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看著手裏的《訣別書》,瞪圓的牛眼轉動著。眼裏,藍色的火焰漸漸熄滅,身子慢慢往後倒下。”諾蘇梅朵接過蒙多懿德的話告訴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死者本來和妻子發過誓要同日同時死的,現在自己先斷氣了,妻子不但不死,還早就準備好了要與自己訣別呢!”


    “那,他後來怎麽樣了呢?”司馬相如問。


    “怎麽樣?”諾蘇梅朵說,“不論是人世或者陰間,成就人家姻緣那絕對是功德,反之,那絕對就是罪過,都說寧願撤一座廟,不能撤一樁婚姻啊!畫師的鄰人認為妻子對自己不忠,到了陰間後就把陽間的妻子告到了閻羅王麵前。閻羅王認為他妻子目不識丁,對丈夫生出二心來,那也一定是受人蠱惑的結果。陰司按照筆跡找到了文君姐,認定是她所為,就折了她的陽壽,今天剛好就是壽終的時間呢!”


    “這——”卓文君驚叫了起來,“要……要不是我妹子有這樣的本事,我今天就與司馬先生陰陽兩隔了啊!”


    “這事我已經查清楚了,陰司也絕對不會再來找你了的,可是……可是……”諾蘇梅朵依舊很是憂心的樣子。


    “可……可是什麽?”司馬相如急忙問.


    “由於閻王在勾魂名冊上我姐的名字下麵劃勾畫過了,她的身體會變得虛弱,容易被邪氣入侵呢!”卓文君說,“閻王隻得教給我一個方法,算是給你們的一個補償!”


    “什麽方法?”


    “司馬師兄和我姐不都愛彈奏古琴嗎?伏羲琴彈奏的音樂可以驅散邪氣,助益我姐的身體健康!”


    “伏羲琴?”司馬相如的眼睛睜得很大,“被仲尼改過後,現在的伏羲琴恐怕就是鳳毛麟角了呢!”


    “是的!”諾蘇梅朵說,“現在大漢朝流行的是仲尼琴,伏羲琴很少,可是即使是伏羲琴,也要當初伏羲親自製作的那一把才好呢!”


    “這……”司馬相如愣了一下,“這事師叔已經給我說過了,要找到那一把琴怪不容易的,看來又要給師妹添麻煩了呀!”


    “那麽師兄和我姐就商量一下吧!我們是要去成都還是先去臨邛呢?”諾蘇梅朵又說,“一會兒大家就去祝福了周小鵬小兩口了,我們就出發!”


    夜郎王室的飯廳裏,歡聲笑語托出了一陣一陣的酒香。


    四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又向大廳裏走去。


    一個時辰後,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他們收拾好了,與蒙多懿德、諾蘇梅朵一道在眾人的簇擁裏走出了驛館。


    半輪的月亮是一隻小船,一路壓碎著星光。


    貝希摩斯和利維坦在院子裏等著,與大家一起走出了北城門。


    北城門的山峰黒越越的。


    貝希摩斯和利維坦就在黑色的山峰裏恢複了原型。它們的麵貌經曆了善良的洗禮,要比西方上帝造出時溫和多了,即使是這樣,它們還是不願意嚇著別人,特別怕嚇著前來送行的夜郎王和夜郎王妃。


    司馬相如把卓文君扶上了利維坦後自己才上去,坐在後麵。


    諾蘇梅朵和蒙多懿德一前一後地坐在了前貝希摩斯的背上。


    “哦,司馬師兄你們想好了沒有?”諾蘇梅朵問,“我們去成都還是臨邛?“


    “已經和你姐商量了,”司馬相如說,“還是去臨邛吧!等你們出使完大漢朝,我就辭官歸隱。師叔青丘道長剛才告訴我,說我師父邛崍道長正在邛崍山上校點‘三易’,我辭了官就來照顧文君,也好幫幫我師父呢!”


    “三易?”蒙多懿德不解。


    “就是《周易》《連山易》和《歸藏易》,”司馬相如說,“若能完成這‘三易’的點校,無論如何也是大功一件喲!”


    “是大功一件呢,”蒙多懿德又說,“後人一定會記住你師父的,不過說真的,我卻隻知道他叫邛崍道人,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呢。司馬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師父的俗名是什麽呀?”


    “他姓胡,叫胡安!”諾蘇梅朵代司馬相如迴答了,就說了一句,“準備好了沒有?我們就出發吧!”


    貝希摩斯和利維坦踏空而行,他們天不亮就到了臨邛卓文君的老家。


    兩天以後,諾蘇梅朵就利用接引道人給予她的還魂珠,找到了那把伏羲伏魔琴。


    司馬相如教會了卓文君安魂咒,然後譜成曲,讓卓文君彈唱。


    魂靈易安,人心難安,


    縱若彼此,殊途同歸;


    吾隨天定,魂凝禪定,


    心合聚一,無根無盡;


    魂棲歸息,淡然止意,


    明鏡之水,無塵無風;


    心若聚散分合,神則天清明德;


    惶惶不讓,蒼蒼彷徨,


    茫茫不慌,冥冥悠康;


    欲還三千宏願,號黃泉之奈何,


    心魂平靜,戾氣平複,


    抑製魔性,迴複真我……


    從此,隨著琴弦琮琮錚錚響起的,還會有卓文君口裏念叨的安魂咒訣。


    十多天後,卓文君把什麽都弄熟悉了。看著妻子的身體比過去還好,司馬相如就把她委托給了下人,又領著蒙多懿德他們去了大漢朝的京城。


    他們是騎馬去長安的。貝希摩斯和利維坦兩口子,一個成了蒙多懿德的保鏢,一個成了諾蘇梅朵的保鏢。


    他們進見漢武帝時,繡衣使者範昆和張德他們也在場。


    武帝早就聽說這個夜郎王子妃如何身手了得,今天見了她這個弱不禁風的樣子,真的一點也不敢相信。


    “我們這裏的人都把王子妃誇成神仙了呢,”武帝笑態可掬,“不知王子妃能不能顯示一下手段再走呀!”


    “混亂時期不得已才用的技藝,叫什麽手段啊!”諾蘇梅朵不卑不亢,“範將軍和張將軍他們那是高看小女子了呢!陛下仁慈之君,不會希望我使出那些手段的;不過我聽說東方朔先生為了長安免於火患,讓長安城,不!讓大漢朝境內多出了些瞎子的事了,不知是真還是假?要是真的,我倒是有辦法把那些瞎子全都治好呢!”


    “真有這樣的手段?”武帝趕忙問,“隻不知王子妃怎麽治療好那些瞎子呀?”


    “隻是個別人,我就用朱雀大神的再生之法,取自己的眼睛給她換上;如果人太多了!那就隻能用大明孔雀王的辦法快速地治療了。”


    “朱雀大神,孔雀大明王菩薩,這……”漢武帝定定地看著夜郎王子妃,不知道說什麽。


    “陛下不必多疑,這些全是微臣親眼所見呢!”這時司馬相如在一旁插言,“我隻希望大漢朝人都能仰仗陛下的榮光,在夜郎王子妃未迴夜郎前,讓所有的瞎子都看見光明!”


    “哦,即使我迴夜郎了,也可以把孔雀大明王的方法教給皇宮中的禦醫,讓他繼續為盲眼的人治病。”諾蘇梅朵說,“不過,念叨我傳授的孔雀大明咒語時一定要誠心誠意,心誠則靈,若是沒有悲天憫人的情懷,那不過就是幾句空話而已,什麽作用也不會有的。”


    大家正在說話,卻見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走進了大殿中。


    “陛下,鉤弋夫人有要事求見呢!”


    “她會有什麽事啊?”漢武帝皺了一下眉頭。


    “她聽說夜郎王子一表人才,王子妃又法力無邊,夫人很想來見見他們呢!”


    “那好吧!”漢武帝向宮女揮了揮手,接著就把臉轉向了蒙多懿德,“不怕你們笑話,這個夫人啊,從小我就冤枉了她爹,把她爹處以宮刑,貶為宮裏的黃門官,早晚聽從差遣。沒想到她爹一點也不怨恨我,還把自己的女兒舉薦到宮裏來呢!”


    “嗯!”夜郎王子和王子妃心裏愣了一下,卻隻能麵帶微笑,聽著漢武帝講述。


    “說來也奇怪,夫人來時,彎曲著拳頭不能伸直手指,”漢武帝繼續說到,“誰知她的手掌到了我手裏,居然會輕而易舉被我掰直了,手心裏還握著一枚玉鉤。從那時起我就事事都依著她,把她都慣壞了呢!你說我們說得好好的,夫人不知有何事要進來了啊!”


    “大漢朝的規矩我們不動,”夜郎王子微微笑著,“不過夫人肯來見小幫的王子和王子妃,這是我們的榮幸啊!”


    王子的話才說完,鉤弋夫人踱步進來,粉白梨花麵,輕盈楊柳腰。


    看著已經年邁了的漢武帝和才開放的花朵似的鉤弋夫人,蒙多懿德和諾蘇梅朵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


    “見過夫人!”在座的官員紛紛起身。


    蒙多懿德和諾蘇梅朵也跟著站起了身來。


    鉤弋夫人卻隻向客人行禮。


    看著夜郎王子和王子妃還禮了,這個鉤弋夫人才在侍從搬到龍椅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我在後宮聽說夜郎國來了人,就忍不住要來看上一眼,特別是聽聞這位仙妃居然能治好盲人,就想來替我的母親求求情,看可不可以醫治好她的眼睛喲?”


    “真的!”漢武帝一拍自己的大腿,“我怎麽就記不得有這麽迴事呀?”


    “這哪裏能怪陛下?陛下日理萬機,怎麽會記得小民之事呢?”鉤弋夫人的話是在為武帝開脫,卻似乎又帶著揶揄的味道,“小女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知道就行了呢!”


    “請問老夫人是……”


    諾蘇梅朵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漢武帝把話截斷了。


    武帝黯然地說:“真是慚愧啊!我下令把夫人的爹處以宮刑後,她媽就日複一日的在家裏哭泣,最後把眼睛都弄瞎了呢!”


    “說來說去都隻能怪我的父親,”鉤弋夫人趕緊說,“是她惹惱了聖上,才會有這樣的結局喲!好在南方夜郎國有仙妃到來,我都不敢抱把母親治好都希望了呢!”


    “夫人的母親現在何處呀!”


    “我受了如此的恩寵,我的兒子劉拂林又貴為太子,”鉤弋夫人感激地看著漢武帝,“老人家當然就住在城中。


    “那好啊!”漢武帝看著夜郎王子妃,“就麻煩王子妃前去一望!”


    被轎子抬出宮門不遠就是鉤弋夫人的家,門頭上的趙府兩個字金光閃爍。


    諾蘇梅朵看到趙老夫人時,老夫人的眼眶裏正流著膿,如同爛泥坑一般。


    “媽!夜郎王子妃來給你醫治眼睛了呢!”鉤弋夫人親柔地說了一聲。


    “還醫治啥子喲!”趙夫人沒好氣地說,“隻可惜我到了陰朝地府也見不到你爹的麵了呢!”


    “不,老夫人!”諾蘇梅朵叫了一聲,“我看清了,你是長期流淚造成的呢,一定能醫治好的呢,一會兒就能治好!”


    諾蘇梅朵一邊說話,一邊繞到趙老夫人的後麵,把兩隻是掌輕輕地蒙住了鉤弋夫人母親的眼睛。


    “這——”趙老夫人隻說了一個字,便很享受地仰躺在靠背椅裏,乖乖地接受諾蘇梅朵的治療。


    不一會兒,趙夫人腐爛的眼球就有一顆血糊糊的掉落在諾蘇梅朵的右手掌中。


    諾蘇梅朵把那顆眼球探在手掌上輕輕一吹,手心裏便什麽也沒有了。


    王子看著諾蘇梅朵,自己的身子有些發起抖來。


    隻有司馬相如知道王子的心事,其餘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王子妃的手上邊。


    世界靜寂著,陽光的腳步踢踏這趙夫人住處的窗戶紙,唿哧唿哧的,像壓抑著的唿吸。


    諾蘇梅朵卻把纖纖的食指和拇指彎曲成鐵鉗,一下子摳出了自己的右眼球,塞進了趙夫人的右眼眶裏。


    接著,她的左手掌裏又出現了趙夫人腐爛的左眼球,又被她那麽輕輕一吹就消失不見,那隻左手卻又摳出了自己的左眼,同樣安放在趙夫人的左眼眶中。


    王子妃把被自己摳出了眼珠的雙眼緊緊地閉著,裏麵各有一縷殷紅在流了出來。她的嘴唇動著,那是在念叨大明孔雀咒——


    孔雀明王感應靈,觀音菩薩複光明。


    嗡悉殿多薄俱那。


    嗡悉殿多薄俱那。


    嗡悉殿多薄俱那。


    嗡悉殿多薄俱那。


    嗡悉殿多薄俱那。


    南無光明地藏王菩薩摩訶薩。


    窗戶紙依舊在唿哧唿哧地響,那是太陽光在上麵踢踏,光明之神此時已經心念合一。


    坐在藤條椅上的趙夫人除了正常的唿吸外一動不動,她更加享受了。


    夜郎王子妃就這麽蒙住了趙夫人的眼睛。


    她的兩隻手掌都在輕微地抖動著,那是一種安慰,這種安慰從諾蘇梅朵的內心深處出發,沿著經絡通過她的手掌,抵達夫人的內心。


    她的雙手就這麽輕輕地揉捏著長沙王妃的兩隻眼睛,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


    自己眼角裏流出的那兩縷殷紅卻在一點點消失,如同抽絲剝繭一般。


    漫長的等待後,諾蘇梅朵終於把自己的手掌從趙夫人的眼睛上輕輕地挪開了。


    夫人的眼睛這時正安靜地閉著,如同睡著了一般,掩覆在眼皮底下的眼眶不再凹陷,根本就應該是爛泥坑的樣子。


    時間把她的睫毛輕輕吹動,眼睛跟著慢慢張開。


    “媽!”鉤弋夫人輕輕喊了一聲。


    趙夫人卻不迴答。她把眼睛眨巴眨吧。她的眼前忽閃忽閃。


    她的目光掃向了房間裏的每一個人,掃過了她女兒和丫鬟們殷殷的渴盼,身子卻慢慢地從藤條椅上站起,轉過身,怔怔地看著後麵的諾蘇梅朵。


    諾蘇梅朵閉著的眼睛也睜開了,水汪汪地看著老夫人,臉上燦爛著微笑。


    “夫人的眼睛好漂亮喲!”丫鬟裏有人這樣說了一句。


    “媽!你能看得見我們了嗎?”鉤弋夫人又問了一聲。


    夫人的口裏喃喃了起來:“菩薩!菩薩!是菩薩救了我!菩薩就是菩薩,這麽年輕,這麽漂亮呀!”


    老夫人的兩腿發顫起來,做出要跪下去的樣子,卻被諾蘇梅朵一把拉住,扶迴了靠椅中……


    幾天後,京城裏的盲人一個一個被集中到了皇宮門前,一個一個地被諾蘇梅朵用那根大明王菩薩的孔雀尾羽拂出了光明。


    十幾天後,諾蘇梅朵把孔雀尾羽交付到一個禦醫的手裏,教會了他孔雀大明咒,讓那個禦醫繼續救治前來京城投醫的失明者,自己便與蒙多懿德一起跟著司馬相如走向了歸途——司馬相如辭去了中郎將的職務,要迴臨邛陪卓文君生活了。夜郎王子和王子妃也要在臨邛陪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幾天。


    “你教會了禦醫,那將來這大漢朝就不會有瞎子了呢!”蒙多懿德興奮地看著自己的妃子。


    “不!”諾蘇梅朵搖了搖頭,“時間長了,有的人以為自己有一技之長,便要用它來獲利。沒有了誠心,咒語也就失靈了呢!”


    “你救了鉤弋夫人的母親,她們一定會心懷感激。以後太子即了位,也不會為難夜郎、越國和顛國的!”司馬相如看著自己的師妹歎了一口氣。


    “不!”諾蘇梅朵說,“武帝臨死時,他怕鉤弋夫人幹政,一定會先殺死鉤弋夫人的。大漢朝與我們的未來要如何發展,那更是天機,我們不敢看,也不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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