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海山島】


    夏元熙戴著王詡給的麵具,化妝成一個唇紅齒白的小正太,在當地有名的坊市上轉來轉去。她本來日常行動就大大咧咧,偽裝後的男童形象反而比本相看起來更自然。由於隻有她一人想學禦劍術,授課的修士要過段時間才會出現,王詡就幹脆讓她去打雜……不,將功抵過……


    想到這個夏元熙就一肚子火,原來那日山洞中宰掉的蜘蛛妖還是保護動物。她隻不過稍微質疑了下:“把這麽危險的生物隨便亂扔,難道本門沒有妨礙公共安全方麵的戒律嘛?”


    就因為這個,王詡用無比刻薄的詞語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人身攻擊,據說隻要稍微會點望氣之術的凡人都知道避開這山洞,她一個修士還闖進去簡直是業界之恥,無顏苟活於世,唬得夏元熙一愣一愣的。


    為了安撫失去引夢狼蛛的元嬰真人那脆弱的心靈,夏元熙就從打掃靈獸欄和跑腿買東西之間選擇了後者,臨走前王詡扔給她一個像是漆器製作的麵具,告訴她魏新河的人可能會來找麻煩,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偽裝一下為妙。


    有了之前的血淚教訓,夏元熙不敢說什麽:“帶上這個看起來不是更可疑了嗎?”依言按在自己臉上。麵具接觸皮膚隨即消失,攬鏡自照,隻見鏡中一位俊秀少年正左顧右盼。這麵具並未改變她許多,隻是鼻子高了一點,眉型更粗硬一些,臉龐也有了少年人俊秀不失柔和的感覺,讓整個人氣質為之一變,連真元氣息都模擬成男性偏純陽的屬性。加上換了身外門弟子純白底、墨綠瓊花紋鑲邊的窄袖及膝袍,外罩墨綠無袖短襖,踩著同色粉底瓊花暗紋短靴,倒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道門童子。


    不愧是化生道人,專業的就是不一樣!


    十洲三島隻是天下曆史最悠久,風水靈氣最佳洞天福地的總稱,事實上東南西北四海之中,還有許許多多可以供修士參悟道法的島嶼;同時也有一些處在海流交匯處,航道安全的海島被修士們當成了交換物品、收集資訊的場所,海山島就是其中之一,夏元熙改頭換麵,上了昆侖低階弟子乘坐、半月一期船隻,前往海山島的旅途倒也一路無事。


    琦珍閣是夏元熙此行的目的地,雕梁畫棟,鬥拱淩雲,倒也十分好辨認。迎賓的夥計見了夏元熙昆侖外門弟子的服飾,不敢怠慢,忙叫了琦珍閣在此處的負責人出來相見。


    海山島琦珍閣吳掌櫃一副儒商打扮,笑容和藹親切,也是名修士,夏元熙隻能看出他比自己修為高,具體什麽層次卻不能妄斷。


    他並沒有擺前輩架子,以小友相稱,侍從端出招待夏元熙的茶水也是靈氣濃鬱,遠勝於蘇玉朗之前拿出的“透骨香”,從吳掌櫃信手端起茶杯,閑適地一邊呷著茶水,一邊閱讀王詡手劄的模樣看,似乎他對這種珍品也早就習以為常。


    不一會,吳掌櫃就看完了信中的內容,他體貼地等夏元熙咽下口中的茶水,放下杯子,才斟酌道:“玄幽真人所需的物品,敝店早已備齊,隻是這萬年芸香木所結琥珀前幾日也有客人求購,玄幽真人信中所說,購置此物乃是煉器使用,而煉器本身便要去掉瑕疵部分。正巧那位客人用作合藥製香,所需甚微,完全可以勻出一部分。奈何此物早已被玄幽真人定下,敝店不敢擅自做主。小老兒鬥膽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小友能允許刮下一點粉末,那位客人也表示願意以重金相酬。”


    “他需要多少?”


    “些許而已。”吳掌櫃比出小指甲蓋大小的手勢,夏元熙也爽快地答應下了。在她的監督下,吳掌櫃當場從拳頭大一塊琥珀的裂紋部分,刮下小指蓋大小的一小戳粉末,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當夏元熙正在對照清單上其他物品的時候,吳掌櫃又親自送來一袋靈珠,道:“小友俠義心腸,小老兒感激不盡,實不相瞞,那位客人是敝店的老顧客,需要此物也是煉製攸關修為進益的一爐大藥,隻是規矩不可廢,幸虧有小友成全。這是他和小老兒一點心意,萬望笑納。”


    反正是王詡的東西,夏元熙想想那個小心眼的元嬰真人為了一隻蜘蛛,把她噴得無地自容的的場景,就不禁背後冒出寒氣,生怕這袋約有300粒的玄品靈珠不能撫平他玻璃心上的裂痕,於是並未推辭,立即就收下了。


    看得出夏元熙時刻準備走人的樣子,吳掌櫃試探問道:“方才小友一直打量敝店售賣的飛劍,莫非打算購置一口?”


    “是啊。不過這裏的太貴,我還是去外麵看看。”夏元熙注意到,這裏的寶物越是放在上層的,價值也越高,並未寫明價格,估計是麵議。而最底層的寶物都是明碼標價,哪怕下品法器也要十數粒玄品靈珠。來這個世界已經半年有餘,夏元熙了解道靈珠是修士間的貨幣,是采用靈石礦精煉而成,分天地玄黃四品,每相差一品的兌換比例是一千比一。


    不出來逛逛,永遠也不知道物價是什麽概念,夏元熙來的一路上,看到坊市上散修們臨時建起的小鋪子,裏麵交換的東西絕大多數也就數十粒黃品靈珠罷了。她想在坊市上多逗留幾日,賣點自己煉製的符籙,看看能不能換口耐用點的玄兵。


    “小友何必舍近求遠,坊市上散賣的物品做工粗劣,不堪使用,方才的謝儀有三成是小老兒贈與小友的,這些靈珠在敝店選購一口中品法器的兵刃也是足夠了。”吳掌櫃連忙攔下夏元熙,勸告道。


    “吳掌櫃客氣,我不過借花獻佛而已,這些靈珠自然也要原樣還迴去,不然豈不是成了慷他人之慨,自己撈好處了?”夏元熙滿不在乎說道,她迅速把東西清點好,往儲物袋一扔,對著吳掌櫃抱拳一禮告別,便跨出了店門:“謝吳掌櫃好茶,就此別過。”


    等她走遠了,吳掌櫃才慢悠悠走向後院,攤開一張杏黃色紙箋,把方才夏元熙的迴答原封不動謄寫在紙上,合掌一拍,紙箋化為一隻小小的黃鶴上下盤旋。


    “帶給昆侖的玄幽真人。”吳掌櫃命令道。


    黃鶴一聲清唳,悠悠然往昆侖方向飛去。


    夏元熙在海山島的坊市設了一處攤位,她能賣的也隻有符籙。但是現在的修真界主流是五行或者雷法符籙,有著將天地之威具象化的作用。而她的北冥製魔黑律玄符比較特殊,不在五行之中,不可見,難以名狀,屬於“虛無”的力量,一時間之間沒人能認出來,所以生意自然是門口羅雀。


    幾天後,夏元熙的攤位上終於來了一個看起來略落魄的修士,他懷裏用青布包著一支長長的棒狀物體,幾次路過夏元熙麵前,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上前詢問:“請問道友的符籙能不能以物換物?”


    “你用什麽換?”


    那人左右環視,這才解開棒狀物體上的青布,一口飛劍逐漸露出真容。他抽出劍刃,上麵鬆紋隱現,寶光流轉,位階竟然達到下品寶器。


    “誰來慚愧,這口家傳青冥劍我本不該賣掉,隻是天資有限,這些年來一直不能運轉自如,飽受同門恥笑。上月一時不察,受人言語相激,答應了與對方的比試,若我敗了,連自小定親的師妹都要拱手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便尋思著,左右都辱沒了青冥劍威名,倒不如為它尋個新主,我換些符籙丹藥,與人比鬥之時更能運用自如!”


    那人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口中念念有詞,眼神依依不舍,夏元熙看不下去了,於是問道:“你用你師妹和別人賭鬥,她本人知道嗎?”


    糟了,竟然忘記這個問題……


    那名修士言語為之一澀,支支吾吾道:“我修為低微,不能讓香玥過上好日子……定是她家人從中作梗!她心裏是有我的!隻是迫於壓力不得不對她表哥虛以委蛇。”


    他急中生智,幾句話勾勒出一個悲催的備胎形象。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應對過去了,不弄清對方喜好果然比較危險。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為對你沒意思的人賣掉祖傳的東西呢?這個我不能要。”夏元熙搖搖頭,又把劍推了迴去。


    “不不不……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他煞費苦心,賭咒發誓秀了一大段恩愛,夏元熙才勉為其難相信他,還從儲物袋裏額外拿出一疊符紙,祝他早日逆襲高富帥,贏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那名修士迴到藏身的地方,對此十分不以為然,這些幾乎沒有靈氣特征的符籙效果能怎樣?四周無人時隨手扔了一張,可是一丈方圓的巨坑讓他嚇了一跳,如果真如那童子所說,符籙是自己所製,想必背景一定不凡。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魔劍已經送了出去,如果不飲血自己必將被反噬。他好不容易從南海炎洲逃過來,親眼看見,那個童子從海山島最大的店麵琦珍閣走出來,身上若非有寶物,便是有大量靈珠,多半是替師門跑腿購置的物品!富貴險中求,若能一舉到手,這大筆的財富足夠讓自己逍遙很久。到時候購置好築基丹和法寶,去北海尋處清淨的地方閉關修煉,說不定出關時就是築基修士!大不了做了這票再尋下個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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