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做的,你待如何?”夏元熙在背後的手示意神劍侍不要輕舉妄動,平靜地反問道。


    “銘兒,當時情況究竟如何?”季辰旭雖然心中惱怒,卻也耐著性子想要知道究竟該如何給她定罪。


    “孩兒當時捉住一隻璿龜,據李三那奴才說至少是活了四千年的好物,可是這個蠻不講理的女人硬是強搶了孩兒東西!嗚嗚嗚,孩兒技不如人,給爹爹丟臉了……”季銘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成功火上澆油。


    “杜執事!你找來的究竟是什麽偷雞摸狗的鼠輩?兀那小丫頭,我可問你,銘兒的話你可招認?”季辰旭一掀桌站了起來。


    “不錯,我覺得有德之物,他不配拿,所以就把璿龜放了。”


    “放了?!四千年的璿龜內丹,你知道多少靈珠嗎?把你賣了也賠不起吧!杜執事你可聽著,這是她承認的!今天你找來的阿貓阿狗就能蹬鼻子上臉,奪了主人家東西,明天是不是要把這總壇也霸了去?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我這就去賞善罰惡殿喊冤去!”季辰旭作勢欲走。


    “慢!”卻是杜執事和夏元熙一同開口。


    杜仲似乎還沒想好應對方式,於是示意夏元熙先說。


    “季少主,敢問這璿龜內丹取之何用?”夏元熙問。


    “哼哼,真是孤陋寡聞,難道你不知自己闖下了多大禍事?”季辰旭冷哼道,“此物性涼如水,佩戴在身上,即使正值盛夏酷暑,也能感覺如深秋涼爽;沉入酒壇中,冰鎮出的酒漿也是甘醇可口,迴味無窮……可以說妙用無限,你這種窮酸怎麽會了解?不過看在你初次冒犯,我也不是不能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把隨身法寶扣押在我千草堂中,然後以璿龜內丹來換,我就讓你能活著走出去,不然的話……”


    “不,我現在就給你介紹味比璿龜內丹更好用的藥,保證物超所值。”


    “是藥方?,你要有家傳的珍貴藥方獻上,就讓你將功折罪吧。但我告訴你,我們千草堂可是行家,胡謅一通可是罪加一等!”季辰旭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


    “夜明砂,白丁香,五靈脂,人中黃,淡秋石,人中白,望月砂磨為粉,以金汁和而為丸,對你的病情有奇效。”夏元熙一本正經地迴答。


    “噗嗤。”身後好幾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夏元熙所說的幾味藥全是凡藥,這也就罷了,夜明砂是蝙蝠糞,白丁香是麻雀糞,五靈脂是鼯鼠糞……總之全是各種人畜排泄物,顯然是譏諷季辰旭之語。


    季辰旭身為丹修門派的少主,自然不可能對藥理一竅不通,登時臉漲得跟豬肝色似的。


    “你、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給我殺了她!”季辰旭一聲怒喝,立刻有一隊身穿鵝黃色服飾,看起來比仆役身份高很多的修士跑進來。


    這也是千草堂蓄養的修士衛隊,雖然丹修門派自己不出產戰鬥力強的亡命之徒,但招募那種身上犯了事,走投無路的法修劍修什麽的很容易,隻要供給丹藥,就有大把人願意賣命。以前的總壇掌管煉丹售藥的大權,所以護衛的修士一直算是門中精銳,他們早就向季家立了心魔誓,連執事們也指揮不動。


    這下連和夏元熙一同來的修士們也慌了,看這樣子,季辰旭是想立威已久,隻希望他能點到即止,不要把無關人員也卷進去,於是紛紛退後了幾步。


    然而,鵝黃服色的護衛們很多手才剛剛摸到自己的法寶,或掐訣掐到一半,就僵直不動了,宛如被人施加了定身術似的。


    “你們站著幹嘛?!還不快給本少爺殺了她?”季辰旭氣急咆哮道。


    “可是……”其中一名護衛僵著脖子,猶猶豫豫地迴答。


    “有什麽可是的……不對!那是什麽?!”季辰旭目光一縮。


    隻見所有的護衛額心的地方都停留著一柄一寸來長的淡淡劍影,讓他們如同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樣,動也不敢動。


    沒人看見是誰出的手,是怎麽出手的。


    然而場中眾人唯一的變化是夏元熙身後的青麵鬼,不知什麽時候他手中已然握著一柄油紙傘,撐開的傘麵描繪著九幽地獄的可怖圖形,讓他這位在室內撐傘而立、帶著麵具的白衣人看起來分外詭異。


    “你是何人?是你做的手腳?”季辰旭顫抖著問。


    千草堂的護衛雖然都是靈寂修為,但堂中早請高人布置下了一些陣法,在主場優勢下,能將他們實力發揮到近乎金丹的水平,這也是千草堂平日能保障自己平安做生意的本錢。如果大廳中眾金丹修士選擇與他們交戰,在有心算無心的情況,加上各個角落暗藏的劇毒機簧,季辰旭自認為自己這邊勝率反而更高,沒想到這些招式還沒使出來,一個照麵就被人拿下了,怎不叫他心驚膽戰?


    “我是誰?你還不配問。讓你老子季孟來和我說話。”青麵鬼麵具一掀,露出一對白多黑少的三白眼,還有狼一般殘虐的麵容。


    這樣獨特的長相加上九幽地獄的傘麵倒是分外搭調,也讓大家的記憶清晰起來。


    “鬼劍愁席瀧?!他不是已經被劍湖宮貶黜為仆役了?這是來尋仇了?!”沐清秋最先叫出他的名字。


    “小丫頭好眼力。”青麵鬼席瀧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不過要說尋仇,卻也是小看了席某。”


    他一番話說得季辰旭心中稍定。


    當年他父親季孟一手創辦千草堂,為了迅速擴張,確實做了不少灰色的勾當。比如“黑鷲”孫歐就是季孟長期合作人之一,此人專門低價收購一些來路不明贓物,然後自己私下再煉製,改頭換麵賣出去,和很多窮兇極惡的邪修都保持聯係,替他們銷贓、並提供一些外來肥羊的信息。


    然而孫歐是名製器師,要草藥無用,季孟就勾搭上這條線,從他手中收購死者的藥材。


    當年席瀧也是初來東海,在孫鷗那購買一處遺跡的海圖,結果行蹤被孫鷗轉手透給一群殺人奪寶的邪修。但這次他看走了眼,席瀧九死一生將埋伏他的人殺死,搜魂知道內-幕之後,立刻準備找孫鷗算賬。


    當時孫鷗走投無路,就躲到了季孟的千草堂中,可是仍舊被席瀧殺了個七進七出,硬生生把躲藏在裏麵的孫鷗捉住,當場一劍砍了腦袋。也就是那時起,季孟才開始著手,將千草堂的防禦手段完善到近乎變態的程度。


    當然,席瀧被劍湖宮責罰並不是因為這一樁事情,但季辰旭仍舊害怕他突然想著想著覺得不爽,順便一刀再把他也給剁了,於是期期艾艾地問道:“那席前輩這次又是為何?父親冒犯您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這帳怎麽著也不該算在我頭上啊……”


    “哼,你父親當年也算是一介梟雄,任憑我怎麽逼問也不說那賊人的下落,怎麽在你這就變得如此不堪?我敬你爹是條漢子,放他一馬,斷無事後反悔,為難他後人的道理!隻不過嘛……”席瀧話鋒一轉,讓季辰旭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席某現在被宮主派了差事,保護這位昆侖來的玄璣姑娘,你這小子為難她便是妨礙公務、為難我等。席某和幾位兄弟都是戴罪之身,可經不起宮主再度責罰,也就隻能讓我這柄鬼哭傘再開開利市了!”


    “席前輩息怒!在下不知者無罪啊!”季辰旭心中別提有多冤了,他當時看著不起眼的小丫頭隻是個靈寂,而且周圍的金丹修士貌似對她也不怎麽恭敬,以為是不知道哪來的小地方修士,隨意打殺了也沒有什麽問題。沒想到她後台如此強硬,早知道是這等結果,別說搶了自己兒子一顆未到手的內丹,就算已經放到秘庫的寶物,人家金口一開也要趕緊洗幹淨雙手奉上啊……


    而這時旁邊的金丹修士們也免不了心中一驚,南海離東海不遠,而且劍湖宮又是比較喜歡生事的門派,他們打遍了南海找不到對手,就會流竄到東海來招惹。劍湖宮每一代新秀,不少都是踩著一些東海不長眼的倒黴修士闖下的名頭。久而久之,大家提到這個奇葩門派都是又恨又怕,也知道劍湖宮有個專門收容戰力高超刺頭的機構“神劍侍”,裏麵的每個人都是步虛以上,按劍修戰力來算,跟半個元嬰也差不多。


    而且這些人是劍湖宮宮主近侍,也不知道跑來保護這昆侖弟子是個什麽鬼?!這是有前代宮主轉生去昆侖了還是現任宮主的私生女?一時,大家紛紛猜測,不由得有些懊悔剛剛端著架子不去結交,早知道連那遊仙宮的絕世天才韓拂霄都屈尊,與一個靈寂修士打成一片,就該發現這小丫頭身份不凡啊……


    席瀧對夏元熙一拱手:“不知姑娘覺得,他們不敬之罪應該如何處置?”


    恭敬的態度,算是把麵子作了很足,這也是額外附贈的好處,如果不是夏元熙找迴一口半步靈寶的飛劍前輩,加上性格劍法又深得劍修們激賞。以神劍侍的高傲,就算是宮主下令,也頂多保障她的安全,斷不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屈居人下的仆從護衛。


    夏元熙眼光一轉,盯著偷偷摸摸溜到牆角的季銘:“竟敢告我黑狀,在我們那這種小孩是要打屁股的。”


    “爹爹!我錯了!啊~~~嗚嗚嗚……”


    這次,季銘可是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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