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偏離一個弧度來到夏葉的眼皮底下,他的手指正悄悄增加了力度,眼球受到施壓所帶來的恐懼徑自鑽入夏葉的骨髓。


    他在威脅她!


    明知他在威脅,明知自己在這裏後退了,哪怕就是一小步,日後的她便再也沒有那份站在赤司麵前昂首挺胸的資本,敗了就是敗了,手下敗將又何來的自尊可言?


    這樣的結果是夏葉無法接受的,她寧願自己輸得徹底,也不願意後退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局麵。


    她仰起頭,眼睛眨也不眨的迴望赤司,絕不把自己的一絲怯場展露出來。


    ——倔強得過分,倔強得他很想毀了她,把她拖進自己殘酷的世界跟自己一起毀滅。


    這種暴虐的念頭在赤司的腦海中一閃而逝。


    赤司勾起嘴角,嗤笑在蔓延,故意壓低的嗓音愣是給他增加了幾許性感的清越沙啞,隻聽他道:“現在的你,看清楚局勢了嗎?”


    那雙異色瞳仿佛在閃爍著妖異的虹光撞入了夏葉的眼。


    ——“我可以看見所有人的未來,包括你。”


    看見未來?看見……?


    夏葉身形虛幻,表麵上看起來她並不知曉赤司在說什麽,實際上她心底模糊的知道了大概,她的局勢……跟他看到的未來有關吧?


    赤司那雙眼睛所看到的,有關她的未來,或許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跟赤司的未來聯結在了一起……


    所以赤司才會刻意讓她轉學到洛山,把她安插在自己身邊,密切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關乎自身利益時毫不猶豫的拿她來擋箭!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是這樣!


    他看到的未來中,她跟他有牽扯,還牽扯得不淺?


    看到夏葉微微顫抖的睫毛,赤司知道夏葉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他嘴角的笑容有了緩和的痕跡,滿意在他眼底快速閃過。


    赤司細小的變化並沒有讓夏葉看到。


    把猜測理清的夏葉半垂眼眸,她問出了那個問題,“我……我們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個關係總覺得會成為日後牽絆她無法離開的一個絆腳石。


    “嗬嗬,”赤司輕笑出聲,原本迴溫的眼眸又降了下來,“你沒必要知道。”


    “沒必要……嗎?”她輕聲呢喃,狀似嘲笑自己般露出笑容,“赤司君能看到的未來其實有很多個吧?隻不過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逆天,但凡再強大的能力都會有限製,所以我猜測赤司君目前隻能看到一個未來,卻擁有改變這個未來,讓它變成其他未來的能力,明明可以輕易改變它,讓你的世界裏沒有我的存在,卻讓這個未來照著它的足跡行走。”


    她無法理解的看向赤司,眼眸中的嘲諷讓赤司感到礙眼,“明知道跟我牽扯隻會更加理不清,你還刻意讓我呆在你身邊,讓我更加迴不到自己的世界,你究竟有什麽目的?不,換句話問,我呆在你身邊,你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好處?”


    她犀利的語言沒有考慮過對方的感受。


    夏葉質疑的樣子不給他一絲信任,這副模樣無端的讓一向冷靜自持的赤司有了惱怒的情緒,他那雙異色瞳正逐漸加深著瞳色,瞳眸中似乎醞釀著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他突然將他的手指從夏葉的眼角移開,好似要放過夏葉,正想抽離時卻被夏葉狠狠抓住,入手的寒意猶如放置在冰窖般的寒冷順著神經傳至夏葉的感官,讓夏葉渾身一顫。


    “你……”夏葉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正常人是不可能有這種溫度的,赤司他難道是……


    她順著手掌來到手臂,整隻手的溫度幾乎跟冰封在停屍間的死屍沒什麽兩樣,仔細觀察還能看得出赤司的緋紅劉海下,正往外滲透著細汗。


    “你發燒了?”


    “與你無關,”沒有否認,他僅僅是抽迴被夏葉抓住的手,解開了衣袖上的扣子,接著轉身朝沙發走去。


    夏葉緊跟其後,“你不要命了嗎?明明知道自己生病還不好好休息,你真以為自己是神能主宰一切病毒不成?還是說你想要自己病得連床都下不了,將今晚的冠軍拱手讓人?”


    今天是決定命運的一天,不單夏葉要跟海常決定出季軍,男籃那邊也即將迎來最關鍵的一場決賽,洛山高校vs誠凜高校,這場即將結束今年冬季杯的比賽就要來臨,而作為主角之一的球隊主力竟然發燒了?


    夏葉感到了不可思議。


    不管她承不承認,赤司就算能力再逆天,再可怕,也掩蓋不了他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也蓋嚴不了他是人類的事實,是人類就會有人類的知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把赤司當成神以至於從來沒想過赤司也會有生病的一天。


    這個事實比赤司其實不是人類還讓人覺得可怕。


    “我說了,與你無關,”赤司猛然迴頭睨向夏葉,不耐煩的說道,“你現在立刻離開我的房子,我會讓管家送你迴東京,好好準備下午的比賽,別給洛山丟臉。”


    這個人簡直是……


    夏葉真想砸開赤司的腦袋看看他裏頭什麽構造。


    夏葉二話不說的轉身出了房門,她並沒有真的離開,隻是去附近找了家藥店買了些退燒藥。


    她不指望從赤司的嘴裏問出藥物所在,那麽空曠的房子或許連生活用品都稀缺吧?


    迴去的時候遇到了赤司的司機,也是管理赤司生活的老管家,老管家就站在樓梯旁等著她,看到她迴來,還沒等夏葉開口,管家就鄭重的朝夏葉鞠躬,突如其來的鞠躬讓夏葉不知所措,就聽到管家說道:“請小姐耐心聽我講完接下來的故事,小姐就能明白少爺的苦衷,屆時請小姐務必,不要責怪少爺,少爺那是因為從小就失去母親,他太可憐了,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的弱點,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小學五年級失去母親,他父親想要他遺忘母親的一切,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給他留下,他父親嚴厲逼迫使他的精神高度緊繃,生活、學習、家族事業各方麵的壓力就是匹巨獸壓垮了他的神經……


    所以才養成了他如今這般性格嗎?


    夏葉站在赤司的家門口,憑著自己的記憶和管家給的密碼,輕易的打開了赤司家的房門。


    入眼的是赤司垂頭坐於沙發上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夏葉剛聽過赤司的事跡,讓她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感覺,還是赤司虛弱的樣子確實看起來如一隻需要人憐愛的寵物狗,夏葉的心房無法控製的柔軟了下來。


    她走到赤司跟前,把藥拿了出來,又去打了一杯水,遞到赤司的麵前說道:“吃吧。”


    赤司沒有伸手接過,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是讓你走了嗎?”


    還沒等夏葉迴答,他扯動嘴角接著說道:“怎麽想關心我?看我生病就想照顧我,拿你虛偽的溫柔來讓我改觀嗎?沒必要,你的一切我很清楚,想要自我滿足可以去找別人,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馬上離開我的世界,我隻給你這個機會……”


    那時候的赤司其實給過夏葉選擇的權力,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就是離開他的個人世界,赤司便會放手,從此跟夏葉再無瓜葛,奈何當時的夏葉沒仔細琢磨赤司話語中的深度,選擇留下來照顧赤司,或許是齒輪在轉動,夏葉最終選擇了一條順從命運的道路。


    夏葉真覺得眼前的他很可笑,她把水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起身居高臨下的審視赤司,冷笑道:“你在逃避嗎?我認識的赤司可不會這麽脆弱,頂著他皮相的你是誰啊?我想關心你?你憑什麽得到我的關心?赤司君根本不屑我的關心,但是現在的你在幹什麽?你渾身上下都在叫囂的告訴我,你很脆弱,你想要別人的安慰,想要鼓勵,想要我注視你,你不覺得這樣的你非常的難看嗎?”


    看他沒什麽動靜,夏葉真覺得她失望了,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些什麽。


    她轉身正想離去,身後就傳來赤司的笑聲,他站起身,臉上是釋然的表情,“你以為你跟隨的人是誰,我當然是赤司征十郎了。”


    夏葉愣愣的望著他,他的臉上哪還有半分脆弱?


    他嘴角掛起的微笑使他看起來溫和了不少,整個人的氣質都親切了幾分,片刻後他又恢複成之前的高冷模樣,說出的話簡直讓夏葉錯愕,他說:“我給過你離開的機會,是你選擇留下,既然你想留下來照顧我,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接下來赤司的舉動讓夏葉像個小孩子一樣想要落荒而逃。


    隻見他修長的手指從胸口位置來到襯衫第二顆紐扣的位置,指尖輕巧的解開扣子,他那雙如紅薔薇花一般美麗的瞳孔幽深了幾分,他微微抬頭對視夏葉的姿勢在他做來竟然微妙的和諧了,不過顯然他本人對身高這方麵並不釋然,他對夏葉道:“我們先來算算你違背我意願的帳,我的命令是絕對的,可以在和我說話的時候不放低視線的,隻有遵從命令的人,違逆我的人不管是誰,我都不允許她/他俯視,你觸犯我的逆鱗太久了,隻讓你站著已經不夠了,給我躺下!”


    等夏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沙發上,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在一瞬間被放倒的,她被放倒隻有一個可能,答案的苗頭直直的指向俯視她的赤司。


    她絲毫看不出赤司如此瘦小的身子骨有強大到讓她側目的爆發力,不對,她似乎注意錯了方向,將她送上沙發的那份力量,並不是赤司的力氣,他憑的是某種令人震驚的能力!


    能將所有的一切都無效化,包括感官、體重,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赤司在球場上的能力,此刻用在這裏真的大丈夫?


    夏葉隻覺得頭疼。


    看起來可靠,一直充當球隊主心骨的赤司也跟黃瀨他們一樣,本質上都帶有二貨屬性嗎?


    夏葉隻想將臉捂起來,事實上她確實這麽做了。


    “撲哧”一聲,赤司笑出了聲,夏葉移開手看向赤司,赤司卻笑得開懷,這是他第一次不帶任何防備的在他人麵前大笑。


    夏葉隻覺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好笑讓他捧著肚子笑個不停。


    赤司沒打算跟夏葉解釋,他笑得幾乎岔氣,用手臂捂住肚子,還一邊跟夏葉道歉,“抱歉,沒忍住。”


    ——這真的是赤司……?


    ——眼前這個笑得眼角帶淚的人真的是外界傳得神乎其神的‘奇跡的世代’曾經的隊長?


    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赤司似乎笑夠了,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張落寞的臉,隻是他的落寞很快就像湖裏的漣漪一般消失不見,在夏葉想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夏葉駭然!


    赤司自由落體的朝夏葉倒了下來,整個人砸在夏葉身上,猛然發生的一切殺得夏葉措手不及,她隻覺得身上倒進了一個滾燙的暖爐。


    他的發燒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冷的時候能跟冰箱出來的溫度相比較,熱的時候能讓夏葉有脫衣服的衝動,忽冷忽熱沒有定律。


    “你……赤司君,你沒事吧?”一個人在沒防備的時候最能看出對方的真心,夏葉是,赤司也是。


    夏葉的擔憂出自她的真心,發現這點的赤司竟然感到久違的欣慰,欣慰到他想哭的地步,這種感覺很久沒體會到了,久到他幾乎遺忘。


    最近的一次出自真心的愛護是什麽時候?


    啊……好像是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吧?


    那時候支撐他一片天的,他敬愛的母親還在,那時候的他,恐怕是很幸福的吧?至少要比現在幸福得多,如果母親還在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醜陋的模樣?


    沒有誰比赤司清楚,現在的他,身體裏的他到底是誰,他的胸口處的意識正慢慢複蘇,不久的將來,他沒準會消失……


    “赤司君!”耳邊傳來夏葉慌亂的叫聲,連向來最抵觸他的人都開始幫他害怕了,看來他代替逃避的赤司出現在這個世界,做得還是很成功的,至少有人真正的關心他,關心此時此刻占據這具身體的他。


    真糟糕,意識開始模糊了。


    “醒過來!赤司……征十郎!”


    原本已經閉上的眼忽然張開,赤司那張精致的臉露出極為柔和的表情,那是非常生動的表情,他說道:“有你在,我根本不會有事,也不可能會輸。”


    那是對夏葉極大的信任才可能出現的動容。


    夏葉怔住了,她的視線著了魔般粘在了赤司的臉上,移不開了。


    心跳失衡了般失去了頻率,臉上不由自主的躥起了一股灼熱的溫度。


    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女孩子該有的害羞是什麽。


    ——這是犯規啊犯規!


    她怎麽不知道赤司也能有這麽好看的時候?讓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若說這是場比賽,夏葉無疑輸了。


    她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被赤司的一個表情征服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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