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依身上的無助與悲哀,真希全都看到了。


    縱使真依說了那麽自私的話,可在真希眼中,這也不是妹妹全部的真心話。


    有時候,人是很不坦率的,與其將真正的心裏話說出來,不如說些聽上去逆天的謊言來的輕鬆。


    她長久地盯著坐在地上的妹妹,說:“那樣的話,我就會討厭我自己,僅此而已。”


    隻想到她自己一個人,所以想怎麽樣做就怎樣做了嗎?


    真希但凡給出一個牽涉到她的理由,真依就……


    “抱歉啊。”


    哈啊?


    真依聽到了真希真心實意的道歉,她沒聽錯,是誠懇的道歉。


    真希她……居然向她……道歉了?


    “你能夠離開家裏去京都校,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高興,也覺得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靠自己哪怕再困難,也比依靠那個家強,這一點你也深有感觸不是嗎?”


    “……”


    真希長歎一口氣,有點煩躁的揉揉太陽穴,繼續說:“做一個咒術師確實很辛苦,但比在家裏被直哉揮來喝去,比在那裏做雜活,要有意義的多了。”


    真依深吸一口氣,鬆開捂在腹部的手,任其垂在身側,感受草葉的刺紮。


    “我來這裏是想要聽你給我講道理的嗎?”


    “……”這次沉默的換成是真希了。


    一年多不見,她的妹妹似乎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真依膽子小,愛哭,卻也愛笑。


    遇到事情總是躲在她的身後,說有姐姐在,姐姐會保護她,所以她會慢慢變勇敢,變得不再害怕。


    跟麵前這個說話晦澀難懂,行為也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家夥,相差很大。


    真依永遠忘不掉當日自己在屋外走廊上,聽到的真希跟家主直毘人的對話,當真希提出要離開的時候,直毘人曾經問過真希,問她自己該怎麽辦?


    那時候真希是怎麽迴答的呢?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就說——“她嗎?她沒關係的吧。”


    【她沒關係的吧。】


    這話簡直成了真依心頭的夢魘,一直以來被她看的那麽重要的姐姐。


    那個從小時候起,總是牽著她的手往前跑,無懼無畏的真希。


    那個明明答應她,永遠不會放開她的手,讓她一個人麵對恐懼的真希。


    在離開這個家的那一刻,卻完全忘記了曾經對她的承諾,半點都不在乎她。


    同樣是姐妹,那兩個女孩子做什麽都在一起,她的姐姐卻輕易的就將她一個人拋在了那個黑暗的冷冰冰的家裏。


    丟棄的太輕鬆,太沒有負擔了,簡直如同過去她們兩個抬著裝滿垃圾的筐子去宅子外麵倒垃圾時一樣。


    而自己,就是那個被姐姐丟掉的垃圾。


    “嘭——!”


    一聲槍響,垂下去的眼眸倏然抬起,真希看著真依,驚愕的愣在了原地。


    就在剛剛,一顆子彈擦著她的臉頰飛過去,釘入了她身後不遠處的那棵樹的樹幹上。


    而這發子彈就是從麵前坐在地上的,真依手中所拿的手槍中發射出來的。


    剛才,真希在走神,完全沒注意到真依什麽時候拿出了槍,也就自然而然的沒想到真依會想要射殺她。


    看到真希望著自己流露出來的驚愕,真依苦笑了一聲。


    “要殺我嗎?畢竟剛才我可是想要殺了你呢。”


    真依如此無所謂的笑,真希的表情反而嚴肅起來。


    她迴頭看了一眼身後,這裏距離河堤處並不算太遠,很有可能會驚動在那裏的普通人,更有可能會引來五條悟。


    “你走吧,別等他們過來。”


    “怎麽,怕我會被當成是詛咒師嗎?”


    “喂,你怎麽……”


    非交流期間,咒術師間發生一方對另一方危及性命的武鬥,弄不好就會被判定成詛咒師,而高專對詛咒師的處刑往往都很嚴苛。


    就她們兩個在禪院家的地位,那邊絕對不會管這種閑事,不管她們姐妹兩個哪一個被判定是詛咒師,麵臨嚴苛的刑罰,禪院家都不會管的。


    “別再鬧別扭了,你知道的,鬧別扭不適用於咱們。”


    “鬧別扭?”這話再度讓真依擰緊了眉頭,“你覺得我跑來這裏,就隻是因為鬧別扭?”


    地上的人彈射而起,真希下意識地後退卻被妹妹一把薅住了衛衣的衣領。


    盛怒之下的少女根本顧不了那麽多,她手中拿著槍卻還是死死地抓住了姐姐的衣領,她控訴真希是個壞東西。


    她質問真希,“你就從未覺得對我感到抱歉過嗎?我們是親姐妹,我在你心裏就真的什麽都不是嗎?”


    原本想要抵抗的真希在聽到妹妹的控訴後,繃緊的肌肉漸漸鬆弛。


    “你不會對我感到抱歉嗎,是你隨隨便便的拋下了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們從小就形影不離,可你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


    “……”麵對真依的質問,真希除了感到意外之外,無法迴應任何一個字。


    【我隻是想要跟你一起走哇,為什麽丟下我一個人走了,說好了會永遠牽著我的手不放開的呢,你騙我,你這個騙子!】


    這才是真依真正想要對真希說的話,可她的別扭的自尊心讓她說不出口。


    這樣的話說出口,跟乞討的乞丐有什麽區別?


    被丟掉的人是她,放不下姐妹感情的也是她,渴望跟姐姐像以前那樣不分離的還是她。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無論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最怕的是一方放不下而另一方卻不在乎。


    她們兩個之間,很明顯是真希更加不在乎,如果她在乎,她不會一聲不吭就非常突然的就走了,她甚至沒有問妹妹一句,問她要不要一起離開,完全沒有,就那麽輕飄飄的走了。


    “你在這裏跟其他女孩子上演姊妹情深的時候,就沒有一刻想到被你隨便拋下,一直以來沒有聯係過問一次的親妹妹嗎?”


    長久刻苦訓練的粗糙的手搭在了真依的手腕上,真希握住了妹妹的手腕。


    它說:“你別說了,快走吧。”


    因為真希的話,真依那些還未控訴完的話,就那樣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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