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終究還是沒有個平靜的日子。


    原本,康熙以為隻是那一盤糕點出了問題,沒想到趙雲天去驗過之後,竟然說大半的杏仁酥之中都有毒!


    這樣一來,就根本不是哪兩個皇子之間相互傾軋的問題了,這是有人要謀害皇帝……


    或者說欲蓋彌彰。


    揚州知府下麵獻上來這樣的東西,查下去解釋不清,就要因此丟掉腦袋了。


    他興許是任上死得最冤枉的一個吧?


    後來東查西查,查到前明亂黨投毒的身上,也算是荒謬絕倫了。


    到底康熙信不信,眾人已經不知道了。


    太子胤礽這裏信不信,也沒人知道了。


    隻是林佳氏的末日,也像是到來了。


    “啪!”


    胤礽狠狠一鞭子抽在了林佳氏的身上,“說,你到底安的是個什麽心思?別以為有大事給遮掩著,本殿就看不出你下麵的那一點小心思了!平白無故你去給你妹妹送什麽糕點?說啊!”


    說著,胤礽再次一鞭子抽在了林佳氏的身上,一條血痕頓時出現!


    剛剛進春天,人身上的衣服都減了下來,林佳氏穿得也不多,更何況是在屋裏?她身上細嫩的皮膚一下被抽中,皮開肉綻起來。


    林佳氏哭喊了一聲,卻又趕緊忍住,隻飲泣道:“賤妾不敢啊!賤妾真的什麽心思也沒有!求太子殿下饒恕……”


    “還敢說沒有!我讓你說沒有!”胤礽冷哼,上去就拽住了林佳氏的頭發,隻道,“你明知道我看上了你三妹,有這樣的美人,你這麽多年竟然也不提醒我,竟然讓那樣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也不想想你自己是個什麽德性?!”


    林佳氏恨得咬牙,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隻可惜,越是這個時候,她越是要能忍。


    當初四阿哥幫她,無非就是看中了她的不擇手段和無恥,為了得到太子的寵幸,她刻意按著先頭四阿哥的意思假扮病弱,太子就喜歡在床笫之間□□女人……


    林佳氏想起這一切的一切,都覺得屈辱。


    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將顧懷袖踩在腳底下,為了然後再將太子妃石氏踩在腳底下,甚至母儀天下!


    她必須忍了!


    “小賤人,本殿下這裏告訴你,別動任何的小心思,你妹妹我還就喜歡……”


    胤礽一腳蹬在了雕漆的圓凳上,冷笑著抬了林佳氏那一張病弱慘白的臉,似乎特別高興,“還是喜歡看你這淚流滿麵的小模樣……你說你們姐妹,要是一起躺在床上,被爺用鞭子抽,或者用下麵那根鞭子抽,是個什麽場景?”


    林佳氏心底發寒,卻強笑道:“太子爺威猛,賤妾不曾有過別的想法……還請太子爺容妾辯解一句:妾身送糕點給三妹,便是要她直到太子爺的好,往後好說一同侍奉太子爺的事,賤妾不曾想到中間竟然有這許多的波折……端怕是傷了與三妹之間的感情了……”


    太子一聽,倒也是。


    這女人一向聽話,那顧懷袖又是她的三妹,姐妹就算原來有什麽齟齬,血脈親情也是斷不了的,不可能有什麽死仇。


    所以,林佳氏說的這一番話,倒有極大的可能是真話。


    想著,胤礽又抽了她一鞭子,才扒了她衣裳,“乖乖地趴著別動……”


    他動作了一番,卻是要就著林佳氏滿身的傷痕,作踐她。


    太子就好這一口,別的姬妾忍受不來,可偏偏林佳氏忍了下來,還是太子最喜歡的那種病美人,所以太子給她側福晉的名分,並且寵了她這麽多年。


    現在太子舒服地歎了一口氣,隻道:“迴頭好好拉攏一下你妹妹,讓她乖乖躺到爺的床上來,揚州這段時間風聲緊,到江寧會停一陣,秦淮這等香豔的地方,有的是你機會,你若辦成了這事兒,爺賞你好的。至於你妹妹,爺許給她……母儀天下。”


    說完,太子竟然大笑了起來,同時益發兇狠地進入了林佳氏。


    他是全然將身下這人,當成了她三妹了。


    林佳氏痛苦不堪,流出的淚都滲入了錦被之中。


    這一切都是顧懷袖給的,若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林佳氏,也就沒有林佳氏所受的一切屈辱和苦楚……


    她遲早要顧懷袖也“領略”一番滋味!


    揚州的夜晚,蕩漾著旖旎和繁華,可在顧懷袖這裏卻是沉沉的一片黑。


    張廷玉他們那一晚上出去看了看揚州的風物,他微服出去一趟,自然不可能隻跟著康熙辦了事,一路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揚州乃是無數大鹽商盤踞的地方,多的是富商巨賈,可他們這一次來,根本沒有見到幾個。


    張廷玉說,沈恙跟羅玄聞早在皇上的禦駕來了之前就轉移了地方,這裏現在隻有規規矩矩做官鹽生意的鹽商,做私鹽生意的現在將私鹽全部運往了江對麵距離江寧不遠的丹徒鎮。


    沈恙做私鹽,羅玄聞也是暴利,私鹽生意沒跑。


    這兩位爺都是走在刀尖上跳舞的能人,這樣的生意本就危險,現在還要跟對方鬥智鬥勇,頗為能耐了,


    顧懷袖坐在躺椅上,也出去走走看看過,不過自打出了杏仁酥那件事之後,她每日到哪裏都帶著胖哥兒。


    當日那一盤杏仁酥,自然是全乎的十個數,根本沒有少一塊。


    宮女們規矩嚴,一般不敢偷吃。


    那一天在皇帝麵前,顧懷袖不過是信口胡謅,宜妃自然會配合她說出最合適的數目來。這樣一來,那兩名宮女就是被杏仁酥給毒死的,問題瞬間就轉嫁到了杏仁酥有毒上。


    若是沒有這一樁事,杏仁酥即便真的有毒也不一定被人發現,跟不用說其實這東西根本沒毒。


    至於後來殘渣驗毒,那杏仁酥怎麽又有毒了……


    中間隔了那麽長的時間,什麽手腳不能做?


    隻是那兩名宮女到底怎麽死的,就是個謎了。


    或者,那兩名宮女根本就是宜妃的人。


    後來原本是要查到底是誰將杏仁酥送到太子那邊去的,說是中途有太監停下來跟十三阿哥身邊的太監說話。隻可惜,這一點終究沒能用得上……


    宜妃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一迴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是想借著這些事情,迂迴地打擊十三阿哥,現在十三阿哥特別得寵,風頭太勁……


    隻可惜,太醫院趙雲天去查了所有的杏仁酥,大半都有問題,這樣一來,根本不再有十三阿哥的事兒。


    十三阿哥該頭疼的還是繼續頭疼著,吹不得什麽風,過了約莫有五天才出來,等他出來什麽風浪都平了。


    至於那獻上東西的揚州知府,白死,替罪羊而已;至於後麵附會出來的什麽亂黨反賊,就更是無稽之談,甚至於無妄之災了。


    皇家的一場內鬥,牽連就已經如此地深……


    張廷玉看她還心神恍惚,隻道:“我倒是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若是宜妃沒跟你約好,或者是你沒聽懂宜妃那句話的意思,惹上這件事,你當怎樣脫身?”


    顧懷袖按著自己的眉心,眼角線卻朝著上麵微微一揚,這樣抬眼瞧他。


    “我會讓太醫,剖開那兩名宮女的肚子,驗取食物殘渣。”


    一字一句,一字一頓。


    顧懷袖說得很清楚。


    張廷玉聞言,卻道:“幸好你沒那樣做。”


    若真是那樣做了,宮女肚子裏能驗出來什麽,可就難說了。


    到底那時候,是誰倒黴,就不知道了。


    好在顧懷袖也不是完全沒有主意,被宜妃給牽著鼻子走。


    好歹,最後還反過來擺了宜妃一道。


    那趙雲天之所以能在別的糕點裏驗出毒來,還不是顧懷袖出來的時候暗中提點過的?


    趙雲天是孫之鼎的弟子,孫之鼎已經遵照了孫連翹傳迴去的信,要投靠四阿哥了,這會兒幫著屬於四爺黨的十三阿哥,再簡單不過也再自然不過。


    看上去,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隻有顧懷袖,她歎了口氣:“我這是幫了宜妃的八爺黨,成了算計太子爺的幫兇,在算計四爺黨的時候,又反叛了出去,幫了四爺黨跟十三爺……你說我辦的這叫做什麽事兒啊?”


    “和稀泥的事兒,不站隊的事兒,走在深淵上,踩在刀尖上的事兒。”


    張廷玉吹著笛子,聲音輕輕地,停下來說了這麽一句,又接著吹了。


    這一場風波,總算是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也沒人來跟顧懷袖這一個四品官的夫人套近乎,現在她也沒事兒可幹。


    正在百無聊賴的一天,皇帝的船隊忽然開拔了,他們再次上船,順著運河繼續南下,不一天橫渡了長江,到達了運河與長江交界處的一個小鎮——丹徒。


    那時候,她還在擔心那些私鹽鹽梟們的事情。


    不料,剛剛到丹徒,竟然發現這原本繁華的小鎮,竟然沒有人煙。


    康熙派了張廷玉下去打聽,張廷玉迴來說是此地水患,百姓們不堪其苦,都跑了。


    一問縣官,縣官說沒辦法,拉不住百姓,上麵不給治河,下麵人就是要跑。


    治河本就是被康熙當成重中之重的事情,現在一聽見說這一番話,便大怒不已:“江蘇巡撫是幹什麽吃的!朕點他宋犖不是叫他來吃喝玩樂的!百姓流離失所,他竟然一步監管著,歸根結底還是上麵的問題!治河治河,若將河給治好了,百姓還跑什麽!”


    鹽梟和私鹽的事情,被張廷玉輕而易舉地瞞過去了。


    至於此地百姓們為什麽都不見了,顧懷袖到江寧上岸的時候也問過張廷玉,張廷玉笑著搖搖頭,擺擺手,卻跟著前麵的康熙去了。


    這時候,正是入夜的時候,江寧織造府負責接駕。


    車隊拉了很長,卻忽然之間停下來了。


    顧懷袖疑惑,問身邊的宮女道:“這是怎麽了?”


    宮女哪兒知道啊,隻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就有人來傳,說讓眾人都下車去,找兩邊的茶樓休息。


    顧懷袖沒跟林佳氏等人一起,隻自己尋了二樓一處偏僻雅間,進來便叫人放下了簾子。


    江寧城顧懷袖何等熟悉?


    一眼望去,內河航道上走著無數的船隻,掛著漂亮的花燈,來來往往槳聲燈影,還是舊時模樣。


    不管人怎麽變,秦淮河還是這樣,蕩漾著,蕩漾著……


    這茶樓距離一處鶯鶯燕燕之地很近,遠遠看得見前麵的招牌,叫什麽“偎翠樓”,一看就知道是妓館。


    顧懷袖皺了皺眉,隻道:“皇上他們怎麽在這裏停下來?”


    因為方才下車的時候人多嘴雜,所以難免有消息透出來。


    青黛隻低聲道:“前頭路過丹徒的時候,萬歲爺就說要治江蘇巡撫宋犖大人的罪,聽聞現在宋犖大人正在那邊喝花酒,皇上要抓他個正著,所以立刻去了,後麵的人不敢擅自行動,遂都停了。”


    原來如此。


    可顧懷袖聽了隻是暗歎。


    聽聞宋犖是個清官能臣,到底丹徒鎮的事情如此,怕隻有張廷玉自己清楚。


    宋犖是不是冤枉……


    罷了,與自己有什麽相關?


    顧懷袖想著,眼角餘光卻瞥見一角有些眼熟的艾子青,隻覺得方才大街上似乎有誰過去了,可一下又想不起來。


    “咱們先坐吧。”


    現在她身邊就一個青黛和畫眉,宮女們都在外頭,她叫畫眉出去催催人上茶,便用帕子摁了摁自己眼角,似乎有些困了。


    卻不知道這裏的事情什麽時候才算完,張廷玉應該也跟著皇帝抓人去了。


    這都是個什麽算計來算計去的事情啊?


    顧懷袖剛剛想著,就聽見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有官兵在大街上搜人了,是以偎翠樓為中心開始搜的,很快就到了他們這個茶樓裏。


    “咚咚咚……”


    腳步聲很急促。


    顧懷袖笑說道:“難不成這宋犖大人竟然跑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青布簾子一動。


    “畫眉,怎迴來得——”


    一身艾子青長袍的男人一下閃身進來,就站在了青布簾子的左邊,斜斜地瞥了顧懷袖一眼,隻輕輕地豎起了手指,很自然地、甚至像是在他自己的園子裏一樣,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沈恙!


    顧懷袖差點驚掉了自己的下巴!


    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外頭就已經來了人。


    官兵上樓,正想要搜過來,外頭站著的宮女聽見這樣大的動靜連忙迴頭:“幹什麽的?!”


    “搜查一名要緊的人,興許有罪。”那官兵大聲道。


    宮女一掏腰牌,卻道:“裏頭的是萬歲爺南巡隨扈南書房行走張大人的夫人,不得造次。”


    後麵官兵們一看那腰牌,這才明白過來,連連告罪離開。


    宮女們顯然已經處理過許多次這樣的事情,鎮定極了,還迴來問顧懷袖有沒有受驚。


    顧懷袖看了一眼沈恙,硬著頭皮道:“無事,你們守著吧。”


    沈恙這邊安全了,他身上緊繃的感覺立刻消失,隨手一彈根本不存在的上等絲綢長袖上的灰塵,才轉過了身。


    這一張臉上,已經帶著幾分風霜顏色,商海沉浮,卻讓他更為變幻不定。


    不過此刻,他扭了臉,看著顧懷袖,忽然眼帶玩味。


    南書房行走張大人的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更,晚安。


    明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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