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不跟佛比,不與古聖先賢比,那就跟你比。你出生在魏然山莊,天生的少爺命,什麽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欲望,對你來說卻是平常不過。而我,生下來便有眼無珠。所有人都要將我溺死。還好我的母親將我救出,帶著我外出要飯。你所謂的平常,甚至不合口味的一頓,對當時我們來說,就是奢望。為了吃好一點,喝好點,不用遭別人的白眼,我拚命的努力。如果這樣做是欲望,那你拚命練功為家人報仇,又算什麽?如果我們打擂台就是為了擾亂江湖,那你拿歸命劍做彩頭,引起江湖中人爭奪,又算什麽!”


    魏廣生無話可說,他與勝起山所作所為,雖然目的不同,但同樣是欲望的表現。他明明就想光明正大的找仇人報仇,為何最後卻變得和勝起山成同一類人了。


    見魏廣生久不說話,躲在暗處之人心中一笑: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腦子轉不過彎來,哪裏是那老狐狸的對手。


    還好魏廣生此時不是在練功,不然早已走火入魔。


    看著魏廣生處在天人交戰的狀態,勝起山也不再管他。反正放著他也沒事,想不開就繼續想,這樣總比一直想著要逃走惹事要強。現在的他,也要靜下心來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擒下魏廣生,公開挑戰武元功,這樣的舉動雖可名響一時,但接下來麵對的挑戰也會越來越多。這樣快速成名的方法,顯然有些不智,特別是在樓下收服人心的時候。


    話是攔路虎,同時,話也是開心鎖。成名而不惹眾怒,就看明日上擂台後該怎麽說。


    人一旦有事做,不論是用身體,還是用思想,時間都過得極快。勝起山覺得還沒想出什麽所以然來,就聽到敲門聲。


    “什麽人?”


    “勝大爺,時間不早了,樓下眾人問您,您是在房內吃,還是到樓下大廳用飯?”


    “這樣啊,你給我……”


    “大爺,是不是多了些,怕您吃不完。”


    “沒事,我們食量大,吃得完。要是錢不夠了,我再加。”


    “夠了,夠了,我這就給幾位準備晚飯。”


    雖然是一間鄉下的臨時客棧,菜也相對簡單,但很可口。


    吃飯的時候,魏廣生還是沒能從那個糾結中走出來。不過飯送到麵前,他也一點不浪費。或許隻有吃飽喝足了,才有精力去解開心中的糾結。


    吃罷了晚飯,勝起山便下樓與眾人攀談,了解一下這幾天打擂的情形。


    聊到戌時末,說的差不多了,勝起山便告辭迴到客房。


    “聊得怎麽樣?”剛關上門,暗中就有人問道。


    “還行,打聽到不少情報。”


    “什麽不少情報,全是一堆廢話。”


    “那又如何,聊得開心便好,不用什麽都藏著。”


    “你開心就好,我隻想知道,明天那一戰,誰先出手。”


    勝起山道:“今日我押著魏廣生來此,想必有不少人知道。現在有心人可能已經在想如何對付我,所以我先讓他們算中一次。”


    “看來,短期內我是無法出手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出手,這才開擂幾天,各方都會先保存實力。”


    夜深人靜,萬籟俱靜。各個房間都傳來沉沉的唿吸聲,唯有一聲聲的梆子響,在宣示著新一天的擂台賽,正一點點的接近。


    魏廣生是房中三人內最辛苦的一個,白天數場惡戰,下午又是不斷的思考糾結中,將他絕大多數的精力消耗。


    既然這小子不鬧,勝起山兩人也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醜時,人一天中最疲勞的時候。但就在此時,客房內隱於暗處之人突然睜開眼,向黑暗中一揮,數道劍氣射出。


    幾聲炒豆子般的爆響,在黑暗中傳出。


    聽音辯位,勝起山雙拳緊握,立即攻向聲源。


    眨眼之間,拳掌交手之聲便響起。


    兩人交手,他的同伴並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一來,他們這些人都自持甚高,若兩人聯手,贏了也勝之不武;輸了更是丟臉。


    何況黑暗之中難分敵我,極易傷到自己人。而勝起山是瞎子,這樣的環境反而有利。


    深夜偷襲,對方的目標極有可能是魏廣生。剛想到這,便隻感到無數劍氣自四麵八方而來。


    想也不想,那人寶劍出鞘果斷出手。


    劍刃離鞘,偷襲之人便感周身一涼,似有一種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冷月劍”阮山恨果然名不虛傳。


    那人一邊提神應招,心中一邊讚道。


    阮山恨所使的劍招名曰《幻影無形劍》,從名字就能聽出來,幻影無形,變化莫測。


    但這套劍法的特點,就是以虛實不定的劍形來迷惑對手。但如今在這黑暗的屋內,他的幻影顯現不出來,劍法威力反而折損。


    反而是對手的劍招,上下、輕重、緩急;快慢、虛實、剛柔。招裏藏招、招中變招,讓人根本捉摸不透。


    此人劍招詭變,卻無半點殺意,看來他們的目的果然是救人。


    要救人,而且又有如此變幻莫測劍招的,怕隻有一人。


    此時,打鬥聲已經驚醒了魏廣生,同時也驚動了客棧內的其他人。


    隻聽他們吵吵嚷嚷的往樓上趕。


    一聽樓下動靜鬧大了,兩人也無心戀戰,各施展奇招,將勝起山、阮山恨震退,挾著尚未反應過來的魏廣生,奪窗而逃。


    此時,外麵已經被燈火照得亮如白晝。


    “勝大俠,發生了什麽事,我們聽到有打鬥聲。”


    勝起山微微一示意,阮山恨立即明白,轉身便離開了客房。


    勝起山這才點著導盲杖給眾人開門。


    門一開,眾人紛紛詢問情況。


    隻聽勝起山笑嗬嗬的說道:“有勞各位掛心了,來此打擂的,什麽樣的人都有。有些人技癢,實在等不到明天開擂,所以就今夜提前來試試我的身手。”


    “勝大俠可有受傷,知道對方是誰了嗎?”


    “各位不用擔心,對方與我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雙方點到即止,在下也尚未探出對方的身份。如今已然無事,各位還是早些休息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勝大俠休息了。”


    “是啊!勝大俠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全力支持你。”


    送走了這幫熱情的江湖俠士,勝起山也沒心思睡覺,坐到床上盤腿打坐運功。


    “怎麽樣,有沒有探出對方真實身份?”黑暗中,傳來阮山恨的聲音。


    “沒有。交手之初,對方真力輕柔,但逃脫前的最後一招,卻變得極為剛猛。”


    “剛柔並濟,難道是武當派的人?”


    “不是,武當真力柔而緩,其勢如海潮般延綿不絕。但此人的真力卻柔韌而輕快,與武當的行功方法相反。你那邊呢?有什麽線索嗎?”


    “初步判斷,此人可能是‘九現雲龍’柳鬆涼。”


    “師父救徒弟,無可厚非。但這樣一來,我們明天的計劃可就要有所改變了。”


    “怎麽?明天不打擂了。”


    “我們動手挾持魏廣生,柳鬆涼今晚救走愛徒,明日必要報仇。我們劫人但未傷人,梁子算是結下了,但並非立即要報,也不一定要報,大可轉換成人情。但武元功當著天下群雄的麵讓魏廣生栽了跟頭,作為一名成了名的劍客,這口氣他必然咽不下。”


    “那如果他就真的咽下了呢?”


    “放心,盛名之下,很多行為就不是自己能左右了。何況柳鬆涼、武元功的梁子,當年就傳遍江湖,讓他們兩鬥得兩敗俱傷,總比咱們麵對東海小蓬萊要好吧。”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大堂的時候,勝起山便已洗漱完畢。


    早飯還是在房內解決的,份量和昨天一樣,但兩人都沒有剩下。


    兩人都是殘疾人,自幼都是在外麵流浪吃苦,受凍挨餓都是常事。所以,他們對食物都有一分高於常人的珍惜,不願意浪費一點。


    下得樓來,那些個江湖俠士都已整裝待發,一個個精神抖擻。看他們的樣子,好像是自己的幫主要去爭奪天下第一。


    開擂第四天,看打雷的人更多了,而明顯的,韓義等人能感到,這當中的高手明顯在增加。


    “把這麽多高手聚集起來,一個處理不好,比翡翠明珠引發的事情更不好解決。”韓義憂心忡忡的說道。


    何琳依然是那麽興奮,對著三人到:“如果好解決,南宮岩會拉著我們來鎮場子嗎?”


    “他之所以拉我們鎮擂,是看重我們八俠的身份,正因為有八俠的身份,這個場子到現在才沒有發生什麽大亂子。但如果被來的人知道,鎮擂的其實隻有我們幾個,妳覺得,咱們還能像現在這個樣子悠閑的談天說地嘛?”


    “不談就打唄,反正我也很久沒動手了。”


    正說著話,台上開始有了動靜。


    隻見“風流魔斧”焦振遠肩扛精鋼車輪大斧,一個縱身,右腳一點擂台一層邊緣,借力直上二層。


    看樣子,他今日是鐵了心,要在這擂台上挑戰高人。


    想來也對,焦振遠那性子,除了對美人,他很少有在其他方麵忍得住的。因此他才會一個人前來打擂。


    一夜的煎熬後,焦振遠終於還是等不及紫龍門的反應,一大早就來打擂。


    眼看著那些上不來台的,你就在下麵當個吃瓜群眾吧。


    這一下,不僅那些實力不足的人上不去,就連一般的百姓,也跟著受罪,一大清早就要仰著頭看打擂。


    而焦振遠一旦開了這個先河,那麽接下來再上台打擂的,也必以第二層為基礎。除非是一些大的幫派、門派中的晚輩,為長輩打擂特意先獻醜,來個拋磚引玉。


    不然的話,誰要是還上第一層來炫耀,那比的就不是武功,而是臉皮厚。


    隻見焦振遠上得擂台,以斧柄鑽頭重擊擂台,高聲道:“各位,前幾天的比試,不過是熱熱身,從今日起,擂台賽將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沒本事的,你就在下麵待著吧。如果實在忍不住,你們就開個盤口,賺點零花什麽的。”


    說著,焦振遠將手中的大斧一揮,繼續道:“昨日之戰,因各種原因,而沒有進行。經過一夜休養,相信武前輩也已經處在最佳狀態,那咱們就……”


    “且慢!”就在這時,底下一人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人!”


    但見一人接著斜撐的柱子,身子騰空而起,來到焦振遠的旁邊。


    “你是什麽人,是想挑戰我,還是挑戰武前輩。但不管是哪個目標,你都得要先跟我打。”說話間,焦振遠已經擺好架勢:“報個名吧,最後不論生死,總得知道對手是什麽人吧。”


    那人一抱拳,說道:“在下滕昔城。”


    “‘雙手攬日月’滕昔城,南海仙人居的高手,有點意思。”


    “且慢動手。”見焦振遠已經打算出招,滕昔城連忙阻止道:“我話還沒說完。”


    “你們一個個的,上來都是那麽多廢話。這裏可是比武的擂台,又不是說書的書場。”


    “我隻是想請閣下暫緩對武元功的挑戰。”


    “為何,難道我就不能挑戰武林前輩,還是你們覺得,我這種人並非名門正派,所以沒有資格挑戰。”


    “焦大俠切莫誤會,隻因武元功有一場多年為結之戰,希望閣下能成全。”


    “多年未結的一戰,那對手是誰?”


    “正是在下。”話一說完,那人已來到擂台二層。


    “你又是何人?”


    “老夫‘九現雲龍’柳鬆涼。”


    “你我終於還是要一戰,來證明我們兩誰的劍理是正確的。”見柳鬆涼上台,武元功也緊跟著來到擂台二層。


    “其實這一戰,我已無爭勝負之心,但新悟之招,我更想找你來印證。”


    “好,很好,你有新的突破,這麽多年來我也沒閑著。今日,就看看咱們兩這麽多年來,誰的進步更大了。”


    武元功、柳鬆涼之戰,在前文已經交代過了,這裏就不用多述。


    當日,柳鬆涼收魏廣生為徒,為了能為人師表,倒把自己的心性給壓製下去。


    因為他那套劍法是以八卦為基礎,創始人又是一名道者,到後來,為了在境界上更接近這套劍法,柳鬆涼開始讀一些道家的典籍。


    雖然這些書並沒有提到與劍招有關聯,但也讓他心有所悟。


    終於,在不久前,柳鬆涼心有所感,悟出了新的一卦八式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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