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方風雨雷電疾


    戰場上,修羅、宇文長延兩人依然沒有出手,雙方便如千年石像般,眼不動、手不動、心不動。不管發生什麽,他們皆不為外物所影響,隻待那最佳的出手時機。


    鄭雪雷雖然在一旁享用美味,但整個心思卻放在全局上。他是以悠閑的姿態,來給對方無形的壓力。


    山上的黑煙他也看到了,由此情況,鄭雪雷推測,他們已經得手了。


    而且憑他們的身手,對方也不發信號求援,說明對手應該已經沒有後備力量了。既然如此,那麽他們反擊的時候也到了。


    當看到鄭雪雷向這邊走來,焦振遠握緊了大斧,陸鳳兒也戴上了鐵爪套。


    但鄭雪雷似乎並不打算動手,反而更像是來聊天的。“姑娘便是‘血手無溫’陸鳳兒?”


    “正是,不知捕頭大人有何指教?”


    鄭雪雷道:“指教不敢當,隻是看姑娘的形象,與別人說的不一樣。”


    “哦?是覺得我沒傳聞中的那樣兇神惡煞。”


    “非也。形容妳的人說妳眉目如畫、肌膚勝雪,雖不能說風華絕代,也是嬌豔如花。初見時便覺得如出水芙蓉,人見人愛。”


    “哈,誰這麽無聊,說出這種話來詆毀奴家。”


    “王子誠。”


    “什麽,你認識他!”剛才還在談笑自若,但一聽到這個名字,卻是立即神色大變。


    鄭雪雷明白,他的試探方向是正確的。正待他再開口,修羅突然出手了。


    此時出手並非絕佳的時機,不但沒有發覺對方的破綻,甚至讓自己的破綻暴露在對方的劍下。


    雖然知道這一切,但修羅卻不得不出手,因為己方處於劣勢。


    這些人當中,陸鳳兒雖然是個女流之輩,武功也不是最高的,但辦事能力卻是眾人之首。隻要有她在,便可鎮得住場子。


    修羅雖不為外物所動,但並非對周圍的情況無知無覺。


    剛才,眾人的心都亂了,但陸鳳兒卻能幾句話間,便可挽迴。可是現在,亂的卻是陸鳳兒。所以修羅不得不出手,即使是拚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要提醒大家,這次的行動可以全軍覆沒,卻不能放棄。


    全軍覆沒大不了一死,但要是放棄了,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這一招,修羅不留後手;這一招,無路可退;這一招是權量利害的破釜沉舟;這一招,是沒有勝算的背水一戰;這一招……


    一招過後,兩人錯身而過,背向而對,又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血,一滴、一滴地從手臂流向劍柄,滑過劍身,經過劍尖,滴落在土中。劍鋒的輕吟,似在述說剛才一招的兇險。


    看到宇文長延受傷,剛才還惴惴不安的眾山賊懸著的心放下了。雖然對方還有一人未出手,但在他們的心中,這一戰已然勝利,計劃已經成功。


    就在眾人將要歡唿勝利的時候,兩道雪霧從修羅的雙肩噴出。


    眾人這才明白,宇文長延的傷,是讓修羅付出不小的代價才換來的。


    就在大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陸鳳兒突然出手。


    不過她的鐵爪不是攻向受傷的宇文長延,而是劃向麵前的鄭雪雷。


    就在剛才短短的時間,她已經在心中策劃好了。修羅雖然受傷,但宇文長延未必能在瞬間格殺他。而且鬼殺雖敗未傷,隻要他與修羅兩人聯手,相信即使不能敗宇文長延,也可以重傷他。


    而如果自己先攻向受傷的宇文長延,鄭雪雷必然出手阻止,這樣一來便失了先手。


    與其如此,不如突然進攻鄭雪雷,搶占先機。


    不管他與那人有何關係,這次出手我絕對不能留情。陸鳳兒在心中提醒自己道,她不能因為那個人而心軟。


    她的出手狠、毒,招法詭異,致命要害全是攻擊處。鄭雪雷的拳法、力道雄渾、剛猛,卻不失變化,每一招都將對方的鐵爪封死。


    十五招過後,陸鳳兒的鐵爪已經變形。


    見此,陸鳳兒大聲喝道:“大家一起上,不必管什麽狗屁江湖道義。”


    她話一說完,眾人立即行動。鬼殺助修羅對付宇文長延,焦振遠則掄起大斧向鄭雪雷頭上劈去。


    其他嘍囉也有衝上去想搶囚車的,但被鄭雪雷、宇文長延二人找了個機會便解決掉了,那些膽小的人也不敢再上。


    這其中,隻有朱五億依然無動於衷。


    “朱五億,這個時候你還在看戲,難道是想臨陣倒戈不成。”


    “非也,你們以四敵二,已經占了人數上的優勢,還需要我再錦上添花不成。”


    “那你就光在那看著我們,什麽也不做。”


    “當然不是,我們分工合作,你們對付那兩個,我對付他。”說話的同時,朱五億將手向後一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有一人向這走來。那人頭戴鬥笠,背背大刀,正是“百世金銀一夜輸”薑夜清。


    “你終於來了。”朱五億頭也不迴的說道。


    “不錯。”


    “對方明知道久戰不利,還敢跟我們耗,看來是你早就通風報信了。”


    薑夜清調侃道:“不要說的好像是你分析出來似的,明明就知道計劃泄漏了。”


    朱五億毫不在乎的說道:“隻要我希望的結果達到就行,其他的都與我無關。”


    “好狂妄自大的口氣。如果她投入了別人的懷抱,你也不在乎?”


    “你的廢話還真多,其他的不說,至少你死了,我一點也不在乎。”


    “想我死,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不投機,兩人突然閉口不言,同時拔出背上的巨刃。下一瞬間,原本相隔一丈有餘的兩人,已手持兵器架在一起。


    刀劍相向,發出震天動地穿耳刺魂之音,周圍那些山賊功力不強,昏倒的昏倒,打滾的打滾,哀嚎的哀嚎。


    大劍巨刀,雖然體積龐大,但使在兩人手中,卻如揮動稻草般輕鬆。


    大寶劍勢如狂風;獸骨刀如虎下山,刀劍往來毫不留情。


    但兩人同門學藝,又是老相識,是以數十招來,根本看不出高低。隻苦了周圍的花花草草。


    就在此時,隻聽一人遠遠說道:“以四對二,傳出去也不怕江湖中人恥笑。果然,對你們這些人不能講道義,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讓你們傷上加傷。”


    說話間,已有兩道人影闖入戰陣,分別擋下鬼殺與焦振遠。


    原本,帶著必勝的氣勢下山,沒想到轉眼間便是傷兵滿員。陸鳳兒不明白,明明一切都計劃好的,為何會變成這樣。


    也許,從得到押解差官被換的消息,她就應該重視。


    也許,真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現在想什麽已經晚了,為東廠辦事,成則有賞,敗即很慘。


    這次事敗,迴去後還能保命,必須要讓劉瑾覺得失敗了也沒什麽損失。既然那本秘籍西廠也想要,東廠得不到,就不能讓西廠得手。所以,必要的時候……


    但還沒等陸鳳兒想到什麽對策,她便感到體內氣血沸騰。緊接著,一股濃烈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


    一時間,場中所有人都停止打鬥,以應對這股莫名的殺氣。


    最早反應的,是車內的囚犯,隻聽他心中激動地叫道:“父親。”


    眾人隨著他唿喊的方向望去,果見遠處有一個小小的人影。


    就聽那人影說道:“兒子,爹有些事來晚了,你不會怪我吧。”那人一開口,說話的聲音竟有點像女人一般娘裏娘氣。


    “爹,你不該來。”


    父親說道:“說什麽傻話,哪有兒子被抓,做父親的不聞不問。兒子,你瘦了,是不是他們這些人虐待你。”說話的時候,那人已經來到囚車邊,關心的看著兒子。


    “沒有,他們對我都很好。”囚犯急忙解釋道:“爹,您還是早些迴去吧,不要再來管我了。”


    “兒子別怕,有我虯髯龍在,他們不能把你怎麽樣。待我一拳一個料理了他們,再找大夫把你的病治好。”說話的時候,虯髯龍已經來到囚車旁。


    果然是父子,一樣的虯髯大胡子,粗重的汗毛。


    隻見虯髯龍將手放到囚車地板上,一運真力,囚車四周不欄杆立時震為碎片,四散飛去。


    “虯髯龍,劫囚車是違法的。”


    “那又如何,今天我不但劫囚車,連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放過。”


    “龍前輩,在下陸鳳兒,是來解救令郎的,並非他們一夥的,望前輩不要誤會。”


    虯髯龍冷笑一聲,問道:“我對你有恩?”


    “沒有。”


    “妳對我兒子有意思?”


    “前輩說笑了。”


    “既無恩,又無情。你們如此勞師動眾的救我兒子,有何目的。”


    “前輩。”


    “不用說了。”虯髯龍不耐煩的打斷道:“你陸鳳兒什麽背景我知道。不妨告訴你,我兒子我可以輕易救走,隻是這病我沒法治。在來之前,西廠已經找過我了,並且承諾治好我兒子的病。”


    “前輩,西廠能做到的,東廠一樣可以做到。西廠擁有的人力、物力、財力,東廠一點也不差。縱觀兩廠,哪個存在的時間長,哪個更加穩定。”


    權衡在下,虯髯龍終於開口道:“好,你們也別說我欺負你們。你們立即迴去告訴劉瑾、張永,東、西兩廠誰先治好我兒子,那本秘籍就是誰的。至於我兒子,我一個人就能帶走他,你們誰也不準插手。”


    虯髯龍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們趕緊滾,若還是不知趣的留在這裏,可別怪我不給兩個閹貨麵子。


    聽了這話,焦振遠算是鬆了口氣。這次他與陸鳳兒等人合作,本來就不占優勢。完事後如何保命還是問題,要是當著他的麵,讓陸鳳兒說服虯髯龍,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還好,這個虯髯龍一心為兒子,不在乎誰出手。


    但除了對兒子,這個虯髯龍為人喜怒無常,一個不注意,便真的成了他的手下亡魂。不走就是死,走了也許還有一點生機。


    但他虯髯龍對做出的承諾,也算是個守信之人,隻要把這個交易告訴劉瑾,也可減輕一些因任務失敗而帶來的懲罰。想到這,陸鳳兒一使顏色,領著一眾人便離開。而在這之前,焦振遠依然先行逃走。


    鄭雪雷自然不願放這些人走,但眼前還有個更大的敵人。


    “虯髯龍,你雖是前輩,但如今你身犯國法,也別怪在下出手無情了。”


    “不怕你無情就怕你無能。”


    話未說完,已有九道劍氣射向虯髯龍。這九道劍氣位置刁鑽,將虯髯龍的各處封死,不論往哪兒躲,都將被劍氣擊中。


    既然躲不了,那就索性不躲。隻見虯髯龍將雙手背在身後,竟等待著那九道劍氣攻向自己。


    站立不動,並不代表坐以待斃,除了身法,虯髯龍還有深厚的功力。


    三尺之內,那道道劍氣已被他周遭的護身真力給震散。


    與此同時,虯髯龍伸出右手,掐劍訣,頭也不迴的向身後揮舞,頓時,叮鐺之聲不絕於耳。


    待交擊聲結束時,宇文長延的劍,已讓虯髯龍給夾住了。


    “劍招馬馬虎虎過得去,但威力嘛,就差強人意了。”


    說著話,虯髯龍看向朱五億,笑道:“你手中的家夥夠大,就不知是不是空架子。”


    “是銀樣鑞槍頭,還是金剛鑽,試了便知道。”語畢,朱五億已揮劍劈向虯髯龍。


    “來得好。”虯髯龍大喝一聲,右手一彈,將宇文長延震退數步,同時整個人也迎向朱五億。


    劍掌相交,朱五億功力不敵,被震開。但虯髯龍卻勁力沒有發泄出來,方向一轉,繼而攻向鄭雪雷。


    知道對方功力深厚,鄭雪雷不敢怠慢,雙全運功,急迎上去。


    拳掌對攻,發出陣陣雷鳴之聲。


    虯髯龍的攻勢終於被攔了下來,而鄭雪雷也沒有後退。


    看似兩人旗鼓相當,但隻要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鄭雪雷整個人被硬生生的推移了半寸。


    而且幾招過後,他隻感到體內氣血翻騰。


    正當鄭雪雷運功驅散對方侵入體內的剛猛真力時,虯髯龍空出的右手忽然向他打來。


    為了接對方一掌,鄭雪雷已是雙拳運功,如今又在運功對抗,哪還有能力再抵擋對方第二輪攻擊。


    就在萬分危急的一刻,一柄獸骨巨刀為鄭雪雷當下這可能致命的一擊。而與此同時,虯髯龍的背後也遭到一擊。


    “這獸骨巨刀,確實比那把大寶劍要實用的多。至於這背後偷襲嘛,要是你師傅出手,我未必能及時感知並運功抵擋。”


    這一掌得手,李玄意明白到,此人的功力在那隻幹屍之上不是一星半點。但為了師門的名聲,李玄意有意相激,道:“這一掌若是我師傅他老人家出手,即使尊駕全力運功,也抵擋不住。”


    “哈,你這句話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就衝你這句話,我決定,這裏所有人都可以活,你也必須死。這裏所有人都得死,你也必定死的苦狀萬分。”


    言到行至,薑夜清與鄭雪雷正苦苦抵擋對方的功力,卻見虯髯龍背後的李玄意飛了出去,半空中一口鮮血由他口中噴出。


    還好“神拳無敵”葉天霜反應及時,在半空中接下他,並卸去一部分功力。


    但即便如此,李玄意也著實不好受。葉天霜更是如遭重擊。


    李玄意被震退,便立即有兩人補上了。


    其中一人是宇文長延,而另一人卻是意想不到的。


    在鄭雪雷的心目中,此人的到來,也一定是劫囚車,但卻沒想到他會幫自己。


    這兩人的劍法都不容輕視,就算自持有神功護體,虯髯龍也不可能站著不動讓兩人砍。


    隻見虯髯龍雙手一運功,震開了鄭雪雷與宇文長延,腳下步法玄妙,身形閃轉騰挪。


    轉眼間,便躲過了兩人的攻勢。


    “‘暴雨打浮萍,驚天一聲雷’,這‘八方風雨雷電疾’的名聲倒是挺響的。但一旦交上手,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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