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吳應就“處理”完裘飛宇,然後駕馭著飛行法寶趕過來,為夏元熙他們帶路。


    金霞殿就在島嶼的正中央,霧閣雲窗,雕欄玉砌,倒也典雅秀麗。殿外和殿內明顯是兩種身份的區別對待,在玄黑馬車長驅直入的時候,夏元熙通過妝台上的觀測銅鏡顯像,看到了外麵的庭院中投來的豔羨目光。


    “虞公子,請移步殿內,鄙教早已設宴款待,恭候多時了。”


    銅鏡內,吳應侍立一旁,做出了請的手勢。


    夏元熙輕盈地步出馬車,壓住裙角的玲瓏玉佩並未發出一點聲響。以她的身法,就算腰上掛一圈鈴鐺,想不發出聲音也很容易,無非平時沒有這種習慣而已。然後她掀起帳幔,等裏麵那位“虞公子”慢悠悠出來,才跟隨在他身後一同進殿。


    突然,她好像瞥到了個熟人,頓時心中一驚。


    完蛋了!


    麻煩自己找上門來!怎麽辦?


    尋常的事端自然不至於讓夏元熙如此驚慌,但這次很可能讓行動半途而廢。


    她剛看到的人正走向殿外,有著一頭微卷的淡金色頭發,高挺的鼻梁和鷹隼似的麵容。沒錯!絕壁和無常穀那位衛昉的冒充者被破除易容幻術後的長相一模一樣,連修為都一般無二。


    【也不知你究竟是哪個門派的弟子,下次魔道聖會,將你調-教成美人犬,帶過去展示一番也不錯,你出身越高,也越是稀罕物件。】


    想起來了!他好像是說過這話……


    這逗比,奪舍後竟然把原主的身形麵容用秘法改成他以前的樣子,是強迫症嗎?不過幸好如此,也讓她及早發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夏元熙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我畫風跟之前完全不同啊!這扮相他估計也認不出我吧?不必過分慌張,保持平常心。”心裏暗暗盤算著,她也略略安心,這模樣當初自己照鏡子時都差點認不出,怎麽會被隻見過幾麵的人拆穿?但為了安全起見,姑且躲一躲。畢竟如果是她前來倒無所謂,要是連累薛景純也被暴露出真實身份,那就成了坑隊友了。她雖然膽大妄為,但也不是腦子愚鈍之人,知道在精銳雲集的敵方大本營露出馬腳,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於是薛景純隻聽得玉環聲突然一響,身後夏元熙的氣息換了個位置,似乎在躲避誰。他不動聲色,修長的手指悠閑轉動著折扇,向對角延伸出的地方看去。


    金發碧眼的異域長相,應該是百眼魔君左丘琰的後人。


    前方正是夏元熙在無常穀遇到的熟人——左丘伯玉。他剛剛熟悉新身體,也是此次殿內招待的貴客之一,不過由於前不久失去了所有邪眼,目前戰鬥力大打折扣。雖然平時也沒人敢找他麻煩,不至於暴露,但心中氣悶,也懶得同殿內春風得意的修士們虛與委蛇,一個人出來散散心。


    為了在這次萬魔會出麵,也表示左丘家依然有青年一代的高手,同時震懾那些居心叵測的同道們。他用秘法注入之前留下的精血,把新奪舍的軀體變得和自己以前的肉身一模一樣,表示無常穀宣揚的“擊斃百眼魔君後人”純屬造謠,反正無常穀是南海炎洲的,參加不了西海的魔道聚會。


    如果不這樣,隻怕那些暗算自己人毫不留情的“盟友們”會立即聞風而動,企圖趁他虛弱討到什麽好處。


    “那個可惡的小丫頭,竟讓我淪落到如此地步!”左丘伯玉正咬牙切齒,突然感覺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


    他家傳道法本就是瞳術,自是目力過人,總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凝目細看,卻不想對上了那個總是一臉神秘笑容的黑衣男子。


    對方正把玩著從不離手的折扇,不加掩飾對他報以探尋的目光。


    “哼,那條狡詐的毒蛇!他又知道了什麽?”左丘伯玉心中一凜,平常時候他倒是不懼虞巽,可是現在他隱瞞自己的傷勢,心中有鬼,也忌憚對方看出了什麽。尤其麵對的還是惡名在外的虞家典型人物,當下故作鎮定地高傲一點頭,轉身向庭院方向走去。


    可是那白衣的身影依舊讓他很在意……而且是一想起來就感覺肝火異常旺盛的程度。


    “姓虞的毒蛇不光自己就讓人不快,連帶來的侍妾都一身討人厭的感覺,果然蛇鼠一窩,物以類聚!”左丘伯玉心中憤恨。


    “與我對視時心虛移開目光,說明左丘伯玉有些事情不想讓我知道。”薛景純得出結論。但他沒漏過對方剛剛凝視的動作,目標顯然是他身後的夏元熙,還有那同時響起的突兀環佩鳴響。


    “而她也多半……不,絕對同樣如此。”


    他放緩腳步,讓自己和夏元熙並行,伸出手指挑起她一縷頭發,略微彎腰輕輕一嗅,恰到好處地將自己審問的眼神掩飾成逗弄寵姬的模樣。


    這人一定知道了!夏元熙心虛低下頭,口中說的卻是:“主人,周圍還有許多前輩在……”


    (譯:現在是在敵人老巢做任務,師兄您悠著點。)


    “嗬嗬,赤練麵皮薄,過會在沒有人的地方可不要再推脫。”薛景純彎腰附耳,幾乎貼著她臉頰說道。


    (譯:我會聽你老實交代。)


    於是,兩人剛進殿就讓眾人看到了這樣的畫麵。


    兩位主角之一的虞巽是西海邪魔們又愛又恨的危險密友,自然不陌生。但這個以前都是獨來獨往、全身毫無破綻的虞公子竟破天荒帶了位侍妾,看樣子十分寵愛,連大庭廣眾之下都在騷擾她,怎不叫人大跌眼鏡?


    隻見那位名動一方的陰謀家正拈起一縷青絲,用他以往隻會吐出毒液的薄唇和聲細語說著什麽,然後少女無限嬌羞的低下頭,一身白衣纖羅飄帶,似蛺蝶紛飛,更襯得她冰肌玉骨,雪膚花容。


    極情宮宮主的獨子、無暇郎君玉重樓當即從嬌妾環繞的溫柔鄉中站起身,俊臉含笑,打趣道:“當初虞兄來敝處做客,在下遣了幾名漂亮孩子暖席,結果被毫不留情退迴,還道是虞兄不好這口。現在看來倒是小弟不自量力了,虞兄藏著這等美妾,又怎會看得上敝處的庸脂俗粉?”


    “無暇郎君過獎了,若說極情宮的佳麗是庸脂俗粉,隻怕天下也沒幾個女子能入眼。隻是在下慣用自家之物。”薛景純也同樣迴以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曾生活在宮闈之中,裝作這類窮奢極欲之人的神態自是不陌生。這幾句話言外之意就是隻習慣自家從小調-教的姬妾,讓玉重樓心領神會。


    然而夏元熙想的卻是:這童貞死宅偽裝現充渣男還挺像樣的嘛……


    極情宮也是西海排的上號的魔道勢力,同其它男女之道的低端采補魔功不同,極情宮的《紅塵訣》就像真魔一樣玩弄人心。他們在每一次戀情中都是將自己真意投入的,到對方付出本心時就斬斷情絲,隻迴報以虛情假意,在一次次的極情和斬情中領悟大道,沒有萬中無一的心性決難辦到。


    玉重樓就是極情宮這一代的第一高手,也是下任宮主接班人,他府中姬妾成百上千,其中不乏正道女仙出身,但都被他全心投入的那段時光迷惑,愛他愛得刻骨銘心,認為自己是最特別的存在,別的女人則是供心上人練功的爐鼎。這等手段的人,糊弄起來極為不易,好在薛景純神情無懈可擊,也沒讓他產生懷疑。


    “哼,我還以為虞兄是清心寡欲之人,沒想到和玉淫-魔成了一丘之貉。”皇極殿溟泉獄主刑無道冷冷地說。


    這位的門派皇極殿仿照凡間皇朝而設,隻不過九卿變成了寒泉、陰泉、幽泉、溟泉等九位獄主,勢力和極情宮相差仿佛,近來多有摩擦,所以刑無道看玉重樓十分不快。當然,這硬邦邦的話也沒有指責薛景純的意思,因為“毒士”和所有門派都是這樣麵上交好,實則若即若離。隻不過獄主們都是這樣黑臉罷了,就算沒得罪他,說話口氣也很差,從“虞兄”和“玉淫魔”的稱唿差別則表現出他真實的好惡。


    “阿彌陀佛,食色性也,刑施主為何口出惡言。”說話這人口喧佛號,卻不作和尚打扮,一身破舊寬大的灰衣,麵容清臒,神情悲苦,頭發淩亂,倒更像地球上的魏晉名士。可是要是以為他如表麵上無害就大錯特錯了,這人法號空聞,乃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魔佛教派——無生淨土的白蓮尊者。


    此派很久以前曾是佛門,因佛慈悲為懷,普度眾生,所以信願念佛為正行,認為哪怕曾作五逆十惡之人,隻要虔誠懺悔亦可仰承佛力往生淨土。隻是後來被魔道滲透,曲解經典,以致門人堅信,無論作任何惡,隻要信佛,佛定為我承受、洗滌罪業,毫不影響修行。於是逐漸淪為魔道,其實現在和佛門關係不大,隻是他們堅稱自己是佛門弟子罷了。這些假和尚平時不瘋還挺正常,如果發作起來,西海下限最低的十件事情估計有四件是他們做的。


    “這次我同意花和尚。”恪命館的曹崇也點頭符合,這個門派功法乃是氣運一道,十分神秘,傳說能奪人運道加諸己身。作為新一代的領軍人物,曹崇被人敬畏的稱為“定命書”。他一副酸儒長相,攬過身旁一位美貌女修,套頭晃腦道:“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這才是人生樂事啊……賀虞兄得美人,當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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