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那能言善辯的三寸不爛之舌,此時此刻突然變得打結了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


    明亮的燈光從頭頂傾瀉下來,將夏油傑的窘迫盡數暴露在五條悟的眼前。


    “我……對你很好嗎?”夏油傑說這話的時候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想要離開,手臂卻被五條悟固執的抓在手裏。


    五條悟的手指纖細而修長,看上去沒什麽抓力,實則力氣非常的大,猶如兩個鋼叉將獵物死死地摁在那裏,以至於讓夏油傑無法移動分毫。


    “嗯,”五條悟輕聲應著,“長這麽大,夏油先生是除了父母親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夏油傑隻覺得臉上很燙,他不好意思再盯著近在咫尺的眼睛,生硬的別開視線。


    他說:“這些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悟,不需要放在心上。”


    夏油傑的反應看在五條悟的眼中可太有意思了,他緩緩地鬆開了鉗製著夏油傑手腕的手,身體也一點點退了迴去。


    “大概就是因為夏油先生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才會讓我覺得跟你相處起來很舒服。”


    “……”夏油傑不知道說什麽好,索性不再開口,就那樣坐在五條悟的麵前。


    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這樣的氣氛,對夏油傑來說實在是太難熬了,他需要找點事情做。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背靠著沙發背休息的五條悟突然衝他笑了,他好整以暇的靠在那兒盯著夏油傑的臉看。


    他問:“為什麽不睡?”


    “因為睡不著。”


    “嗬嗬~”五條悟心情愉悅的笑出來,“不是正好去洗手間才聽到我摔倒的聲音的嗎,夏油先生居然也會說謊啊。”


    “嗯……”夏油傑吃癟,望向五條悟的眼神中有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怨。


    仿佛在說,你這家夥怎麽又在戲弄我?


    五條悟覺得這樣的夏油傑有點可愛,他忍不住又問:“夏油先生大晚上不睡覺……是在等我嗎?”


    夏油傑長久的望著五條悟帶笑的眼眸,沒有墨鏡、繃帶和眼罩的遮蔽,這雙天空藍的眼睛毫無阻礙的呈現在他麵前,裏麵帶著些許逗弄和戲謔。


    若是換做其他人這樣對他,夏油傑一定會教訓一下,讓對方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可對象換成是五條悟的話,很顯然,他就做不到了。


    他對五條悟總是有著無條件的縱容,助長了這家夥囂張的氣焰。


    “e=(′o`*)))唉——”夏油傑歎了口氣,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他沒打算繼續說謊,並且覺得哪怕自己是在等他又如何呢?


    “是啊,在等你,”笑容在臉上愈發深刻,“因為你說的想要吃素麵啊,都已經約好了卻沒有準時出現,我會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畢竟,之前你自己說過的,說你的工作就是會時常麵臨危險。”


    這一席話說的天衣無縫,讓五條悟想要摳字眼都辦不到。


    盯著夏油傑看了一會兒後,五條悟挫敗的撇了撇嘴,不再吭聲了。


    他這個樣子讓夏油傑一時間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撇嘴是代表了什麽意思。


    與其在這裏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夏油傑覺得還是做點其他的事情比較好,比如——


    “晚飯吃過了嗎?”


    五條悟雙腿盤起來放在沙發上,跟剛才因為怕自己身上的衣服弄髒夏油傑的沙發不同,現在的他似乎是故意的擺出如此隨意的姿態。


    嘴巴微微撅著,腮幫子鼓起來,像個嘴巴裏塞滿了橡果的小鬆鼠。


    這個樣子的五條悟,夏油傑一點兒都不陌生,十年前,每當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會露出這種樣子,等著夏油傑無奈的笑著去哄他。


    他很喜歡也很享受夏油傑遷就他這件事。


    現在,因為臉頰上還貼著創可貼,這讓他更顯幼稚可愛。


    見他不吭聲,夏油傑不免笑著又問了一遍,“喂,問你呢,吃過晚飯沒有?”


    五條悟嘟著嘴巴,但還是迴答了,“沒有,迴來的新幹線上肚子餓的厲害,本想吃一個喜久福的,但是,這是送給夏油先生你的禮物啊,所以我忍住了,你看。”


    五條悟拍拍自己肚子,“都餓的癟掉了。”


    夏油傑笑的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他輕輕地拍拍五條悟的手臂,哄他,“那就稍等一下,做素麵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十分鍾後就可以開動,等著我。”


    夏油傑的笑容仿佛帶著一股魔力,五條悟看著他的笑臉當真消氣了。


    夏油傑一個人在廚房裏忙碌,五條悟就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他。


    之前隻想著一路往迴趕,壓根沒覺得疲憊,現在終於迴來了,能夠履行自己的諾言,來到了夏油傑身邊後,神經得到了放鬆,疲憊瞬間席卷了五條悟的全身。


    哪怕擁有無下限術式,哪怕總是被人奉為強者,可人終究是人,是人就會有疲倦的時候。


    隻有十幾分鍾而已,夏油傑煮好了麵,冰鎮過後盛入碗中擺上餐桌。


    “開飯了哦,悟。”他一邊擺筷子,一邊朝著沙發上的人望了一眼。


    無人應答,此時,沙發上的人已經靠著沙發背沉沉的睡了過去。


    瘦高的身體十分憋屈的縮在小小的沙發上,修長的雙腿放不開隻能盤起來,腦袋歪在自己的肩膀上,懷裏還抱著一個抱枕。


    像是幼兒園放學後,久久地等不到家長去接的小孩,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陷入夢鄉。


    夏油傑彎身湊近些去看,看五條悟那張精致的臉,看他白色的睫毛遮住了下眼瞼,看他帶著一點點的傷暫時逃離這個世界,在夢中有了一場奇異的旅程。


    雖然不同,卻又是他認識的那個五條悟。


    他,就是那個五條悟吧?


    夏油傑彎著嘴角笑。


    “喂,悟,起來了,吃過飯再睡吧,不是說肚子餓嗎?”


    僅僅十幾分鍾就能睡著,還是在別人給自己準備晚飯的時候睡著,這對五條悟來說有點丟臉。


    可是,對方是夏油傑的話,這樣善良的好人一定會原諒自己的無禮,是不是?


    “傑……”他無意識的念著夏油傑的名字。


    夏油傑唇邊的笑容因為這個名字而一點一點消失了,他直起腰來,久久地,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睡眼惺忪的小貓。


    終究,他還是歎了一口氣再次笑出來,聲音小小的——


    “這一次就原諒你的失禮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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