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被溫暖的牆壁所阻擋,窗外顯得格外的寧靜,隻有幾個路過的行人走過。


    而在窗內,黎鴻誌默默地注視著那堵牆,那堵自打他記事起就一直看著的牆。


    “鴻誌,還在看著外麵呢?先過來吃飯吧。”一道和藹慈祥的聲音從黎鴻誌的身後傳來。


    黎鴻誌轉過頭,看清楚了來者,那是收養他的孤兒院院長。也是他的“媽媽”,唯一的媽媽。


    在看到是黎藹萍後,他馬上笑著跑了過去。


    “嗯,黎媽媽。我這就來!”


    “嗬嗬···慢點,別摔著。”說罷黎藹萍微笑著握住了黎鴻誌的手,帶著他朝著樓下的食堂走去。


    等二人走到食堂後,孤兒院裏其他的孩子早就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哎呦!怎麽每次都是黎鴻誌最後一個過來啊,討厭死了!”其中一名孩子抱怨道。


    而黎鴻誌隻能不好意思的笑兩聲,其餘孩子的情緒很快就被黎藹萍安撫了下去。


    說實話,黎鴻誌真的感到不好意思了嗎?並沒有,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破除這份尷尬而用笑來掩蓋過去。


    即使那個年紀的他根本不懂這些,但他依舊是憑借著感覺做了。


    孤兒院裏的孩子一般都是呆不久的,每周都有因為各種理由來領養孩子的人。而他所熟悉的朋友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領走。不久後,他也成為了其中之一。


    一個自稱是“爸爸”的人笑著把他領了出去,他原以為得到了新的家庭。可惜並不是,他隻是進入了一個地獄。


    他的養父經常會打罵他,不給吃飯是常有發生的事。無論他怎麽哭喊求饒,他的養父都不予理會。這樣的日子過去了幾個月。


    直到有一次,他因為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盤子而被養父狠狠教訓了一頓,隨後被他邊罵邊拖著走,最終被鎖在了衣櫃裏。


    他道了很久的歉,也哭了很久,直到最後因為饑餓和疲倦而沒有力氣說話。


    由於年齡小加上這段記憶並不美好的緣故,他的大腦自動忘記了這段時間的經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噪音所吵醒。他感到自己被什麽人抱了起來,但與他養父給他的感覺不同,這種感覺很溫暖。


    原來是鄰居在今天迴家時發現了他養父狀態的不對,再結合早上提到的動靜的緣故,選擇報了警。


    警察將他送迴了孤兒院,他又一次迴到了這裏。


    此後,他一次次地被領走,又一次次的被送了迴來。原因是自從他被救出後,心理就出現了不少的問題。


    黎藹萍把他帶到醫院檢查,醫生給出的答案是依賴共生,依賴性人格,微笑型中度抑鬱症。


    聽到這裏的黎藹萍徹底明白了,黎鴻誌這輩子注定無法被別人領養,於是,她決定由自己來撫養他長大。


    窗外的寒風依舊在不斷地吹著,而孤兒院內的同伴換了一批又一批,可一直待在這裏的隻有黎鴻誌一人。


    “鴻誌,還在看著外麵呢?”


    “嗯···媽媽。”


    “是想要出去玩嗎?”


    “嗯。”


    “下一次好不好?今天實在是太冷了···咳咳咳!”話還沒有完全吐出,黎藹萍就開始不斷地咳嗽。


    “媽媽!你還好嗎,媽媽?”黎鴻誌顧不得眼前的景色,馬上上前攙扶她。


    “咳咳···呃。我沒事,老毛病了。最近學習怎麽樣啊?”


    “學習,學習還好···”


    黎藹萍看出了黎鴻誌眼裏閃過的慌亂和委屈,馬上抓住他的手追問:


    “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他們,他們···”黎鴻誌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就先流了出來。


    “他們說我沒有父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聽到這裏,黎藹萍猛的把他抱在了懷裏,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安慰道:


    “不哭不哭,你才不是野孩子,媽媽不是在這裏呢嗎。”


    ···


    幾個月後,他就在迴家的時候收到了母親的病危通知書。


    哪裏是什麽常年的小毛病,她得的明明就是肺癌。


    年少的他怎麽會懂肺癌是什麽東西,也不會懂死亡的意思。他隻知道,他唯一的母親馬上將要永遠離他而去了。


    病床上,少年懂事的幫母親用毛巾擦著臉。而黎藹萍還是那樣慈祥的看著他。


    幾天後,他的母親突然對黎鴻誌說:


    “鴻誌,原諒媽媽,媽媽要先走了。”


    “媽媽,你要去哪裏?”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能不走嗎?”


    “恐怕不能,這件事不能由我來決定。”


    “那你能帶我一起走嗎?”


    “不能,我的孩子。”


    “求您了。”


    “不行。”


    “可我不想讓你走。”


    “我也不希望就這樣離你而去,但我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


    說罷,黎藹萍用盡渾身的力氣將自己從病床上撐了起來。


    “孩子,把媽媽扶上輪椅,帶我去看花吧。”


    “嗯。”


    黎鴻誌聽話的把黎藹萍扶上了輪椅,把她推出了醫院。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醫院旁邊的花園,可惜那裏的花朵並沒有綻放。


    可黎藹萍並不為此沮喪,隻是要求黎鴻誌把輪椅停下,靜靜的在這裏陪她一會。


    “媽媽是要像那些大人說的一樣死了嗎?”黎鴻誌突然問道


    “嗯。”


    “死,是什麽意思。”


    “是我們每一個生命都要經曆的過程。我們在死後將不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或許世界是不平等的,但死亡卻是。”


    “我還是有些聽不懂。”


    “哈哈,等我們鴻誌長大後就明白了。”


    “那我可以跟媽媽一起去死嗎?”


    “鴻誌,你還年輕,要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看清世界的顏色。”


    “可是我們都會死。”


    “但我見證了很多有趣的事,幸福的事,快樂的事。而你隻是一個孩子,你還沒有經曆過這些。”


    “但我馬上就會失去你。”


    “沒關係的,你以後還會遇見更多的朋友,得到新的關愛。收獲友情,愛情,親情。”


    “但···”黎鴻誌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黎藹萍打斷了。


    “帶我迴去吧,鴻誌,我有些乏了。”


    “好。”


    ···


    幾日後,黎鴻誌呆呆地抱著黎藹萍的遺像站在殯儀館前。


    黎藹萍是整個城市都遠近聞名的大好人。收到他照顧的孩子們幾乎都抽出時間來參加她的告別儀式。


    而黎鴻誌隻是眼神空洞的與他們點頭致謝。


    他們依據黎藹萍生前的遺囑將她的骨灰撒入了海中,在告別了黎鴻誌和其他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後散開了,現場就像誰都沒有來過一樣,安靜的出奇。


    迴到孤兒院,黎鴻誌下意識的走進了黎藹萍的房間準備找她,但感受到的隻有死一樣的寂靜。


    他穿過馬路,走過學校,路過醫院,最終來到了那片小公園。


    他迴想起了黎藹萍瘦弱的身軀對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鴻誌,等我死後代我去看看那片花海。不要為我的離去而感到傷心,我們都會死亡,隻是我早了一步而已。”


    “別流眼淚,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世界。隻要你還記的我,我就依舊存活在你的心裏。”


    想到這裏,黎鴻誌看向了那片花園。


    放眼望去,花朵依舊沒有綻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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