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尋找寶物的方法無外乎兩種,一是以卜筮,勘定風水等方式,尋找某些已經知道大概特征的寶物,比如兩千年前被發現的般若七彩鐲,就是一位無常穀修士以梅花易數,算出此物在“一線天”西麵的二心堂附近,他鍥而不舍在那一帶尋找了兩年,終於在一次小睡中夢見佛陀含笑,醒來就手腕上就有了這枚鐲子。另一種則是博覽群書,查閱各種修真界的逸聞,從上麵記載的修士生平事跡,找出法寶藏身的蛛絲馬跡,像輕塵淨衣的發現,就是一位祖上曾擔任過無常天姥侍女的修士,根據自己祖先留下的手稿,從無常天姥日常習慣上,找出法寶的所在。


    不過除了有的放矢,更多的則是誤打誤撞得到寶物傳承,比如得到風火壺的執役弟子,本身在門派並不出眾,不過他喜歡在神筆峰看日出,經常遇到一隻黑色的烏鴉,他覺得有隻鳥一起陪伴也不錯,於是每次去看必定會為烏鴉帶來一些堅果,如此十年之後,有一天他再度上山,發現烏鴉給他銜來一個青銅小壺,然後不知所蹤,他仔細一看,發現是無常天姥留下的七寶之一——風火壺,這才知道那烏鴉就是器靈。


    這些故事夏元熙在閻雨石的書房已經看過了,但如果能輕易找到,天芒神針也不至於現在還沒有消息。這件寶物十分難以推算,讓不少無常穀長老們請來的專修卜筮的高人折戟而歸,本身又相當神秘,所有記載它的逸聞都是一筆帶過,隻說當敵人看到神針的金芒時,雙目就已經被法寶刺傷,至於這件寶物本身的特性,則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不像別的六件法寶,不僅外形上有若幹描述,更為了渲染無常天姥的威勢,對它們發動起來的景象也有諸多溢美。


    或許,正因為難以尋找,閻雨石才會做兩手準備,企圖複原它。


    雖然不知道閻雨石進行到了哪一步,但或許他已經掌握了和天芒神針相類似的寶物——如果殺害弟子的是他的話。


    這樣一來,或許自己就不得不熟悉一下盲鬥,萬一雙目失明,也不至於驚慌失措。


    夏元熙將周圍一切映入心中,閉上眼,在鬥室內旋身來去。現在,她腦海內已經虛構出一名敵人,正和她激烈廝殺,她一邊用身體反應和臨陣經驗作出判斷,此外,還仍然一邊思考天芒神針的事情。或許對有的人來說,這樣分心二用會讓腦子一團漿糊,完全想不出什麽名堂來,不過在夏元熙身上,適當的戰鬥可以刺激神經的敏銳性,有助於開拓思路。


    為什麽唯有天芒神針諱莫如深?它是以日光煉成,並不是邪魔外道,見不得人的東西。夏元熙一邊尋思著,閉著眼,憑借著記憶的場景,足尖一點,輕盈地踏在房間中的圓桌上,沒有磕碰到滿桌的果盤、茶壺等物。


    她迴身一劍,將身後的假象敵喉嚨洞穿,劍光收發自如,縱然目不視物,把一室都充斥了霜刃的徹骨鋒芒,卻並未傷及到物品分毫,這一手收發自如的劍技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為什麽不能提它?隻能說明,天芒神針有缺陷,或者使用的限製極大,如果被人知道底細,就能輕易防禦或是躲避!”


    在人與劍幾乎合二為一的協調中,夏元熙思緒逐漸清晰。她是天生的戰鬥者,自然思考問題的思路也是從戰鬥方式得出。


    “看到它眼睛就會被金針刺傷?說明天芒神針並不是物理上存在的東西!或許是虛體……抑或根本就不是針!”


    她睜開眼睛,旭日的光芒從雕花窗欞中投下,被烏木格子分割成一束束光柱,裏麵有無數肉眼可見的細小塵埃在舞蹈,反射出細沙似的點點碎金。


    天芒神針既然通過目光傳遞,八成具有光的性質……光的特性有哪些?


    用棱鏡散成七色?不對……


    遇到小孔時,將偏離直線運行?也不對……


    夏元熙從桌上的茶壺引過一道水箭,合在掌中,默運寒冰咒,將它化作一塊透明的碟狀圓片,中間較厚。所以,當窗戶射入的光線穿過它時,就被集中到一個點上。


    “會是這個嗎?”


    夏元熙用手指感受著那枚光點的熱度。她知道,在地球上肉眼觀測強光會視網膜燒傷,於是她推測,天芒神針也使用了類似的原理。


    “如果是這樣,那它究竟會藏在哪裏?”


    她腦中走馬燈似的轉過若幹場景,那都是其他六件寶物被發現的地方,二心堂、神筆峰、鵑泣原……閻雨石的書房中把這些點研究了不下千萬次,有連線對應星辰,又有按天幹地支排列陣圖,總之修士能附會的星象、地理、文字序列等方式都一一試了個遍,尋找共同點,仍舊毫無所得。


    或許,無常天姥放置寶物作為陣眼的地方,根本就無關於這些亂七八糟的,隻是這些地點能發揮法寶的威能罷了。


    夏元熙可以想象,在一柱擎天的神筆峰,如果有風火壺鎮守,凡有敵來犯,就噴吐出萬千火鴉相抗,居高臨下,勢必讓人頭疼萬分;而二心堂附近曾有佛道羅漢坐化,至今仍常見佛光普照,般若七彩鐲埋藏此處,也是如魚得水。


    如果天芒神針是集中光束燒傷人眼的法寶,那最能發揮它威能的地方在哪?


    她伸出手,窗戶格子間投下的光束直直落到掌中,宛如用手握住了一柄筆直的光劍。


    光是直行的,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越是集中威能越大,用放大鏡收集日光甚至能點燃火柴。


    所以,那個地方必然是狹窄,會限製人行動,方便天芒神針集中攻擊的地方。


    一線天!


    夏元熙幾乎肯定的,第一時間就想起它。那個寬近十餘尺,兩邊筆直陡壁高達萬仞,頭頂上方隻有窄窄一絲天空的險峻裂縫!


    不管怎麽說,去看看吧!她收劍,環視一圈,屋內物品並無損壞分毫,對自己的劍技滿意地點點頭,正要出門。


    幹淨整潔的房間內,一個沒注意到的細節閃過她腦海。


    差點被騙了!這個關竅一開,另一條隱藏多日的線索立刻將其他一些東西串起來。她麵色凝重,並沒有先去一線天確認天芒神針,而是轉身向藏經閣走去。


    還有些東西需要確認!


    三天後,夏元熙再一次來到了衛昉的房間,這次她沒有找別的借口,光明正大的前來拜訪。


    衛昉見了她,似乎有些吃驚:“師妹怎麽今天有空前來?難道我托師妹尋找的藥有了眉目?”


    “是啊,隻是我不擅長煉丹,這次就是帶師兄前去指導。”


    “這個恐怕……”


    “無妨。對了,來的路上發現有個東西在師兄房間外鬼鬼祟祟的,就順手抓了起來。”夏元熙攤開手,遞給衛昉一枚被簪子戳穿的眼球,讓他聳然一驚。


    “原來師妹成竹在胸,心裏有了成算?那我這做師兄的也舍命陪君子,隻是我雙目失明,一路上還請師妹多多擔待。”


    “啊,忘了這一節,是我思慮不周了。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在下又身無長物,還請師兄牽著這劍尖,我握著劍柄在前方帶路便是。”夏元熙親切地笑道。


    一路行來,人跡漸漸稀少,終於,二人來到一線天之中。


    “師妹,你竟然殺了那‘眼’,可是找到了天芒神針,到了同閻雨石攤牌的時候?”四下沒有人聲,衛昉小聲急切詢問道。


    “不錯。”


    “那究竟在何處?!”


    “一線天。”


    衛昉神色灰敗:“師妹,你莽撞了!這一線天附近,閻雨石可是請了精通六壬術式的卜筮門派宗師‘天算子’找了個遍,可以說整個無常穀就這個地方最不可能了,師妹輕舉妄動殺了他的探子,這該如何收場?!”


    “他當然找不到,天芒神針名字雖為‘針’,卻並不是針類法寶。找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也虧得天算子白忙許久。”夏元熙輕蔑一笑:“就像你表麵上看來是無常穀廢柴弟子,但實際是百眼魔君後人一樣。”


    與此同時,她右手一送,將引導衛昉的太華雷音劍捅進他小腹,一邊扭動手腕,將他內髒絞碎。


    “敢騙我?你這是找死!”少女童稚的相貌濺上幾點鮮血,讓她殘酷的笑容顯得有幾分猙獰。


    “咳咳……”衛昉口中不斷吐出碎裂的肉塊和血沫,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用手掌握住劍鋒穩穩地抽出來。


    “師妹,你是怎麽發現的?”雖然在敵對門派被人識破身份,但他仍然鎮定自如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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