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挽留的聲音,夏元熙一臉“計劃通”的陰險表情,不過她很快平複,裝作淡然狀迴頭,“又是所為何事?”


    “這個……道友這一手當真俊得很,不知出自昆侖哪位前輩門下?”一名弟子問出了大多數的心聲,如果說這劍術是法劍流的修士使出來的,那劍湖宮一大半弟子要無顏苟活於世了。


    他們不知道,夏元熙平時練劍就經常用昆侖的靈鳥做類似的訓練,這花瓣不會橫衝直撞地到處亂飛,加上身劍合一後她與太華雷音劍聯係緊密了幾分,所以也能用飛劍做這種高難度的動作。雖然可能用在真正的鳥雀身上不敢保證萬無一失,但對付飛花落葉之類的死物還是能以真劍代替以往的鈍鋒木劍的。


    劍湖宮的修士日常切磋對手很好找,所以從來沒玩過這麽新奇的戲法,眼看夏元熙手段這麽純熟,便自思換做自己能做到什麽程度……結果不容樂觀,也無形中將她高看一眼。


    “玄微真人便是在下師兄。家師早逝,由師兄代為傳藝,不過僥幸學了點三腳貓的劍術,不敢在諸位麵前獻醜。”隻是裝作世外高人的場麵話罷了,其實想說的是:嗬嗬嗬,都來敬仰我崇拜我吧。


    “玄微真人?就是當初和陶慕劍師兄齊名那位?”


    “怪不得他當年能壓過我們陶師兄一頭,看他這位師妹的身手,真不知道他本人還能怎麽個強法?”


    那是,我大昆侖就是這麽碉堡!沒見過吧?庶民們。


    “是啊,連女修都能教成這樣,我看玄微真人的授課水平更加深不可測,堪稱獨步天下!”一人發出由衷佩服的讚歎。


    喂!什麽情況?那是我天賦異稟又聰明絕頂好嘛?雖然冰山臉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可是主要功勞還是我啊!快看過來這邊!你們該崇拜的對象在這裏!


    “不錯,如果是位男弟子,想必更加了得,唉,可惜、可惜了……”扼腕歎息的惆悵姿態簡直就像是惋惜一塊美玉掉落溝渠之中似的,讓旁邊的劍湖宮弟子聞言都連連點頭,心有戚戚焉。


    你歎氣個毛啊!在你們眼中,女劍修根本就等於地球輿論中的女司機吧?


    “也罷,既然玄璣道友是我們陶師兄老朋友的師妹,那在下就來領教番玄微真人一脈的高招吧!”一位率先迴神過來的劍湖宮弟子抱劍一禮:“在下裴征鴻,本命飛劍乃這口赤陽劍,還請道友賜教。”


    竟然被他搶先了!不少人都恍然大悟,心中暗恨。


    你們別這樣……我不想看她等會得意忘形的可惡嘴臉啊!楚明逸心中幾乎是崩潰的,他從剛才就在嚐試,企圖將夏元熙從他那些不靠譜的師兄弟麵前帶走,以免他們見獵心喜,陷入沒完沒了的切磋中。


    可是他失敗了。


    “昆侖三代弟子玄璣,劍名太華雷音,接受你的挑戰。”


    裴征鴻並不算劍湖宮這代頂尖的弟子,大約隻排在中上的位置,根據夏元熙剛剛的表現來看,其實沒人認為他能贏過對方。但劍修本來就是在不斷挑戰中習得劍道真意,讓自己更加強大。一個真正的劍修,往往不會特意去找比自己弱很多的對手取得優越感,凡人有句話叫“跟臭棋簍子下棋,越下越臭”,用在這裏也適用,沒有好的對手是無法進步的。


    所以,無論是普通弟子,還是對自己實力很有信心的“尖子生”,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即將進行的交手,希望從中獲取新的靈感,讓自己劍意更加圓融。


    裴征鴻劍法意象取自每天清晨初生之朝陽,此路劍法一旦使來,恰如一輪紅日懸於萬頃碧濤之上,冉冉升起。聚陽氣而生火,火中之英者為日,在這異象中,旁觀的人頓時覺得滿目光華璀璨,精芒浮彩騰躍,爆發的熱浪幾乎熔金鑠石。


    “裴師弟看來也是被激起了性子,別看他平時好像懶懶散散,實際上遇到有壓力的時候,每次會超常發揮。像剛剛這一劍,我就從沒見過他使得如此揮灑自如,這下就算是玄微真人的師妹,也不會贏得那麽簡單吧?”


    然而這人話還沒說完,夏元熙也出劍了,隻有少數幾個人看清了她的動作,左右交替,一步一劍。她一共走了三步,也揮出了三劍。


    但是,她極為快速的身法讓後麵的劍光後發先至。那驚濤暴駭般的劍氣如滄海橫流,勢不可擋,三道相疊則更加鼓浪激揚,騰踴澎湃,重重劍影化作噴薄的海氣,宛若千丈雪峰憑空而起!


    劍光交錯之際,勝負已分,整個過程快得像是蜂鳥扇動了一次翅膀。


    僅一眨眼的時間,本來旭日東升的朝陽瞬間變為日薄西山的殘照,不久後連唯一生機勃勃的赤紅都褪色了,陰慘慘掛在那,就像是鉛球般晦暗的月輪似的,繼而很快被滄海吞沒,細碎的月影化作海麵上的鱗光,支離破碎。


    “閣下神技,征鴻甘拜下風!”裴征鴻發髻散亂,麵色蒼白,然而臉頰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紅表露出他的興奮,那是棋逢敵手加上有所頓悟的二重狂喜。如果不是周圍的師兄弟們想要把他拖下去,換自己上的渴望眼神太過明顯,裴征鴻肯定要磕兩丸秘藥恢複體力,再打一局的。雖然那會稍稍有些副作用,但剛才一戰已經讓他獲益良多,跟這個比起來,哪怕之後要全身酸痛地在床上躺半個月,也是值得的。


    “不知閣下將在敝派停留多長時日?在下這幾日都有空閑,如果閣下需要向導,征鴻入劍湖宮一百二十年,周圍地方都已精熟,就厚顏毛遂自……”裴征鴻猶自想要多說幾句,希望有機會再找夏元熙切磋,不料後麵的人早不耐煩他絮絮叨叨一堆廢話了,至少黃雙卿立刻衝上來拉開他。


    “裴師弟剛剛消耗過大,需要趕緊休養恢複,不要太過勞累了。”話還沒說完的裴征鴻被直接打斷,然後一股柔勁將力竭的他推到一名劍湖宮弟子方向,後者趕緊攙住了他,並同仇敵愾地阻止了裴征鴻想要插嘴留下聯係方式的意願。


    事實上裴征鴻說話耗費的功夫反倒比切磋長,讓大家忍無可忍了,幾乎所有人想的都是:有點公德心好不好?不要再占用這妹子的時間了,好多人都等著打一盤呢!


    “在下黃雙卿,所用厚土玄龜劍,特來向道友討教!”黃雙卿語速比平日快了兩倍,看得出他十分心急。


    “出手吧。”


    黃雙卿和裴征鴻不同,也算是楚明逸這輩排行前五的人物。與瘦猴一般的本人長相不同,他劍意取象自巍峨山嶽,雄渾之極,而又險峻之極,防勢時讓人如臨萬仞絕壁,無從下手;若一旦他找準機會發動攻擊,則是山崩地裂,以萬鈞之力將對方碾壓。


    他見過剛才裴征鴻落敗的場景,心知自己不能托大,於是一出手就將自己最強大的劍意具象化出來。隻見霧靄重嵐中,無數山巒劍從林立,爭高直指,千岩競秀,萬峰刺天。幾欲與蔚藍的蒼穹一爭高下。


    這聳立的萬峰就這樣橫斷了夏元熙進攻的路徑,加上厚土玄龜劍又是“厚德載物”的土象飛劍,質地堅硬剛強,最擅長禦敵之道。就算夏元熙再使出剛才千疊波濤般的劍氣,經過層層山嶽的削弱,最終抵達黃雙卿麵前的恐怕和一陣微風差不多。


    “不愧是黃師兄。我的西風劍意雖說有萬物凋敝之力,但每次和他切磋,遇到這一招就毫無辦法了,那種完全無從下手的感覺真是心累。”一名弟子讚歎說。


    “那是,別說你本來見就被土象克製的風象,我這種青木劍意按理應該略占他上風的,可是次次都是我吃虧。黃師兄可是吳師伯的得意弟子,怎麽會輕易輸給……呃?”


    隻見夏元熙看了看眼前的重巒疊嶂,將兩口純白色的飛劍並在手中,齊胸直舉,像是在默默祝禱什麽。然後,她整個人彈指間就不見了,無主的雙劍合為一股,帶著璀璨奪目的銀白色劍光,直射巍峨群山之林。


    確實,和廣博的山嶽比起來,一口劍的大小不過滄海一粟,但這是夏元熙全身力量集中於一點的體現,以精破雜,自然如洞穿縞素。


    “你輸了。”


    夏元熙顯露身形,雙劍架住對方,身後是千峰萬壑破碎崩塌的幻影。


    “身劍合一!是身劍合一!她究竟是什麽來頭?”


    “看年紀和修為都不應該啊!快告訴我這是奪舍重生或是轉世頓悟了胎中之謎的前輩!”


    “昆侖的劍術水準竟然高到這個程度嗎?果然劍狂歌宮主所言‘劍道無涯’真是至理名言……”


    夏元熙這一劍讓所有圍觀的劍湖宮弟子都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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