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道君的葬儀辦得很簡樸, 修真界向來不重這個。一眾弟子跪拜之後,遺蛻就裝入水晶棺,葬在了天極峰後山。


    整場葬禮中最隆重的就是那七聲鍾鳴,最不可忽視的也是那七聲鍾鳴。最後一聲鍾鳴落下, 昭示著問道門此代掌門的人生落幕, 一位化神修士就此隕落。


    這個消息將在餘下幾天迅速傳遍整個瀛洲修真界。


    失去一位化神不是小事, 放在普通門派,足以引起巨大動『蕩』,門派內部的鬥爭還是小事,嚴重的是門派實力降低導致的地位下降, 如果正巧碰上什麽天災人禍,整個門派的命運都可能就此轉變。


    不過對於頂級門派問道門來說,這隻是意味著換一位掌門罷了。


    畢竟他們還有六位化神道君,一位煉虛道尊的存在更是像定海神針一樣庇護著整個門派,短期內門派實力的下降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過了三日, 純寧來了含光峰拜見含光道尊。她已經接手了門內事務,此次來訪是為了準備繼任儀式詢問含光道尊的意見。


    “……弟子不才, 無法以化神修為繼任。”純寧微微低頭, “原本應該減小儀式規模, 但這樣又擔心他派來賓產生誤解, 因此弟子預備按前例照辦……您覺得是否妥當?”


    含光道尊微微搖頭。


    “不妥。”


    純寧手指微微捏緊,顯得有些局促:“那還是縮減規模……”


    “不。”含光道尊斟了杯茶, 吐出兩個字, “大辦。”


    “啊?”


    “你師妹已經晉入元中, 她還沒有道號,就將元嬰大典安排在繼任典禮之後吧。”含光道尊慢慢轉著手裏的白玉茶盞,“也省得各派掌門多跑一趟。”


    他當然不是體諒各派掌門往返辛苦,他是為了減小含元隕落對問道門造成的影響。以周竹楨的心『性』資質師承和修煉速度,幾乎已經可以將她看作是準化神修士。


    化神峰主七去其一又如何,很快就有新的一代補上了。


    這才是頂級門派讓人向往的根本原因。深厚的底蘊培養出一代又一代的高階修士,支撐著門派無法動搖的地位。


    純寧想了一想,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她起身行禮:“弟子受教。過兩天弟子再將典禮方案送過來,師伯若無吩咐,弟子就先退下了。”


    純寧離開之後,含光道尊取了筆墨出來,在桌上鋪開宣紙,思索著寫下數十個字。


    取什麽道號好呢?雲徽?普普通通。懿和?不太好聽。清凰?有些輕浮。


    他反複斟酌,直到天黑,才最終敲定了一個道號。


    蘸著朱砂的筆尖在紙上輕輕一勾,含光道尊擱了筆,一陣清風拂過,吹幹了宣紙上的墨跡。他伸手折起宣紙,收入袖中。


    他決定大辦典禮,也有兩分私心。金丹之前的低階修士很容易夭折,因此拜師儀式一律從簡,金丹典禮不僅是公布道號的時間,也是將典禮主角介紹給外界的時機。他徒弟已經元嬰,金丹典禮辦不成了,元嬰典禮更應該加倍補償才是。


    大典過後,整個瀛洲乃至其餘六洲都會知道,周竹楨是他的徒弟。


    過了幾日,純寧將修改過的典禮方案送到了他麵前,含光道尊過目之後點頭認可,上千封請柬即刻發出,著專人送往各大門派。


    這個“大辦”的意思可不隻是指規模的增加,更在於賓客層次的提升。


    問道門的請柬有三等,最低一等是翡翠玉簡,一般用於金丹典禮和普通節慶觀禮;中檔請柬是靈泉竹紙所製,用於元嬰典禮或是節慶表功;最高一檔是金絲雲錦所製,一般用於化神以上典禮和其他重大慶典。


    這一次發出的就是金絲雲錦請柬。金絲雲錦是以雲桑蠶絲混合煉化過的極細金線織成,織造手法特殊,工序複雜,織成後的雲錦在光線下會顯出淡金『色』,上麵還有問道門的暗紋。最大程度避免了偽造的可能『性』。


    不同的請柬代表著不同的潛在含義。收到翡翠玉簡的門派可以來也可以不來;收到竹紙請柬的門派至少要派出一名長老前來觀禮;而收到金絲雲錦請柬,除非門派掌門閉關,否則必須前來道賀。


    不來的門派倒也不會挨打,隻不過會被記上黑名單,今後任何場合都不會接到邀請罷了。


    不過能來頂級門派參加慶典是大好事,足以讓二三流門派的弟子打破頭搶一個名額,至今為止還沒哪個門派拒絕過出席。


    ……


    周竹楨伏在桌上認認真真地畫符,桌前的窗子推開了一條縫,淺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眼睫上,投下一片月牙兒一樣的陰影。


    修道也是要勤加練習的,尤其是這種技術『性』比較強的,一段時間不練就可能手生。


    係統看了她一會兒,不由得有些感慨。


    它經曆了那麽多任宿主,這位是最能打也最難搞的,道心之堅定讓它束手無策。這種人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是天之驕子,如今卻不得不受製於人……它居然有那麽一絲微妙的同情。


    “我今天心情好,給你透個底吧。”它說,“其實你不必這樣拚命反抗,順其自然就行……沒準還不用吃這麽多苦頭,我可以保證,你不會隕落,等個成百上千年照樣可以渡劫成仙,說不定還比你自己修速度更快。”


    “順其自然?”周竹楨差點被它氣笑了,“我還想順其自然地修道呢,你憑什麽讓我順其自然地接受你主子的控製?”


    “那不是我主子。”係統語氣很複雜,“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到了那一天,你就會知道了。”


    道君不理它了。


    “……算了。”係統說,“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最後提醒你一句吧,珍惜生命,不用心存死誌,因為實在是很沒有必要,無論你有沒有和他鬥贏,你都會飛升的。”


    周竹楨心想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飛升你特麽滿嘴跑火車也不過過腦子……哦,它好像沒有腦子。


    平靜的心緒被攪『亂』,她擱下符筆,入定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就看見了放在一邊的蓮花玉佩。


    這是含元道君最後送她的禮物。


    玉佩入手溫涼,白『色』靈玉雕刻的蓮花栩栩如生,精致無瑕。她試探著將神識探入其中,不知道觸動了什麽機關,一道白光突然從玉佩中衝進了她的丹田!


    周竹楨一驚,連忙閉目內視,卻發現那道白光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是……


    “宿主,你運氣挺不錯啊。”係統咂咂嘴,“化神修士的半道魂力相護……含元還真是舍得,這是『逼』你背下這份人情啊。”


    “含元師叔是個明事理的人。”道君摩挲著玉佩,淡淡道,“純寧是我師妹,她師父坐化,我們平日必然要照拂一二的,若是犯錯,也自有門規處置,同人情無關。”


    含元道君那天並沒對她提出什麽要求,這玉佩更像是對含光道尊照顧純寧的迴禮。


    玉佩已經空了,她找了個玉盒,把玉佩放進去,擱在儲物戒指裏收好。


    也封存了這一段迴憶。


    周竹楨窩在殿內修煉了三個月,出來之後發現外麵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天極峰論道場中間用來講道的高台拆了,廣場兩邊一層層排了桌椅,深紅『色』的地毯沿著廣場中軸線一直鋪上殿階。劍峰的集市開始整頓,『亂』七八糟的攤位被強製排列整齊;各峰都搭起了高台,來往的弟子行『色』匆匆,不少大型飛舟從空中飛過。


    含光道尊喚了她到跟前,跟她細細講了元嬰典禮的流程,又從儲物戒指裏取了一套衣冠給她。


    “典禮時就穿這一套吧。”他把衣物交給她,又道,“元嬰修士可以分峰建府,但要論修煉條件,肯定及不上含光峰,你……想分出去嗎?”


    周竹楨抱著衣服笑嘻嘻:“您不趕我出去我就不出去,繼續住這兒啃老,您不會嫌棄吧?”


    含光道尊似乎有些無奈,嘴角卻帶著笑。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永遠不會啊。”


    各派掌門陸陸續續趕到了問道門,被安排在幾個大峰的客院住下。五月六日,典禮如期舉行。


    前半部分是掌門繼任儀式。問道門弟子跪請,賓客起立,純寧穿著掌門禮服登上殿階,進殿受了掌門玉印。


    賓客坐下還沒一會兒,一個聲音響起。


    “恭請問道門元嬰道君,含光峰嫡傳弟子,周竹楨。”


    賓客再度起立。


    衛長歌站在人群中,看著那人登上殿階,她穿著雪白的鮫絲織錦緞麵道袍,長發用白玉冠束起,俊雅莊重,氣度超脫。


    她有些恍惚。


    原來她是元嬰道君……


    她拚命地修煉,想要再靠近她一點,如今卻發現兩人之間的差距早已是天塹之隔。


    周竹楨一步步走進天極殿,兩旁的化神道君麵帶微笑,鼓勵地看著她。


    她恭敬上前,在含光道尊麵前跪拜下去。


    “問道門弟子周竹楨,風流蘊藉,穎悟絕倫,孚尹明達,冰潔淵清,朝乾夕惕,扶正黜邪。今正告天道,賜號宸元,望今後矢誌不渝,行道不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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