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在頭頂輕輕傳來,“餘自問平生無疚無愧,唯近日一悔憾之事,隻有一悔憾之事”


    她一怔,一個激靈,脫口問道,“這話是大哥說的?”


    “嗯,這悔憾之事,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朕剛收到蘭亭的八百裏急件。”慕容謹之眸光微遠,“朕還以為以你二人的交情,你會知道。”


    “是日城那邊有什麽事發生了嗎?”


    “十八部糾集了大批軍隊在晷城附近的山境界。”慕容謹之淡淡道。


    “要打仗了嗎?”她渾身一震,既擔憂戎蘭亭,季琳琅等人的安危,卻又驚詫之極,既說交戰在即,為什麽戎蘭亭交遞給慕容謹之的急件又會說這私人之事,生平悔憾之事——她突然一驚,難道戎大哥指的是池力鎮那件事,她知道,他一直自責未能保護到她!


    她知道在擒住慕容龍秀拿到解藥之前,戎蘭亭一定不會說出這事,但為什麽他會在急件裏跟慕容謹之說這話呢?戎蘭亭說的那句話到底有什麽涵義?


    “皇上,戎大哥還說了什麽嗎?”她忍不住問。


    慕容謹之突然放開她,在書房來迴踱起步來,他走得很急,眉頭鎖緊,眸光爍動極快,他似乎在思考一件極為棘手難策的事她很少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越發不安。她趨步過去,他猛然收住腳步,迴身按住她的肩,盯著她看了好一會。


    那種沉惴的感覺快把她壓得透不過氣來,她正要開口,他卻點了點她的鼻頭,“祖宗有規令傳下,軍政之事,後宮妃嬪不宜多過問和插手。”


    他一句話把她堵死,關於這封急函,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


    他很快踱迴座上,執起羊毫,凝眉快速寫起什麽來。


    她知他一向分寸,也知道他手上的東西必屬機密,遂沒過去,默默進了裏間——想著晚上迴去要寫信給季琳琅,轉囑戎蘭亭與她夫妻二人要多加小心。


    水晶簾裏,她倚在牆上看著,不知為何心跳厲害,有種預感這是慕容謹之給戎蘭亭的迴函。


    慕容謹之寫了函件,飛快蠟封了,傳了暗影衛,把信交給他,又低聲吩咐了數句,那人立刻叩首離去。


    “璃憂,過來。”


    他的聲音傳來,聽去竟略帶了點暴躁。


    她一怔,掀了簾子,走到他身邊。


    他長臂一探,把她抱進懷裏,半晌沉默。


    麗華宮的晚宴,她與慕容謹之過去得甚晚。


    皆因慕容謹之那死人一直坐在禦書房裏,郭麟來催了多次,他還是坐在椅上,鎖著眉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她倒也不擔心,這個人多是他算計別人,少有別人能算計他。


    眼看時間晚了,兩個大太監都微微急了,她隻好去催他,他瞥了她一眼,突然狠聲道:“白璃憂,朕不管你怎麽想,你要怒要恨都行,但你休想離開我!”


    她丈二摸不著頭腦,連問幾句,他卻不做理會,她心裏煩躁,罵道:“你個神經病。”


    後來一路走著,那人還是微微凝著眉,她便伸手去揉他的眉。他抓了她的手下來,放到唇邊輕輕吻著,她又羞又急,這一路上的,他還讓不讓人活,她的禍水之名已宮內外皆知。


    別說這後麵兩個大太監和星河,還有一堆跟著綴著的禁軍內侍從,彩霞與濃華殿幾個婢女過來侍著,在背後早已暗暗掩嘴偷笑。


    到了麗華宮,宴席已好。


    除去盛子銘夫妻,席中所坐,出宮前家宴宴請的賓客。


    包括楚沐姝?!


    楚沐姝於郭太後她有救命之恩,郭太後讓楚沐姝進宮參加壽宴本無可厚非,隻是,她已向慕容謹之請了旨,令楚沐姝永不得進宮,她不知道茹妃為何還要讓楚沐姝進宮。


    若說池力鎮的事之前,她和楚沐姝的關係還能修複,池力鎮以後,她雖不忍殺她,但她確實已不想再見到她!


    她這一生,都不想再看到她!


    郭太後以外,眾人看到二人過來,都離座過來施禮。


    她看著楚沐姝向她走來,紫色裙裾搖曳,那晚羽姬廟裏,慕容龍秀的話猛然在耳畔幽幽響起。


    ——本來我並不知道你此次的行蹤,你道是誰通知了我,是楚沐姝!


    那張酷似的楚沐姝的臉,那個紅衣的龍後在廟裏冷冷盯著她被人撕破衣衫——唇角猶浮著淡淡的笑。


    慕容謹之環了眾人一眼,眸光在人群裏的紫衣女子身上掠過——她對他說起過羽姬的事情。除了她,又有人向他提起千年前那個傳說,提及其中一個神袛的事情。


    若他相信那個神祗確實存在,那麽眼前的羽姬呢?


    他掌上的身軀在劇烈地顫抖著。他一凜,看向璃憂,卻見她臉色蒼白,緊緊盯著楚沐姝。


    “璃憂。”他心下一緊,微微沉了聲,“郭麟,送淑媛皇貴妃出去。”


    慕容謹之命令一下,眾人都吃了一驚,楚沐姝臉色頓變,咬牙冷笑看著璃憂。


    本來當年金鑾殿上,楚沐姝的身份被揭破是慕容謹之的女人,她又救了郭太後,眾人都以為這妃必然封定,後來郭太後更提出封妃之說,哪知道卻遭白妃反對,慕容謹之寵愛白妃,非但沒有將楚沐姝封妃,後來甚至把她送出宮去。


    這麵上絕不敢多言,但朝廷、宮闈裏外私下說選白妃嫉妒,心~胸狹隘,畢竟前太後尚在的時候,楚沐姝姑姑幫了這白妃不少忙。今日郭太後壽宴,再請楚沐姝進宮吃酒,不過一飯之時,哪知道這白妃竟也容不下。


    夏卿見狀,忙出列,跪到慕容謹之與璃憂二人麵前,懇聲道:“表哥,嫂子,楚沐姝對母後有救命之恩,母後一直惦著,本來表哥旨意在前,但母後出宮探看多有不便,今兒個又是母後壽誕,表哥嫂子便承了母後和梓錦之興吧。”


    他說著看了慕容謹之一眼,最後,目光落在璃憂身上。


    心知夏卿是一片相思之苦,也並無惡意,璃憂苦笑,他嘴裏說著表哥嫂子卻分明看著她,讓她怎麽迴答?


    她嘴唇微動,慕容謹之卻沉聲打斷了夏卿,“你還若想留在這裏吃酒,便莫擾你嫂子。”他冷冷瞥了郭麟一眼,後者心下一凜,快步走到楚沐姝身旁,輕聲道:“娘娘請跟奴才走。”


    郭麟的聲音微微蕩在廳上慕容謹之發了話,沒有人敢再出麵為楚沐姝說情本來便無與楚沐姝特別交好的,朝官或妃嬪裏有想借楚沐姝占著郭太後喜愛打擠璃憂的,也深知時機不宜。


    “白妃啊,楚沐姝救哀家一命,常言道,知恩圖報,哀家嚐送她些須之禮,她也沒收下,哀家心有不安哪!便如卿兒所言,她既已出宮,哀家隻想借壽辰之機,與她一聚用個膳,權當還了當日之恩,你看可適合?”


    慕容謹之緊盯著自己,璃憂知道,隻要她開口向慕容謹之說一句,慕容謹之未必就不遂她的意,但郭太後是向她開的口,一番話無可挑捉,除非她想二人之間再落嫌隙,否則,她還能說什麽?


    她苦苦一笑,慕容謹之的臉色卻倏地又沉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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