禦史去了,這頭張獻忠剛把下麵忙活明白,腦袋頂上靠山又空了。


    今個出去收稅,又碰上硬茬子了,難得個富裕點的屯子,剛進去吆喝兩嗓子,硬是被人打了出來,連張獻忠都挨揍了,更丟人的是,還主要是被一個人給揍的。


    “他娘的,要不是那小子長得太皮實了,以老子的功夫能被打的這麽慘?”一肚子火氣,白文選這會兒又來勁了,耿耿著脖子嘶聲竭力的嚷嚷著,聽的張獻忠又是一咧嘴。


    “你快得了吧!一棒子就讓人削暈了,要不是老子拖你迴來,這會兒還在豬圈裏躺著呢!”


    這話聽的其他衙役也是忍不住捂著嘴偷偷樂,感覺麵子丟了太多,白文選又是把矛頭掉轉迴來,對著他們火冒三丈的叫嚷著。


    “笑個屁笑個屁!要不你們這幫龜孫子見事不好臨陣脫逃,老子能讓人打得這麽慘嘛?要是在俺們錦衣衛中你們一個個都特麽的被行大令,砍腦袋!辣塊媽媽不生根的!”


    “唉,要是疤臉老哥晚走一兩天就好了,這刁民真夠邪性,這一把子力氣,恐怕也隻有疤臉老哥能匹敵了!”嗚唿的歎息了一聲,張獻忠伸手又是把白文選拽了起來。


    “老白,少特麽裝死了,歇過氣兒就跟老子走,去把麵子找迴來!都起來起來!”


    一看自己頭有要繼續找那個煞星麻煩,一大群捕快頓時又嗚唿哀哉了,這個機叫肚子疼,那個叫屁股疼,一轉眼居然溜了好幾個,剩下的也是幹脆躺地下裝死,氣的張獻忠又是破口大罵,啥難聽罵啥,吵得捕快房差不點沒掀起來。


    “大哥,實在不行咱就換個村子唄,非得盯著一家幹嘛?”罵聲聽的宋青書都是候脊梁發抽了,無奈的開口勸說道,誰知道一句話下去,張獻忠好不容易停下口,卻是比他更無奈了,長歎一聲,哀聲說到。


    “兄弟,你不吃朝廷鷹犬這碗飯,你是不知道,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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