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劫雲翻滾, 沉重的威壓彌漫在空氣裏。


    含光道尊站在金『色』的陣法中央, 大量的靈氣在陣法牽引下幾乎形成漩渦,朝著他瘋湧而去, 迅速補充著因對抗劫雷消耗的靈力。


    他右手緊握著一把藍『色』長劍,劍鋒斜指,藍『色』的劍氣升騰, 平日的溫潤穩重收起之後,他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利刃, 銳不可當,無堅不摧。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看向高空中越來越濃重的劫雲。


    隻是這種程度嗎?


    也不過如此。


    劫雲終於積蓄完力量, 轟隆一聲巨響, 劫雷如同一條咆哮著張牙舞爪的巨龍朝他撲下,含光道尊舉劍一斬, 劍嘯聲響徹天地,劍氣凝結成一條藍『色』巨龍,毫不退縮地迎上了纏繞著電光的雷龍!


    轟!


    強大的氣浪橫掃而出,連地麵的草皮樹根都被連根拔起;連他頭頂的玉冠都因承受不住壓力碎裂,漆黑的長發傾瀉下來,隨著凜冽的狂風在空中『亂』舞。


    一道道劫雷瘋狂砸下,天地間電蛇狂卷, 這一場天劫的陣勢已經足有普通合道天劫的十倍。


    不過含光道尊並不清楚這些, 畢竟修真界已經很多年沒出過合道修士了。


    他身上的道袍已經被劈出了道道焦黑痕跡, 破破爛爛掛在身上。


    最後一道天劫醞釀完畢。


    金『色』的天雷直劈而下, 滄海定波劍清鳴一聲,劍氣直衝九霄!


    劍氣與天劫相撞之時,萬千電蛇綻出,耀目的金光湮沒了渡劫之人的身影。


    周竹楨沒有等到師父來接她。


    過了大半天時間,她接到了含光道尊渡劫完畢,前往瑉洲守護天魔封印的消息。


    含光給她留了個口信,讓她先迴問道門等他返迴。


    周竹楨就收拾了東西和居淵道君辭行,她倒沒有怎麽失望,隻是替他高興之餘又感到深深的擔憂。


    師父應該是剛渡完劫就接到東溟那邊出事的消息,所以才急著去瑉洲守護天魔封印吧……


    他已經進階合道,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她外駐了這麽長時間,返迴問道門首先去見了純寧,純寧拉著她關心了一番,又給她講了門內近來發生的事情。周竹楨這段時間不在門內,也通過報刊玉簡了解了不少消息。數十年前含源道君和含寧道君帶了百餘名弟子參加七洲盛會,衛長歌奪得風華榜榜首,簡廷玉拿下新秀榜第一,這一次兩榜榜首又被問道門包圓,算得上是戰績斐然。衛長歌不久前已經化神了,大典還未來得及『操』辦,就趕上了含光道尊出關,估計是要延後一段時間。


    衛長歌化神不在意料之外,不過簡廷玉……


    她先前是答應過這孩子,如果他能獲得新秀榜榜首,就收他為徒的。


    可是今非昔比,她現在劍意全失,道途已毀,將來隻怕不會接任首座之位,手中的權力和資源都大不如前。他既然能奪得新秀榜榜首,證明修為深厚實力卓越,如果入她門下,恐怕是沒什麽前程的,她也無意誤人子弟,如果他真的找上門來,還是和他解釋一番吧。


    周竹楨這樣想著,卻聽純寧道:“師姐,你迴去之後,多去含源師叔那兒看看吧。”


    “啊?”


    “含源師叔快要坐化了。”純寧說,“就在這幾日了。含胤師叔和含炎師叔……壽數也快要盡了。”


    周竹楨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嗯。”


    是啊,她師父都進階合道了,他的師弟師妹們雖然入門在他之後,卻也漸漸到了羽化之限。


    兩人對坐了一會兒,都有些戚戚。純寧打起些精神,勉強對她笑道:“所幸道尊這次進階十分順利,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可以慢慢培養新的化神修士。純微師姐不是已經化神了麽?等到合道大典之後,再過一段時間,正好把化神典禮和劍峰峰主的接任儀式安排在一起,這也是含源師叔的意思。”


    周竹楨點點頭,神識在純寧身上過了一圈:“你已經元後圓滿了,近日閉關進階嗎?”


    “不急,等這一陣忙完。”純寧微笑。


    師姐妹敘了會兒話,周竹楨從天極峰返迴含光峰。東側殿內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她在修煉的玉台邊緣坐著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起身匆匆往劍峰去。


    ……她居然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含源道君一向都對她極為照顧,她最親近的長輩,除了師父和含寧師叔之外就是他了,可是……他也要坐化了嗎?


    周竹楨心情很沉重。


    她等著殿前的隨侍弟子通報過後進去,含源道君坐在椅子上,衛長歌在他身邊陪著,他看起來精神還好,隻是須發已經盡白,容貌衰老得十分明顯。


    這是壽數將盡的表現。


    “宸元見過師叔。”周竹楨上前兩步,恭敬行禮。


    “喲,宸元迴來啦。”含源道君笑眯眯地,“剛才還和純微說到你呢,這就迴來了,真好……來,坐這邊。”


    周竹楨依言到他身邊坐下,含源道君笑容慈愛,問了她這段時間在長淵派過得怎麽樣,又關心地問了她元神的傷情。他並不知道內情,周竹楨也不想讓他擔心,隻說一切都好,含源道君又取了個儲物袋給她。


    周竹楨打開儲物袋,滿滿一儲物袋都是適合用來祭煉靈劍的高階材料,大部分是木屬『性』,少數是雷屬『性』材料。


    她心裏一暖,低聲道:“謝謝師叔。”


    木屬『性』的靈劍比較少見,雷屬『性』的更是珍稀難尋,煉劍的材料自然也不好找,收集這麽多材料必然是要花費許多靈石和精力的。


    “你元神康複,我也可以放心了。”含源道君點點頭,“今後師叔不能再陪著你們了,你們師姐妹要互相扶持才是。”


    他語氣平和,周竹楨和衛長歌卻都感覺心裏有些酸澀,連忙答應下來。含源又細細叮囑了幾句,才讓衛長歌送周竹楨出去。


    周竹楨從劍峰離開,又去各峰一一拜見過各位長輩,除去含華推說有事避而不見,其餘幾位道君都親自接待了她。黃昏時分她才返迴含光峰。


    入夜。


    周竹楨躺在榻上,卻怎麽也睡不著。


    師父現在過了傳送陣嗎?他到哪兒了?東溟妖尊遇害,肯定是和萬魂無邪刀有關的事情,雖然他已經進階合道,但作為守方,要防備隱在暗處隨時會破壞封印的敵人,終究是十分困難。不過鴻明道尊他們也在那邊,應該不會有事吧……


    想到東溟妖尊,她又有些低落,深感世事無常。


    那年她來瀛洲接玄幽迴去的時候,她也見過一麵,那個豔麗張揚驕傲恣意的女子,竟然就這麽……


    她隕落之後,玄幽又怎麽樣了呢?


    等等,東溟是實力等同煉虛中期修士的妖修,當年麵對她師尊尚有一戰之力,即使是孕期實力稍有削弱,也弱不到哪去,為什麽會被人殺害?


    周竹楨首先想到邪修那邊會不會已經出了煉虛修士,隨後又自己否定了——就沒聽說過邪修能渡過煉虛天劫的。況且如果他們有了煉虛修士,就不用等這麽久才動手了。玖洲一共有五位妖尊,很大概率是其他四人中有人和邪修勾結,對東溟下手,一方麵是為了剖取她腹中幼子,另一方麵還可以搶他們家地盤。


    搶地盤這種事情,不光妖修喜歡幹,其實人修也喜歡幹啊。就說問道門占的天池水係這一片地方,靈氣充沛,靈脈豐富,從古至今被人盯上過無數次,現在要不是有她師父鎮著,隻怕流雲派那邊早就虎視眈眈想要動手了吧……


    『亂』七八糟的事情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周竹楨終於『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一聲鍾響打破了沉寂的靜夜。


    鐺——


    她瞬間就清醒了。


    這,這是……


    鐺——鐺——鐺——鐺——鐺——鐺——


    整個問道門都被驚醒了,一盞盞燈火亮起,許多點遁光迅速升起,朝著劍峰疾馳而去。


    化神修士坐化,天極峰鳴鍾七次誌哀。


    周竹楨呆滯了一會兒,抹了把臉,迅速披上外袍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裝束,禦劍往劍峰飛遁。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可是……


    她沒有想到那居然就是最後一麵。


    劍峰正殿外跪了黑壓壓一片人,殿門緊閉著,周竹楨上前兩步停住,跪地行了大禮,起身退到廊下等候。


    含寧等人陸陸續續到了,過了好一會兒,衛長歌才從內殿出來,神情明顯有些恍惚。


    周竹楨和純寧一左一右圍過去,衛長歌看看兩人,一把抱住周竹楨,把下巴擱在她肩上。


    溫熱的淚水打濕了她肩上的布料。


    周竹楨撫了撫她背脊。


    她沒有說話,也不必多說什麽。


    她知道衛長歌現在隻是需要一個擁抱而已。


    純寧開始調動眾人安排後事,遺蛻已經入殮,稍後含寧含珠兩位道君會陪著衛長歌一起將水晶棺葬在劍峰後山。


    衛長歌扶棺去了,周竹楨目送他們離開,才慢慢返迴含光峰。


    她漸漸發現,所謂成長,就是你能夠倚靠的人一個個離開,而你最終成為別人的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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