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中失竊


    人的一生都在行走,或願意、或被逼、或無耐、或積極。有的人坐在車馬鑾駕行走;有的人穿獸皮輕靴行走;有的人破布草鞋行走;有的人光腳行走。更有的人,連腳都沒有。


    但他們,依然要繼續行走、前行。


    因為無情的車輪在身後無休止的碾壓,要想生存,就必須前行。


    有些人,希望前途坦蕩,沒有什麽阻礙。有些人,卻希望能在路上尋找一些刺激。李玄意屬於前者,而李玄清,明顯屬於後者。


    迴去的路上,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這對想要行俠仗義的李玄清來說,可算是無聊到了極點。


    甚至有時候,她都生出一種自己走在永恆無盡大道的錯覺。


    看著堂妹昏昏欲睡的樣子,李玄意關心的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下馬歇息一會兒?”


    “不是。”李玄清迴答道:“隻不過這一路走來,什麽事也沒發生,覺得太無聊了。”


    李玄意道:“一路行來,周圍景色無數,隻要好好欣賞,也不會覺得無聊啊。”


    “你說錯了。”李玄清反駁道:“眾生皆執著於相,其實無非是空。周圍的景色也都是空,麵對於空,又如何能欣賞。”


    “非也,非也。人生於大道,過程是很重要的。這一路上的風景,你以不同的心態,能看到不同的景致。就算是同樣一條路,時間不同,方向不同,也能看到不同的美。天下間,有、無皆為大用。有,便欣賞其美;無,則思考其用。人生匆匆數十年,真正能輕鬆行路的日子不多,且行且珍惜。”


    “那你就在這慢慢欣賞吧,看無法進城的你能思考出什麽,本小姐可不在這陪你了。”說罷,李玄清策馬揚鞭,急馳而去,隻留下身後滾滾煙塵。


    雖然無奈,但李玄意還是緊跟著便追了上去。


    不是他怕李玄清半路逃走,而是如果再這麽慢悠悠的,隻怕真的到天黑關城門了,他們還沒看到城樓。


    接下來的路上,行來走往之人越來越多,但這卻是兩人不願看到的。因為,這些都是不知從哪兒來逃荒的難民。


    兩人不僅把身上所有的錢財、食物全部拿出來接濟災民,還順便教訓了幾個想搶他們馬匹的匪人。


    當兩人牽著馬來到城樓時,便看到李家在此城宅院的管事迎了上來。


    一來到兩人麵前,那管事的便開口道:“少爺、小姐,終於等到你們了。趕緊跟我迴家吧,老爺正等著你們呢。”


    “什麽,二叔來了。”李玄意驚道。


    “爹怎麽知道我們會今天進城。”


    官家道:“其實老爺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而且不止是我,全國各處管事的都接到通知,隻要看到你們,便讓你們來這裏,家裏出事了。”


    “什麽!出了什麽事?是爹得了什麽病嗎?還是家裏早了什麽變故。”


    李玄清之所以願意迴家,就是因為擔心家中的父親。如今聽到這個消息,更是焦急萬分,恨不能肋生雙翅,直接飛迴家。


    “你也不用太過於擔心,我相信,不管家裏發生什麽事,大家都一定能平安無事的。”


    這李家早已遷入京城數代,與朝中各派關係密切。隻不過最近王陽明被貶,朝中敵對勢力便借龍鳳鏢局的事情,打擊王陽明一夥的六扇門。


    但這些人也不動動腦子,看看如今的情形。現在劉瑾、張永都賦閑在家,寧王、安化王因目的一致而起了衝突,長生不老堂與儒黨互相製衡。剩下的又算得了什麽。


    隻是這些跳梁小醜,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不過是將水攪動得更加渾濁,甚至還會惹禍上身。


    李天壽與朝中各方勢力都有關係,任誰犯了事,都有可能把他牽出來。但也會有許多人來保他,所以他不會有事。


    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所以,當他聽到某地方發生大地震,便立即托關係,向皇上請願,由他們李家出錢賑濟災民。


    這對朝廷來說,當然是最好不過了,不用國家出錢,隻要給個虛無的稱讚,就可解決很多麻煩。


    因此,李天壽很快就得到旨意,帶著大量的錢糧,以及皇上賞賜的馬車、牌匾便急急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地震之處,自然無法住人了,因此,李天壽選擇了這裏,作為賑災之地。


    而且,這裏也是李天壽的老家。當年,李家的先祖,便是在這裏白手起家,創造了李家的未來。李家的長輩們,上了年紀的都會到這裏來頤養天年。


    李天壽這次迴來,可算是衣錦還鄉,所帶的禦賜之物除了車馬、牌匾之外,還有一杆秤。


    此稱預示著,李家做生意公平公正,絕不缺斤少兩。


    這皇上賞賜的寶物,當然要放到李家的寶庫之中。


    李家的寶庫曆代有兩個,一個是各代家主的私人寶庫。各人的寶物,都在其死後成為陪葬品。而另一個寶庫,則是李氏家族的寶庫。


    皇上所賜的馬車,雖然是給李天壽的,但牌匾以及稱卻是給李家的。


    如此聖物,自然要放到李家的寶庫中。


    可是,當眾人打開寶庫,對裏麵的東西進行清點的時候,卻發現祖傳的寶衣不見了。


    這下可把李天壽急壞了,身為李家之主,卻將李氏一族的傳世之寶給丟了,這可不是小事。


    雖然李天壽一直住在京城,但發生了這樣的事,他這個家主也難辭其咎。不過,李天壽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立即冷靜下來,並做出穩妥的安排。


    首先,讓管家去衙門報案;其次,在城內張貼榜文,招聘各種江湖能人幫忙;最後,命全國各處管事去尋找李玄意。


    再見到李天壽的時候,他是由人攙扶著,拄著拐杖出來的。二叔比上次離開的時候還要衰弱,以前的他從來不用拐杖,更別說需要人扶。


    看來,家傳寶物丟失這件事,對他的影響著實不小。


    “爹”


    “二叔”


    “好了,什麽也別說了,迴來就好,迴來就好。”看到兩人,李天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同時,他也不給兩人開口的機會,便讓人領他們下去休息。


    晚飯過後,李天壽也隻與他們聊一些在外麵的經曆,但絕口不提家中被盜的情況,也不說關於李玄清的婚事。


    而兩人,也僅挑一些有趣的是來給李天壽解解悶,卻不敢說那些危險的情況。


    這是老人最喜愛的天倫時光,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夜,已深,可李玄意卻一絲困意也沒有,打開窗便坐在書桌前發呆。


    月光,毫無阻礙的灑在他的臉上。今夜的天空雲淡星稀,偶有一顆流行劃過天際,轉瞬即逝。


    就在李玄意被玄妙蒼穹美景吸引的時候,不遠處傳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這個時候……


    李玄意立即明白是怎麽一迴事。


    李玄清將房門輕輕關上,一轉身,便發現大哥無聲無息的站在她的麵前。


    雖然驚訝,但她很快安定心神:“哥,你怎麽在這?”


    李玄意道:“這裏是我家,我不在這應該在哪裏?”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李玄意打斷道:“妳不用說來,我知道妳想去捉拿盜寶的兇手。但我問妳,妳知道是誰偷了寶衣,現在人在哪裏,衣服還在不在他身上?”


    “這……”這些問題,李玄清一個也答不上來,隻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可以找我師傅來幫忙。”


    “惠性師太雖然是佛門高僧,但卻未必精於破案。更何況,現在二叔的身體這樣,要是明天一早,看到妳又不見了,他會怎麽樣。”


    李玄清有些急了:“那我總不能什麽也不做吧。”


    “妳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迴房好好休息,這樣才能養足精神,明天有個清醒的頭腦去破案。”


    第二天,按照慣例,李玄意、李玄清來給李天壽請安。


    隻聽李天壽說道:“玄意,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門親了。”


    “二叔……”


    沒想到,李天壽一見麵就說這樣的話,可把一旁的李玄清樂壞了。這下,逃婚路上可有伴了。


    “你先聽我說。江湖兇險,你以後還是少參與,把心思放在家裏的事業上。我已經老了,玄清以後是要嫁人的。你是李家宗係如今唯一的傳人,這個家以後便是你的了。那竊賊盜走寶衣目的未知,這事就讓其他人去查,你不必以身犯險。至於這丟失寶物的責任,就讓我這個老頭子來抗。”


    “二叔,您老身強體壯,又有管家幫您打理,根本用不著我這個門外漢。何況丟失的是李家的傳家寶,所有李家子孫都有義務將它尋迴。”


    “o(︶︿︶)o唉!”李天壽歎了口氣,道:“我知道說服不了你們,以後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好好去闖吧,不必管我這個老人家。”


    兩人退下後,李天壽便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後花園的涼亭。天空中飄來的數多雲彩,漸漸的,這些雲聚集成一大朵雲層,遮蔽了明媚的陽光。


    但李天壽對這些都不在乎,他的心已不知在哪裏。


    就在這時,亭子外池子內的魚兒似乎發現了什麽有趣的玩物,紛紛聚集在一起,攪動著池水發出嘩嘩聲。


    李天壽也被這動靜給吸引了。


    “小時候,你最喜歡將家中買來食用的活魚放生到池子裏。”李天壽忽然自言自語道。


    天空的雲,被空中的風吹的開始四散。李天壽依然繼續道:“三弟啊,三弟,東西是你偷的嗎?你是在報複嗎?當年為了爭奪家產,我確實耍了些小手段來提高自己貶低你們。那也是因為大哥是長子,你又是父親最疼愛的小兒子,我夾在中間是一點優勢也沒有。但我發誓,我絕沒有想要傷害你們的念頭。如今你迴來,是想拿迴一切吧!那就拿吧,不過希望你不要傷害玄意、玄清,他們對上一代的恩怨一點也不知情。”


    李天壽的心很凝重,就如天邊的那一片雲,亦如當年。


    那時的天,也有一大片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李家的人,也因為一件事,而變得小心翼翼。


    李天壽憤怒、著急,不知該如何是好。多少雙眼睛望著他,等待他的舉措,就如今時今日。


    那時的他害怕,今日的他淡然、淡定。恬靜的心猶如廣闊的天空,包容一切。


    穿過亭。


    走過林。


    越過長廊。


    翻過假山。


    吹散雲層的風,也輕輕拉動他的衣裳,希望他能停一停腳步,欣賞一下周圍因自然而產生的美景,也希望他能緩一緩步法,陪陪那位孤獨的老人。


    可此時的他,因心中的牽掛,一顆平靜的道心,已然所存無幾。


    ¥¥¥


    來到大廳,李玄意便立即命管事的去衙門裏打探案情是否有進展。而他自己,則帶著妹妹、總管家,以及暫住家中的衙門總捕快一同前往案發現場。


    總捕頭是個高大的黑漢子,快四十歲了,但看上去很憔悴,胡子拉碴,頭上灰白的頭發,已經無法隱藏。


    李玄意知道,總捕頭之所以這樣,全因為家中失竊的案子。


    雖說李家是生意人,但朝中有人,皇上恩賜。如今家傳寶物被盜,一怒之下,知府的罪責不小。因此,他把壓力施加到捕頭身上,讓他在李家待著,直至破案成功。


    雖說李家人對這位捕頭不錯,好吃好喝的招待。但他本人卻食不知味,寐不能寢,把一個鐵打的漢子,熬成了這樣。


    李玄意找他的時候,他正和手下商量,準備擴大搜索範圍。


    初見李玄意的時候,捕頭並不在意。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境界,在他眼中,隻不過是一種平凡的表現。隻是他不明白,平日裏一向在意案件發展的總管,竟然跟在這一對青年男女的身後。


    “捕頭大人,案情可有進展。”總管見麵便問道。


    “尚未有,我正準備帶人去城外搜查。”


    “捕頭大人,在下認為不用了,寶衣攜帶方便,隻要穿在身上便可。若要搜查,難不成一個一個脫衣服來看?”


    “總管先生,這位公子是?”捕頭疑問道。


    “捕頭大人,這二位便是我家公子、小姐,也是武林中人。他們這次迴來,就是特別為案情而來。”


    “哦?是嗎。”在捕頭眼中,江湖中人雖然比他武功高,但他可是朝廷認可的。更何況查案不是比武,隻要武功高就行。但對方是失主,自己總要給對方一個麵子。


    “李公子,你對這案子有何看法。”


    “在下初來,還是先看看案發現場,在聽聽各位的看法吧。”


    來到藏寶閣前,總管先讓眾人停下,自己到一處假山下麵,伸手在石洞中一按,隻聽一陣機關響動。看來,這裏的機關被關上了。


    就在李玄清剛要繼續前行時,總管再次阻止道:“小姐,這隻是第一道機關,閣內還有機關未關閉。”


    說著,總管來到寶閣近前,在大門兩邊的牆上各拍了幾下。隻聽“咯噔”一聲,門前的地上掀開一塊。總管伸手在裏麵的拉環上麵一擰,這才說道:“行了,機關已經完全關了,少爺、小姐,可以放心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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