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許誠悅家的花園裏,灰頭土臉的沈君竹問了許誠悅一句:“花貓,你說我這樣的表白算是最心酸的嗎?”


    年少的男孩子們喜歡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縱然是沈君竹這樣的遊戲王也有中招的時候,他的大冒險就是向聞雅表白,聞雅卻紅著眼眶看了在人群中起哄的許誠安一眼,大聲說了一句:“許誠悅!我喜歡你很久了!”


    之後聞雅便哭著跑走了,那些不知道真相的人拉著沈君竹安慰了許久,弄得沈君竹還真覺得自己狼狽又心酸了。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以許誠悅的秉性,肯定會將他損得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但本來正在翻著書的許誠悅輕輕地合上了書,極為認真地告訴沈君竹:“世界上最心酸的表白遠遠不止你表白的那個人不喜歡你,而是多年以後,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你對某個人說‘我曾經喜歡過你。’那個人卻迴答‘原來如此。’或者‘我也是。’那才是最最令人覺得心酸的。”


    沈君竹極為不敢置信地看著許誠悅:“花貓?你今天怎麽這麽有感觸?”


    許誠悅嗤笑了一聲“嗬,沈君竹,不要表現地很了解我好嗎?從小到大,你從來就沒明白過我在說什麽,我在想什麽,我想要什麽。不是嗎?”


    沈君竹先是擰緊了眉頭而後又是一副苦相:“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知道你生我氣了,你能不跟我鬧脾氣嗎?你對所有人都那麽好,為什麽隻對我這麽壞?”


    許誠悅站起身,狠狠地瞪了沈君竹一眼:“你以為我是對誰都無理取鬧的嗎?”


    許誠悅說完就頭也不迴地進了屋,再也不理會身後一臉鬱悶的沈君竹。


    許家是經商世家,得失觀念極重,所以有些話許誠悅不願意說出口,因為說了,無論得到什麽樣的迴應,他失去的東西都會比得到的東西多,不值得,不值得。


    自那天之後,許誠悅表現地極為正常,進退有度,談吐有禮,但正是這種正常,反而讓沈君竹覺得極為不正常。自打他倆認識起,許誠悅對他就沒這麽有禮貌過,他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麽在慢慢失去。


    “花貓哥,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被抓了壯丁的沈梓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許誠悅的臉色。


    許誠悅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梓鬆:“沈君竹讓你問的?”


    沈梓鬆抿了抿唇,撓著頭擠出一個極為靦腆的笑容:“嗯,不過其實我也很想問的,花貓哥最近好像很不開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許誠悅笑得十分溫和,眉眼彎彎:“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呢?”


    “花貓哥你也知道我是比較內向的人。”沈梓鬆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對許誠悅說:“所以,我比別人要更敏感一點,雖然我不知道你和泥猴出了什麽事,但我知道,你這段時間不開心,而且還是因為泥猴,花貓哥,我們都是朋友啊,我覺得無論你是因為什麽生了泥猴的氣,都應該說出來啊,無論是什麽事,隻有說出來了才能徹底解決啊。”


    許誠悅別過臉去看廊外的白楊樹,默默良久,才淡淡地給一臉緊張的沈梓鬆判了無罪釋放:“我知道了,你讓我再想想,再想想,有些東西必須要想好了再做決定。”


    “那花貓哥你快點想,快上課了,我先迴去。”


    “去吧。”


    快上課了,許誠悅卻沒迴教室,而是走到辦公室向班主任請了幾天假。走出校門,因為還沒到放學時間,所以司機還沒來,他也不想給司機打電話,幹脆就沿著迴家的路慢悠悠的晃蕩。


    他滿腦子都是那天在書上看到的那句“說好的是一輩子,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是一輩子!”還有那句“不瘋魔不成活。”


    他記得他和沈君竹也有過有關一輩子的約定,不過不是一輩子都在一起,而是兩人吵架時一時賭氣冒出來的一句:“我們就一起一輩子孤獨終老吧!!!”


    單獨把這句話拎出來看,多麽像一句情話,但是一起孤獨終老已經講明了他們即使孤獨終老也不會在一起。


    許誠悅的眼眶開始泛紅,是什麽時候才發現自己與別人不同的呢?好像也是在這樣的季節,他在花園看書,而沈君竹趴在一邊午睡,他偶然看到沈君竹的睡顏,竟然有了想要吻上去的衝動。當時他很好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將自己那見不得光的心思深埋心底。


    後來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恢複了正常,每天按步就班地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以後也會按步就班的工作,找一個性格溫和的女人結婚,生子,與沈君竹還是互相看不慣的關係,直到他們一同老去、死去。


    可是那天,當他聽到沈君竹向聞雅表白的時候,哪怕明知道,明知道這隻是個遊戲,但他的心依舊固執地在他的胸腔裏哭泣、疼痛。


    “許花貓!!!”


    許誠悅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當他轉過身,看到逆光而來的沈君竹,在那一瞬間,他特別想找個沒人的角落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沈君竹,你不該出現的,要是你當初沒有出現,我就不會變成一個異類,要是你那天沒有出現,我就不會發現心裏已經多了一個,要是你現在沒有出現,我就不會把這份無望至極的心思留在心裏。


    許誠悅就那麽愣愣地看著對麵的沈君竹,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失了他以往的氣質與風度,顯地有些狼狽,狼狽地讓沈君竹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可就像世上隻有一個沈君竹一樣,這世上也隻有一個許誠悅,他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遇到另一個與許誠悅相似的人呢?


    每個人都有秘密,有的羞於啟齒,有的不可告人,沈君竹便是許誠悅不敢說不能說的秘密。


    看到沈君竹匆匆忙忙朝他跑來的那刻,許誠悅低著頭,笑地520小說了。


    “許花貓你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誰這麽不長眼啊?連你都敢欺負!不知道你是我的人麽?告訴那人叫什麽,哥分分鍾就帶人去把他給打趴下,打地他爹媽都認不出來!”沈君竹有些手忙腳亂地替許誠悅抺眼淚,他的袖子擦在許誠悅臉上,他笨手笨腳的讓許誠悅覺得有點疼,但這個時候的他,眼裏隻有許誠悅的他,隻擔心許誠悅的他,是許誠悅唯一找不到理由嫌棄的。


    “沈君竹。”許誠悅輕輕地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難聽,連他自己都嫌棄地不得了。


    “嗯?叫我幹什麽?我問誰欺負你了!”


    “沈君竹。”許誠悅狠狠地捶了沈君竹的肩膀一拳:“從小到大,除了你以外,還有誰敢欺負我?”


    沈君竹被許誠悅的話嚇地一個激靈,倒退了兩步,一臉防備地看著他:“許花貓,你又想怎麽報複我?”


    許誠悅扯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故意惡狠狠地說:“我要告訴所有認識你的人,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會百年好合!讓你永遠都找不到對象!”


    許誠悅以為以沈君竹的粗神筋,他隻會笑著說“我去!!!許花貓你這麽惡毒?!”


    那樣他就可以用“對啊!你第一天認識我啊!”和一個笑容將這件事翻篇。


    但很多事不是他想就能實現的,沈君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許誠悅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他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他想解釋說,他隻是開個玩笑,不是……不是——同忄生戀,可是,他張了張嘴,一句解釋的話都說不出來。他仍然期待著,期待著沈君竹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秘密,羞於啟齒、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等了許久許久,等著沈君竹對他進行“判決”。但沈君竹一直都沒有開口,於是許誠悅確定了,一直笨地不得了的沈君竹竟然在最不該聰明的時候,十分罕見地聰明了一迴——他察覺到了。


    許誠悅感覺到有什麽在他的腦子裏炸開了,炸地他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他沒辦法冷靜理智地去思考,亦沒辦法再去看沈君竹清澈的眼睛。明明他的身上幹幹淨淨,他卻覺得自己肮髒地不得了,肮髒到他不敢出現在沈君竹的麵前。


    但許誠悅永遠是許誠悅,在這場許誠悅與沈君竹之間名為愛的博弈裏,他可以輸,但絕對不能求饒。


    許誠悅朝沈君露出一個極為慘然的笑容,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原本的方向緩慢地走去。


    一步,兩步,突然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一具溫熱的軀體覆上了他的背,有一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那些話你可以隨便說,但一定要遵守承諾。百年好合。”


    少年溫熱的唿吸打在他的脖子上,許誠悅的眼淚掉了下來,隻是因為太陽太大太刺眼了,才不是因為沈君竹的話。


    可是,那句話,真是他所知道的,最美好的情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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