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完成一個地方的權力更迭要多久?


    至少一兩年吧?


    可是在夏元熙這個修士的高壓下2個月就迅速搞定了,自從開始打通河道,財大氣粗的夏元熙就派人去中原挑選運糧船,連漕幫的專業水手都一並雇了,裝載量把岆水本地豪族穿行方便的小船碾壓的不要不要的。


    當地民眾本來每年能換到的糧食僅夠糊口,遇到天災還得賣兒賣女,這一下子糧價收到衝擊瞬間就降下來了,這讓大部分過年才有白米飯吃的人極大地改善了生活,不少人還給夏元熙立了生祠。雖然夏元熙一來,逼得好多以往魚肉鄉裏的鄉紳不得不降價,甚至比夏元熙定下的價格更便宜,可是絕大部分鄉民都因為新仇舊怨拒絕在他們那換糧,讓老爺們恨得牙牙癢,可是也毫無辦法。開玩笑,一個沒事把好幾丈青石崩著玩的仙人杵在那裏,就問你怕不怕?老爺們自忖腦袋上天靈蓋肯定沒有石頭硬,於是隻能嚶嚶幾句“與民爭利”的酸文便銷聲匿跡了。


    十二月初九很快到來,這天晚上,夏元熙正在案前奮筆疾書,一個聲音遙遙自天上來:“時辰已到,還請道友啟程。”


    夏元熙本來就沒多少東西,把符紙往儲物袋裏一賽就出門了。剛走到院子裏,就感覺到一股浮力,身子頓時輕飄飄往天上飛去。


    這天月明星稀,即使夜晚可視度也極高,於是不少鄉民看見夏元熙浮空的場景。


    “我的兒,快來看神仙!”


    “娘,她為什麽飛在天上?”


    “這是仙人羽化飛升啊,孩子他媽,快擺香案!”


    目擊者們一個個納頭便拜,夏元熙也一時興起在空中揮手致意。


    升到雲中,夏元熙這才看到一艘龍首木船,甲板上已經站了十幾個形貌各異的人,看樣子一半都是修士。


    “無知凡人,這世間哪有肉身飛升的法門。”一人輕蔑道。


    “道友此話怎講?我曾讀過據說本劫初傳下的集仙錄,上麵記載不少大法力的道祖真仙都是白日飛升,肉身成聖啊。”


    “現在可不比以前了,上古時代聖人輩出,可是到現在你們可聽說過哪家宗派有長輩合道的?”


    “說不定有前輩隱士高人潛修成聖呢?”


    “道友有所不知,這合道可是有天地異象,想當年昆侖靜虛仙君……”


    你們在說些什麽?夏元熙和船上的另一半凡人隻能看看不說話。


    “諸位既然能登上這歲華乙木舟,看來都持有鄙派魚龍珮的有緣人了,這第一道遴選便至此結束。可有塵緣未了不願跟隨貧道前往昆侖的道友或居士?貧道可以施法送下船。”船艙門打開,一個藏青道袍,相貌普通讓人過目即忘的青年道人以拂塵輕拂右手,對眾人見了一禮。


    空氣仿佛凝固了,這尷尬的氣氛是怎麽迴事?夏元熙百思不得其解。


    眾人連連搖首,“這樣的機緣怎麽可能會有人拒絕?”“在下不遠萬裏正是為此事而來!”


    然後開始和那道人拉起關係來,矜持的還叫的道友,諂媚的唿為前輩,有的自來熟看道人性子溫和,連師兄都喊上了。


    “既然如此,貧道便控船迴山了。往昆侖需幾日時間渡海,其水乃弱水,鴻毛不浮,得水之純粹,此景別處亦是難見,諸位可在船舷觀賞,船上客房除開頂層,也可隨意使用。如此,貧道便失陪了,招待不周,萬望見諒。”道士說完,略拱手一禮,施施然迴房去了。


    “糟了,竟然忘記那件事。”


    “這位道長看著性情淡泊,大抵不會計較我們一語之失吧?”


    “何故慌張?又不是那位道長挑弟子。”


    道人一走,甲板上幾個修士用細若蚊蚋的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在說什麽?”夏元熙插嘴道。


    一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還是道友秉節持重,畢竟語多必失啊。”其他幾人紛紛點頭。


    “所以說,你們在說什麽?”


    那人不欲多言,岔開話題討論起各地奇聞逸事起來,這下剩下的一些凡人也加入了話題,或許是因為剛才的事,這些的討論都停留在表麵,沒有什麽更深層次的消息。


    “在下天道盟盧敬讓,夏姑娘幸會。”一個看起來英氣勃勃的正道大俠抱劍拱手。


    “你為什麽會認識我?”船行了半日,上麵的人也涇渭分明地分為了修士和凡人兩堆,修士集團高談闊論種種修真界小道消息,完全形成天然障壁把她隔絕在外,凡人又不願意招惹修士,於是夏元熙落得一個人在船舷邊看海出神。


    “近來傳言,夏姑娘與‘焰日公子’韓拂霄把豐城重寶收入囊中,雙雙絕跡江湖,在下手邊正好有姑娘的畫影圖形。”


    “哦,是來找我要東西的?”


    “哈哈哈,天下寶物唯有德者居之,在下不才,承蒙各路豪傑看得起,喚我一聲盟主,不敢濫用正道旗號,做那強奪寶物的勾當!”盧敬讓爽快一笑道:“相由心生,我看姑娘眉宇間正氣浩然,想來不會和魔教同流合汙,濫殺無辜。那韓魔頭說不定早已伏誅,在下便替諸位江湖同道謝過了。”


    夏元熙把刀抽出一截,用雪亮的刀身當鏡子看了看,裏麵映照出的少女還是和之前一樣,麵容清麗,眼神兇惡,沒有變化。於是默默歸刀入鞘:“這個嘛……我們先不討論彼此對‘正氣’這詞的理解差異,糾正兩個問題。第一,寶物什麽的,如果是指猥瑣大叔的話倒是有2個,最近天氣冷,現在去亂葬崗找應該還沒放壞;第二,韓拂霄那混蛋現在小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好到讓我一想起來就有種不快油然而生……”等本大人找到組織,修為漲上去,一定要這個裝x犯叫我前輩啊啊啊!


    正說著,異變驟生。之前風平浪靜的海麵突然破濤洶湧,把木舟顛得左搖右晃,船艙裏的人都跌跌撞撞跑出來,四處張望。


    隻見海中濁浪四起,斷裂的珊瑚碎片,貝殼,石子被攪到水麵,讓本來清澈的弱水之海能見度極低。


    “快看,好大的魚,有好幾隻!”一人大喊著。


    的確極目望去,濁海一片,十幾塊巨大的黑影遊動著,仿佛水下有一群妖獸在上浮。很快,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擺在眾人麵前,好消息是隻有一隻妖獸,而壞消息是——剛才所見的,全是這隻妖獸的一部分!頃刻間比船身還巨大的圓柱身形蜿蜒出海麵,臉盆大的鱗片上掛滿海藻和水草,縫隙中堆積的泥沙上甚至可見攀附生長的貝殼,這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龐然大物。


    “竟然是千年的海蛟,吾命休矣……”昆侖的哪位帶路道長也出現了,他一看這情況,搖頭苦笑。然後他“噗通”一聲向西方跪下,口中念念有詞:“師父,弟子不孝,今日命喪於此……”


    “喂,你個在場修為最高的人不要打醬油啊!快起來準備開打!”夏元熙怒吐槽。


    仿佛為了應正道人的禱詞,千年海蛟的真容也在海浪中浮現出來——張著滿是寒森森獠牙的大口,其大小可以毫不費力把木船一口吞下,而那隱沒在黑暗中的口腔和喉嚨正鯨吞一般吸著海水,激起的漩渦亂流洶湧澎拜,漆黑的冥途僅僅一水之隔。


    甲板上的眾人已經炸鍋一樣的四處逃逸,有的衝到房間裏緊鎖房門,有幾個覺得自己水性好,如果下海逃生和船分開,說不定海蛟不會注意幾根肉絲的去向。可是當他們懷著僥幸的心理剛下水,就以身作則告訴別人“弱水”鴻毛不浮的稱號並非浪得虛名。


    “生死有命,何故驚慌……”道長搖頭歎息,繼續從容赴死。


    “我xxx!你個xx留你何用!”夏元熙爆粗,這時盧敬讓抱著一捆木器仔顛簸的船上搖搖晃晃跑過來:“在下發現這船木料遇水不沉,偏偏刀劍難傷分毫,隻有找這些木器,雖說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不過也聊勝於無,夏姑娘挑幾件吧。”


    “自己用吧,我還有事!”夏元熙把繩子綁住腰,係在桅杆上,跳上船舷的圍欄,雖然小小的身形跟著顛簸的船搖曳著,可是她卻如同踩在秋千上一樣遊刃有餘,並不顯得驚慌。她努力放低重心,穩住身體,揚手一把符籙激射出去,正中蛟妖的眼睛。


    符法的力量排開巨大的水花,沉悶的吼聲從水下傳來,音波仿佛直入腦髓,夏元熙首當其衝,被震得幾乎站立不穩。


    雪浪散盡,露出海麵下憤怒的妖蛟,它圓桌大的金色瞳孔上覆蓋了一層透明的眼瞼,有效抵禦了剛才的攻擊。但是眼睛好像進了沙子的感覺,仍然讓它很不舒服。這個龐然大物殘酷地眯起眼睛,渾濁的豎瞳慢慢鎖定了這個渺小的人類。


    殺意!


    夏元熙暗道一聲不好,可是剛才的音波震蕩讓她頭暈眼花,腦中更是“嗡嗡”作響,調整平衡一時慢了一步。


    “碰!”需要數人合抱的尾巴抽打在船身,木船發出嘎吱嘎吱的悲鳴,倒向一邊。


    夏元熙迴過神來腳下早已不是船舷護欄的木板,在落入大海之前,她反射性去抓連接腰間的繩子。


    可是她隻看見船上刀光一閃,不知道誰把繩子從中斷開,也斬去了她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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