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夏元熙就跟隨薛景純踏上了西海一個不知名的小島,真不知道這等萬裏無人煙的窮鄉僻壤有什麽修士要走訪。


    突然,前方的薛景純停下的腳步。不一會,遠遠傳來一聲悠長空靈的鳥類鳴叫,有點類似於海洋中鯨魚的聲音,隨後,他們上空掠過一隻巨大的白鳥。它體型比例比鷹略微纖細,脖頸如鴻鵠般優雅,除開雙足、喙和羽翼末端刀翎的部分為金色外,其餘羽毛皆是珍珠色充滿光澤的純白。寬闊的雙翼展開,直欲遮天蔽日,讓下方的地麵籠罩在一片陰影中。而它額頭生長的一顆熠熠生輝的七彩琉璃珠,正源源不斷散發著光芒,璨若星辰。


    讓人更加注意的是,巨鳥金色的爪子中還拖著一條龐大的蛟龍類生物,看身形比夏元熙之來昆侖路上遇到的鮫妖更為粗長,而這隻蛟龍頭角崢嶸,五爪俱全,顯然在血統上高過那鮫妖不止一點半點。


    “嗚哇……這鳥究竟什麽修為?竟能把那麽大隻的蛟龍捉走……”夏元熙暗自咂舌。


    “這是異種瑞獸的天生神通,算法和人類修士不同……硬要說的話,大約二劫吧。”薛景純所說的二劫,意義指修士的渡劫期。這個階段修士將迎來天劫,第一次是進入渡劫期千年後,第二次則是一劫後的兩千年,第三次是二劫後三千年,以此類推。難度上自然是一劫最為簡單,越往上雖然間隔時間長,但難度簡直幾何級往上遞增。到了渡劫期,隻要能渡過天劫,理論上已經擁有永恆的壽元,但是由於天劫的難度越往上越是變態,至今沒有能渡過九劫的活體出現。


    渡劫期的後麵則是大乘期,這個階段就是準備與道合真,飛升他界了。隻是渡劫和大乘並沒有明顯的界限,有人僅僅過了一二劫就到達大乘,也有人四五劫……當然,更多則是直到在天劫下神形俱滅,都沒摸到大乘門檻的。


    渡劫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階段,所以渡劫修士的實力也是各自不同,多半以渡過的天劫數量來區分,目前修真界的各大門派的渡劫神君們最高也不過五劫,這鳥能達到二劫實力自然非同小可。而上古異種天生神通有移山倒海之力,窮盡法術威能之極效,如果二劫修士不依靠陣法等主場優勢,絕大多數都是打不過二劫實力的異種生物的。


    按理說,遭遇這等危險異獸,最好是有多遠閃多遠,不然它一個不開心,輕輕哼口氣估計都等於靈寂法修全力施為的風類道術,挨到點可不是件好玩的事,但是薛景純卻無所謂地向巨鳥降落的山頂上禦劍飛去,夏元熙也是個膽大如鬥的,當下十分愉快地跟去看熱鬧。


    山頂上,那隻白鳥正在進食,纖細的脖頸被正在吞咽的蛟龍首撐得鼓了起來。從張開的金色鳥喙中,蛟龍龐大的鱗片身軀蜿蜒而下,尾端無力地拍打著地麵,把遍體傷口的血液隨意塗抹。山頂的岩石一旦被滴落這些龍血,就如同遇到強酸一般發出“茲茲”聲,並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煙,顯然其中含有見血封喉的劇毒!但正在進餐的鳥卻毫不在意,迅速將蛟龍“吸溜”地全部吞進腹內,竟不比凡人吃碗麵條困難。它優雅的身姿也沒有因為吞下和自己體型差不多的蛟龍而變得大腹便便,仿佛通過喉嚨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吃完後,白鳥伸展著形狀優美的長頸,張開金喙,發出一陣哀傷的鳴叫,似乎對於吃掉蛟龍表示懺悔。


    “這鳥看起來是個慈悲心腸的~你看它吃了飯還要像佛門弟子一樣念經懺悔。”夏元熙嘖嘖稱奇。


    “你聽錯了,它隻是在打嗝而已。”薛景純毫不猶豫表示否定。


    “咦?”


    這時,白鳥悠閑地閉上喙,而那哀鳴的聲音依舊不絕於耳。


    “那聲音是它腹內之龍,現在應該正在嗉囊中被煉化毒素,取完毒汁後進入腸胃,那時便是它的死期。”他說完,就直接向那個危險的上古異種走去。


    “等等~我也去看看!”夏元熙飛身向前跑去。


    那鳥似乎察覺到有人來,眼珠轉向這邊看了看,然後拍拍翅膀,搖身一變就不見了!隻在原地出現一個秀美俊逸的白衣青年,他閃爍著珍珠色光芒的長發及腰,兩鬢則是金色,看樣子是那巨鳥的化身。


    白衣青年遠遠看見他們二人,展眉一笑:“這一世你怎麽變得如此娘娘腔?倒讓我吃了一驚!”他問話時看著的對象卻是夏元熙。


    “我嗎?我本來就不是男人啊。”


    “誒?這麽說你選擇了女身?這還是頭一迴啊……”白衣青年單手摩挲著下巴,似若有所思。


    “師兄,這是你要拜訪的友人嗎?”這小島光禿禿的,連草都沒長一根,除去白衣青年也沒有別人。


    “我不記得有認識如此老眼昏花的朋友。”


    “啊!原來你在這裏啊!抱歉,不小心看錯,人族的長相太難辨認了……”白衣青年無賴的笑笑,看樣子是有意為之:“這位小姑娘是你們昆侖的後輩?雌性的人類出現在你們門派真是少見……初次見麵,我叫俱蘭吒華,幸會幸會。”


    “哦。晚輩道號玄璣,本名夏元熙,隨師兄前來拜訪前輩,叨擾了。”夏元熙上前執了個晚輩禮。


    “無須多禮,我與你師兄平輩論交,也叫我師兄即——”俱蘭吒華隨和地笑答。


    “叫前輩。”薛景純冷冷地打斷,但看起來並沒有生氣,隻帶了一絲無可奈何,好像覺得應付他很麻煩。


    “哦,俱蘭吒華前輩。”


    “人類真是小心眼又記仇……”俱蘭吒華撇撇嘴,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好主意,眼神一亮:“有貴客前來,在下理應盡地主之誼,島上雖然沒什麽吃食,唯有一味土產……”


    “不必費心!”薛景純斬釘截鐵,直接拒絕。


    “那是什麽?”夏元熙好奇地問道,不知能讓麵癱臉的師兄視若蛇蠍,嚴詞相拒的到底是怎樣一種東西。


    “哦?玄璣姑娘有興趣?這可是件好物,容我稍作準備。”


    薛景純閉著眼睛,似乎為她的愚蠢發出無聲的歎息。


    於是他們就被白鳥青年俱蘭吒華請到了一處洞府中,裏麵桌椅器皿皆是海中珊瑚、珍珠與琉璃製成,紋飾上帶著一些異域情調,倒也別有風致。


    不一會,俱蘭吒華就端上一隻硨磲雕琢的白盤,裏麵盛放著熱騰騰的金黃色肉片,一股蜂蜜和香料被炙烤的焦香撲麵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這個可以吃嗎?”夏元熙睜大眼。


    “當然可以!對了……忘記人類吃東西比較麻煩,見諒。”俱蘭吒華一拍腦門,隨手從牆壁上折下一段紅珊瑚枝,手指一彈就將它切割成幾枚小叉子遞給夏元熙,看樣子十分期待她品嚐。


    “那就恭敬不如……”夏元熙剛要接過,卻發現叉子被薛景純直接拿走了。


    “與她無關,我來便是。”


    從沒見過他進餐,原來這人連吃東西都要帶著薄緞手套。雖然吃相倒是十分優雅,但……好像沒怎麽咀嚼的樣子,直接吞進去了。


    “味道有那麽……嗯,獨特嗎?”夏元熙看他完成任務一般的進食方式,越來越好奇了。


    “問這種話讓我很傷心呢……自認為廚藝還算不錯,隻是這位殿下潔癖太嚴重了。”俱蘭吒華攤手,不過表情卻帶著惡作劇成功的笑容。


    “腹內吐出來的東西,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去吃的,這是人間的習慣和常識,與潔癖無關。”


    “隻是在嗉囊裏放了一陣而已,不這樣取出毒液你們也沒辦法吃。話說迴來,已經洗幹淨剝皮後也不要緊吧?是你太斤斤計較了。”


    原來是這個原因,還以為多大的事呢……


    夏元熙看向薛景純,後者寒著臉,正有條不紊地吃著毒龍的肉片,顯然這被俱蘭吒華吃進去“消化”了一遍的東西,對他來說還是有些惡心,所以都不會去嚐味道,直接囫圇吞下去。


    不行就不要勉強啊……夏元熙無語了。薛景純大概覺得她是女修,天然對這類東西更加抵觸,所以才一個人接下這盤對他來說無比厭惡的黑暗料理,其實這完全沒有必要嘛……


    作為一個作死小能手,她在地球上非常喜歡玩生存遊戲,別說龍,各種蟲子掐頭去尾就能吞下去;至於俱蘭吒華吐出來的東西……開玩笑,地球人類可是把貓糞咖啡視為無上美味,區區在嗉囊呆過的毒龍肉有何懼哉?把她和一般女修相提並論真是太天真了。


    於是夏元熙從盤中拈起一片烤肉,吃進嘴中嚼嚼,隻覺得柔嫩鮮美,脂香四溢,點點頭道:“味道不錯,有孜然就更完美了。”


    “哦?沒想到竟然遇到此道高手……”俱蘭吒華一下來了興致,開始向她探討烹飪手法的問題。


    夏元熙一邊吃,一邊點評發表意見,一片賓主盡歡的景象。薛景純盯著她看了會,發現她神色並無勉強,於是放下了手中的珊瑚叉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靜坐,卻再沒動過那盤毒龍肉。


    所以說,要量力而行,不要強出頭啊……談笑間,夏元熙將一切收之眼底,心中為這個潔癖師兄默默點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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