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轉身推開門, 房間裏全是灰塵。她並沒有用淨塵術,而是左右看看, 敲響了左邊一個房間的門。


    門很快被打開了,一張尖尖的瓜子臉出現在門口, 少女眉眼狹長,兩片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的話語頗為刻薄:“新來的?怎麽了?事先說了, 我可不會幫忙。”


    “師姐不用幫忙。”周竹楨微笑, “請師姐指點一下, 在何處能夠取水,屋裏灰塵太多, 沒法住人, 得擦拭一番。”


    “取水……喏,出了院子,往左走一百步,轉出上一院,再往右兩百步就到水井了……”少女聲音尖尖細細, 她指點一番, 似乎有些猶豫,一甩手道,“罷了, 看在你新來的份上, 就幫你這一次。”


    她走到周竹楨的房間門口, 結起手訣, 細細的水靈力自她掌心流出,過了半刻鍾時間,房間裏的床櫃地板都收拾得幹幹淨淨,厚厚的灰塵被搓成一團,扔出了門外。


    “好啦。”


    “師姐真是修為精深,隨手就能施展法術,若無師姐相助,今日倒不知要如何是好。”周竹楨上道地誇讚。


    “哼。”少女轉身,忍不住有點小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今日就幫你這一次,施展法術要耗費很多靈力,以後我可不會幫忙了!”


    門砰一聲關上了。


    道君笑了笑,轉身迴了房間。她關好門,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床上,拿起了剛才發的那本書。


    書是線裝本,修真界並不隻使用玉簡,畢竟對於很多煉氣修士來說,玉簡的價格太貴,他們擔負不起,普通紙張的書籍雖然沒有玉簡攜帶便利,成本卻低了很多,因此在各個集市上都有書本售賣。


    封麵上印著四個字。


    《還素心法》


    周竹楨翻開這本功法,沒看幾頁,表情就不對了。


    她迅速把這本心法翻完,確認了心中所想。


    什麽“還素心法”,這分明是問道門《太素心法》的煉氣部分!


    難道是門派裏有內鬼?


    太素心法是問道門弟子通用的基礎心法,內外門並無差異,而少部分無法築基的外門弟子會離開門派,功法流出也是有可能的。


    道君細細思考一番,把書合上放在一邊。


    她現在身處敵營,一旦往迴傳信,很容易被高階修士察覺;先前發迴給掌門的定位卻在集市,離此地還有很遠距離,前來支援的問道門修士未必能找到這裏。


    罷了,先弄清楚他們的目的再說。


    她打開先前繳獲的儲物袋,從白衣人的儲物袋中找到了一塊長方形的玉牌,上麵刻了白衣令三個字。


    道君沒有把它拿出來。白衣人並未身死,這塊玉牌應該是他認主過的,雖然她可以抹消上麵的聯係,但是這麽近的距離,若是把玉牌從儲物袋中取出,很可能會讓白衣人察覺她的位置。


    她查看一番,沒有找到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就收起儲物袋,盤坐在床上入定,睜眼時天已經亮了。


    她喚出係統,用積分在商城裏換了三張隱身符,一張一萬積分,共計消耗積分三萬點,剩餘十九萬六千一百點積分。


    “叮鈴鈴鈴鈴鈴——”


    外麵傳來清脆的鈴聲,周竹楨迅速換上昨天發下的白『色』衣袍,係上白『色』腰牌,拿著功法出了門。


    院子裏已經列好了隊,數十人靜悄悄地排隊,一點聲音都沒有。這個院子裏似乎都是女修,昨天見過的那個女孩站在靠邊的隊伍末尾,看到她使了個眼『色』,讓她站在自己身後。


    集合完畢,來了個築基修士清點人數,清點完畢,給每個人發了一顆辟穀丹,就帶隊離開了院子。築基修士帶著她們左拐右拐,到了一排排列整齊的建築前麵,按照修為高低把她們分成不同的小組。


    周竹楨跟著自己的組員進了房間,坐在擺放整齊的蒲團上聽前麵的築基修士講解修煉方法,築基修士手裏拿了根鞭子一樣的法器,看誰不認真,一鞭子就甩過去了,看挨打的女孩反應,估計挺疼……


    這『操』作,莫名熟悉啊。


    填鴨式教育的雛形?


    不對啊,種花家填鴨式教育是為了高考,修真界既沒有九年義務教育也沒有高考,這樣搞圖什麽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竹楨利用空餘時間打探消息,周圍的“同學”告訴她說,成功築基就可以外出遊曆,但她仔細查問,竟無人見過築基的師兄師姐。


    白衣派給他們充足的修煉時間,也不要求他們勞動換取資源,但並不教他們學習任何攻擊和防禦的法術,最多教幾個淨塵術之類的生活法術。


    更多的信息這些孩子也不知道了。她嚐試從負責教導的築基修士口中套話,但他們十分警覺,不肯迴答任何除了修煉之外的問題,也隻好作罷。


    白衣派的規章製度非常嚴格,每個弟子的作息時間都被框死了。上了幾天課,道君假裝肚子痛,提前一個時辰迴了房間。一迴到房間,她立刻取出一張隱身符,激發了貼在身上往東邊趕。


    隱身符可以防住化神修士的神識探查,但時效隻有一刻鍾,她必須快去快迴才行。


    東邊是傳說中的“尊主”住處,但白衣派大概是比較窮,“尊主”住處也就是一處較大的院落罷了。這一片區域向來是嚴禁任何弟子出入的,周竹楨剛剛靠近,就看到一個白衣人匆匆地進了屋門。


    她沒敢用神識探查,這麽近的距離,萬一對方修為比她高,發現了就麻煩了。窗戶虛掩著,開了一條縫,周竹楨『摸』到窗下,聽見裏麵傳來說話聲。


    “這一批修煉的速度怎麽這麽慢?”一個低沉的男聲問。


    “尊主勿怪,這是最後一撥了,大部分都是四五靈根,修煉速度自然及不上三靈根的修士……”另一個男聲恭敬道。


    “再等最後一年。”那個被稱為“尊主”的人說,“這次煉氣後期以上的都湊合用吧,一年過後,沒有達到煉氣後期的都送去黑市拍賣。”


    “若是這些人還不夠,我們可以找幾個修真世家滅族。”另一個人道,“那些世家子弟應該也沒造過什麽殺孽,還不用花上漫長的時間培養……”


    “沒造過什麽殺孽?”那位“尊主”好像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你以為世家出來的修士很良善嗎?現在這個修真界,就沒有手上不沾血腥的修士!手上半點鮮血都沒有的,除了被圈養起來的那群廢物還有什麽人?”


    另一個人不敢說話了。


    “罷了,七日後我出去一趟,找個距離遠一點的小門派滅門。”那個“尊主”說,“南邊是不是有個叫什麽雲山派的?就那個吧,如果不夠的話,就再滅一個。”


    “這段時間,你給我盯好‘主料’,千萬不能弄死了,這是要完完整整送去瑉洲的……”


    屋裏傳來一聲機關開啟的哢噠聲,周竹楨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神識掃過,屋裏已經空無一人。


    有密室?


    隱身符的時間快到了。她一邊往迴趕,一邊梳理得到的信息。


    這一萬積分花得值,一盞茶時間的談話中包含著巨大的信息量。


    劃重點,這些人需要的是“沒造過殺孽”的低階修士——當然,這可能是由於他們找不到手上沒沾過血的高階修士。分析他們的談話,可知他們要“用”的是煉氣後期以上的低階修士……怎麽用?要用來做什麽?那個什麽“尊主”提到的“主料”是什麽?送去瑉洲?瑉洲和瀛洲之間相隔數十萬裏,對方大費周章地折騰一番,究竟是為了什麽?


    那個“尊主”說,七日之後,他要出去滅一個叫雲山派的小門派……


    他離開的機會,就是最佳的探查時機。


    ……


    七天後的清晨,道君剛剛出了房門,就看見遠處閃過一道紅『色』的遁光。她心裏一跳,立刻迴了房間,貼上隱身符,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尊主”院子外麵有一個金丹修士守著,周竹楨堂而皇之在對方眼皮子底下進了院子,她把虛掩的窗戶稍微推開一點,靈巧地翻了進去。


    神識展開,沒搜索多久,她就找到了機關的位置,這個機關也是需要靈力激發的,道君一抬手,靈力注入其中——


    “嗡——”


    紫『色』的劍氣劃過,擊落四麵八方襲來的暗器。


    暴『露』了。


    眼看無法再遮掩下去,周竹楨毫不猶豫地召出歸真劍,一劍劈開了這間房子。


    她連斬幾劍,地麵上出現一個洞口,可以看見直通到下麵的石梯。周竹楨迴過頭,原本以為看守的金丹修士會撲過來和她決一死戰,沒想到對方轉身就跑,幾息時間就逃走了。


    道君:“……”


    她一手提著劍,從石梯下去,隧道底下並不僅僅隻是個地窖,地下空間很大,四壁和地麵都用石磚砌築。


    地宮中央立著兩根鐵柱,一左一右兩根鐵鏈吊著中間的人。


    周竹楨走了過去,那人聽見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他外表年齡不大,看起來十六七歲,一頭蓬『亂』的黑發看起來十分油膩,臉和身上都髒兮兮的。


    他身上片縷未著,看到進來的是個陌生女修,試圖蜷起身子遮掩一下,卻扯到了鐵鏈,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道君的目光從穿過他琵琶骨的鐵鏈挪到了他頭上,『亂』茸茸的黑發間冒出兩根小樹枝一樣的角。


    “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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