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驗收過她的騎術後,命專人為她量身訂做了一把軟弓。


    玉色鏤花,精致輕盈,無需費太大力氣就可拉得圓滿,宇文玄錚曾拿兩根手指跟扯橡皮筋似的拽啊拽,滿臉的輕蔑之色:“這東西是用來打蒼蠅的嗎?”


    宇文玄錚還真是小瞧了這張弓。


    當時宇文玄桓拾了弓,唇角習慣的勾著抹淡笑。搭箭上弦,輕鬆的將弓拉得圓如滿月。


    而後隻聽“嗖”的一聲,羽箭擦過宇文玄錚的耳朵釘在他身後的樹幹上。


    箭身沒進一半,箭羽兀自震顫。


    宇文玄錚當即合不攏嘴巴:“這莫非就是……天山雪蓮玉?”


    天山雪蓮玉,雖名為玉,卻不似普通的玉一般堅硬,像金屬,卻比普通的金屬有韌性。以其為弓,輕便靈巧;以其為弦,綿軟柔韌。不需任何臂力就可將其輕易拉開,且射程極遠。


    天山雪蓮玉自百餘年前由一神秘人獻上之後再無發現,堪稱無價之寶。


    “父皇倒真舍得出來。”


    宇文玄錚嘟囔著,睇了蘇錦翎一眼,似是想說什麽,但終咽了迴去。


    蘇錦翎估計他是想跟她討這把弓。


    她知道宇文玄錚和皇上一樣,酷愛寶馬和兵器,一見了中意的就挪不動步,想方設法的要將其占為己有,所以但凡他從長信宮逃出來,必要守著她看她學騎射。


    蘇錦翎也知這樣的寶物落在自己手裏就是暴殄天物,又見他眼巴巴的望著,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很想將這把雪蓮玉弓送給他。可是每每開口,他又百般推辭,然後繼續欲言又止。


    她還是頭迴見到這樣的宇文玄錚,不明白以往百無禁忌快言快語的他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但無論如何,她在宇文玄桓這個全職師傅的教導下也算小有所成,所以今日於眾目睽睽斂氣屏聲之下終於僥幸射中了靶子,雖然是斜插在箭靶的邊邊上,但也算一大進步。


    宇文玄錚拇指一翹:“進步神速!過兩日我給你找頭豬,估計你怎麽也能射中它的玉|臀。”


    這工夫,她看到宇文玄錚附到皇上耳邊,賊賊的笑著,還瞟了她一眼。


    皇上哈哈大笑:“好,圍獵那日,你就負責給錦翎預備一頭天昊最大的豬,不過一定要讓那豬乖乖的站著別動,否則怕是連玉|臀都射不中了……”


    所有人都開懷大笑。


    蘇錦翎氣得臉通紅,一跺腳就跑出去了。


    ————————————————————


    真是沒臉見人了!


    她氣恨恨的將一顆小石頭踢進池中。


    天昊尚武,女子中亦有不少精通武藝,且看那日騎射大賽便知曉了。而且,後來她才聽說,璿嬪祖母那一輩的人曾出了個女將軍,帶軍殺敵,驍勇善戰,排兵布陣,不讓須眉,所以梁家的每一個女兒都較男兒還要精明強幹,英武無敵,所以璿嬪能得到皇上的寵愛,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天昊國究竟有多大,她是不清楚,可是但凡她所見的,無論男女,皆是傳奇般的人物。


    譬如文定王,她隻以為他善書畫,喜金石,卻不想箭術也非同凡響。三日前,她終於見識到真正的百步穿楊。而她的驚歎,隻化作他唇邊的一抹輕和笑意。


    還有宇文玄徵,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娃娃,就已習得一身好本事。平日裏撒嬌搗亂,關鍵時刻卻是一鳴驚人。


    相比之下,自己真是一無是處。依她的能力,怕是再修煉十年,也不過爾爾。


    莫名想起一句台詞,他有他的長處,你也有你的短處嘛。


    的確,她現在渾身上下都是短處。


    從未有過的懊惱和自卑,忽然有點不明白宇文玄蒼到底看上她什麽了,莫非就是因為她的一無是處?


    開始恐慌。


    前世曾聽人說,真正的愛情頂多持續三十六個月,她與宇文玄蒼這已經是走過小一半的時間了,也不知他怎麽就被自己迷惑了,萬一最後清醒過來……


    已是指尖發涼。


    不行,下次再見麵,定要問問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麽,雖然這個問題已經被許多女人演繹得很俗氣,而且還有強迫對方下保證的意味,可是她真的很需要他幫助自己樹立信心。別人怎麽看她無所謂,關鍵是他……


    可她還能有什麽信心?答應他的禮物到現在也沒想好該弄什麽,她真是……


    “哼哼……嗯嗯……”


    什麽聲音?


    她迴頭望去,卻隻見一角白隱入枝葉之中。


    自從與宇文玄蒼在一起,她對一切白色都有著莫名的敏感。當下心中一跳,腳步已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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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錦翎真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


    這期間她不停的用各種方法唿喚自己快快蘇醒,可是那團豐滿的白始終醒目的在前麵搖晃。


    那是一頭豬,一頭胖胖的白色的豬,因為膘肥體壯,於白中還透著一層淡淡的粉紅。


    她不是沒見過豬,她隻是沒見過會出現在皇宮內院且大搖大擺毫無生命危機感的豬……好像宮裏每日供應的豬肉都是從宮外專門的養殖場送來的,而且直接捆著四蹄倒抬過來放到禦膳房後院的圈中,絕不會允許它們在臨死之前有這種四處溜達的機會。而這隻大白豬不僅不緊不慢的走著貓步,偶爾還迴頭瞅她一眼,不愧疚,不驚懼,不猜疑,哼哼兩聲,頗有示威不屑之意,然後甩甩大耳朵,繼續搖擺前行,屁股後麵那根柔軟的尾巴還時不時的卷曲拉伸。


    曾有那麽幾瞬,她懷疑是宇文玄錚搗的鬼,因為他嘲笑自己的箭術隻能用來射豬,又跟皇上取笑她,於是就真的弄出這麽一頭豬來,這速度可是夠快的。然而她左顧右盼,東張西望……


    茂林中,甬路旁,青石下……


    除非他會隱形,否則他那人高馬大的藏哪都是個問題。


    而且依他那脾氣,若是看見她跟在豬後麵,早就忍不住蹦出來奚落一番了。


    不是他……那這隻豬是怎麽迴事?


    看它那篤定的樣子,好像相信自己身份非凡,即便有人見了也不會拿它怎麽樣。


    難道是……蘇錦翎不可避免的想起豬八戒,難道是天蓬元帥再次臨凡?


    那豬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迴頭看了她一眼。


    她方發現,豬的眼睛很美,怪不得《西遊記》中描繪豬八戒的眼睛是“丹鳳眼”。


    前麵是岔路口,那豬忽的停下來。


    蘇錦翎正在聯想翻飛,差點撞上。


    那豬甩甩麻繩樣的尾巴,抬起大腦袋,圓圓的鼻子左扭右扭一番,哼哼了兩聲,選了左麵的細石子路去了。


    蘇錦翎不知自己揣的是什麽心思,竟然也跟上去了。


    細石子路接上鏤著吉祥圖案的青石板路,漸漸往宮殿密集的地方延伸而去……


    ————————————————————


    現在是下午未時三刻。


    雖是初秋,然而這個時間還是難免燥熱。


    宇文玄錚歪在天欒城內最高的假山——望月山的布星亭內,舉著單筒望遠鏡東瞅瞅西望望。


    今天雖然跑出了長信宮被父皇抓了個正著,卻也沒有懲罰他,看來他的禁足令就這麽解除了。


    父皇這兩年真是越來越仁慈了。


    於是他便堂而皇之的跑到這製高點上。


    解除禁足令的確讓人心情愉悅,而更關鍵的是想看看蘇錦翎跑到哪去了。


    上午不過是跟她開了個玩笑她就惱了,眨眼就沒了蹤影,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了,小寧子冒著生死危險從清心殿打探迴來的消息是人還沒迴去。


    他便拿著望遠鏡一寸一寸的搜索著天欒城。


    他就不信了,連夏饒那老頭鞋跟上鑲著的翠玉他都看到了,還怕找不出個蘇錦翎?


    布星亭內有石桌一麵,周圍散落四個石凳,其中一個端坐著湛藍羅袍的宇文玄朗,正拈著一隻流光青玉壺做名士風流狀。


    這倆人已經同處於方圓三尺之內長達半個時辰還沒有任何武力傾向,不能說不是個奇跡,事實是二人都互當對方不存在。


    宇文玄錚拿後腦勺對宇文玄朗,宇文玄朗便看天看地看風景就是不看他。


    但是二人能湊到一起著實是個謎。


    其實是宇文玄朗在騎射大賽的前一日領教了雙生兄弟親手下的巴豆,這會生怕他脫離了視線再對自己做出什麽來。


    三日後可就要進行圍獵了,宇文玄錚重傷未愈,若是想到一直被憎恨的雙生兄弟鐵定去參加圍獵定要生出許多不甘,沒準會做出更慘絕人寰的舉動。


    所以,他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拿小眼角瞄著宇文玄錚,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舉著那麽隻望遠鏡東張西望。


    “哎呀,天啊,我暈了我暈了。”宇文玄錚跳將起來,一隻長臂拚命向他揮舞,頭卻沒迴,隻拿望遠鏡瞄著一個地方:“你快來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宇文玄朗眯起眼,於瞬間分析了宇文玄錚此舉的種種可能性……他該不是招自己過去然後乘自己不備將自己踢滾到山下然後再跟皇上報個失足落山吧?亦或者他親自摔下去,而後嫁禍自己?隻是中元節那夜於太子處聯合搜宮時,二人好像還建立了一點感情,他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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