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這個問題,夏油傑一時間又覺得不妥,他幹脆裝作不介意,也沒想著對方會真的迴答他。


    但是,五條悟卻迴答了。


    “嗯,”又吃下去一口米飯,五條悟無所謂的笑笑,“比較悲催,我學習的這個專業比較特殊,我們這一屆不知道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沒有同伴幫忙就隻能自己去做。”


    “這樣啊。”


    “我所擅長的這個領域,從業人員很少,所以,很多時候,一個人要當幾個人來用,吃不上飯這種事情時常發生。”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點了點頭,他不自在的笑笑,“好像確實很忙的樣子。”


    五條悟忍不住歎口氣,如同一個對師長滿是怨言的孩子那般,不管對麵坐著的人是老友還是第一次認識的人,他都十分的自來熟。


    “雖然總是很忙,但又覺得隻要足夠忙碌,足夠努力的去做一些事情,就一定有人可以不用做。”


    咬著筷子,五條悟似乎陷入了自我的世界裏,他繼續說:“我做得足夠多,他……們,我是說那些同伴們可能就會少些痛苦。”


    “……”


    隻是很短的時間,五條悟又笑了出來,將最後一塊連著焦糊魚皮的魚肉夾進碗裏,放在米飯上,他說:“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就需要不停地摸索,盡可能找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方法。”


    夏油傑沒說話,形狀漂亮的嘴唇緊抿著,不管是盤子裏的魚還是碗裏的米飯,在這一刻,瞬間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默默地看著餐盤裏的青花魚發呆,良久,才又淒然一笑。


    他覺得自己可真是個奇怪的人,害怕被五條悟認出,卻又在對方完全沒認出他的時候覺得異常失落。


    失落的同時更多的則是抱歉,現在也好,重生前的那十年也好,當初並肩一起執行各種任務,後來自己叛逃出高專後,就隻剩下五條一個人去執行。


    自己不在身邊,跟沒有自己這個人是一樣的,本質並沒有什麽區別。


    想到那時候的五條悟就跟現在一樣,一個人忙碌,一個人到處去做危險的事情,時常忙到連飯都吃不上。


    人生的意義是什麽,是拯救蒼生保護弱者,亦或是保護跟自己一樣同為咒術師的同伴?


    世界很大,這個世界上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猴子還是咒術師,都有那麽多。


    他們甚至可能不知道有夏油傑這個人的存在,即便知道,也沒見過,聽過去就聽過去了,跟聽聞那個八卦事件的主角沒什麽分別。


    可是,他的所作所為隻對親近的人,隻對無比在意他的人有影響。


    這一刻的夏油傑很想問問對麵坐著的二十歲的五條悟,想問問他,有沒有哪一個時刻特別渴望自己在他身邊,作為並肩而立的同伴相互扶持,又有沒有哪一刻特別恨他,恨他不吭一聲的離開,站在了與之對立的方向。


    正是因為彼此對對方的意義很重大,是最為要好的朋友,這樣的分道揚鑣才更像是一種背叛。


    可夏油傑又不敢問,他問不出口。


    這一餐隻有五條悟一個人吃的很愉快,他是個很健談的人,並未在餐桌上遵守什麽不能多言的規矩,時不時的就會跟夏油傑說句話。


    不是什麽高談闊論,就隻是單純的詢問一些關於夏油傑生活中無傷大雅的小事,順便也主動告訴對方自己的一些事情。


    在夜色黑透,群星閃耀的時候,這漫長的一餐才進行到了尾聲。


    吃完飯,五條悟會主動洗碗,這讓夏油傑有些驚訝。


    以前在高專的時候,每次用完晚餐,五條悟都找各種理由讓他或者硝子洗餐盤。


    理由也很令人無語,都是那種很容易被戳穿的,比如,手抽筋,比如,正巧有電話打進來,再無賴一點兒的話,他會趴在自己的肩頭幹脆撒嬌耍賴。


    “傑,我討厭洗碗,你順便把我的一起洗了好不好?”


    “傑,我對洗潔精過敏,手會變得又紅又癢,你幫我洗唄。”


    每每此時,還會十分狡猾的拿腦袋蹭他的肩膀,像隻示好的貓咪。


    這樣的耍賴行徑隻對自己有用,硝子是不吃這一套的。


    不管他怎樣撒嬌耍賴的拉著硝子叫姐姐,硝子也隻會讓他滾遠點。


    五條悟這時候就隻能繼續纏著他,在自己受不了他的黏人同意幫忙洗的時候,硝子都會頗為看不慣的翻白眼。


    “夏油,你就慣著他吧,長此以往,五條會被你養廢了的。”


    會嗎?


    隻是洗碗而已,哪怕以後離開高專,五條悟也可以雇個保姆來洗碗,怎麽可能因為洗碗這種事情就廢了呢?


    細想一下,自己究竟給五條悟洗了多少次餐盤呢?


    數不清。


    夏油傑望著五條悟站在流理台前挽著袖子洗碗的背影,嘴邊無意識的泛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重生之後,很多事情都變了,就連悟也是一樣,過去那麽討厭洗碗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可以一邊洗碗一邊哼著歌兒。


    五條悟是一個非常擁有音樂細胞的人,哼著時下流行的曲子,在夏油傑聽來跟原唱有著不一樣的味道。


    完美的如天之驕子的五條悟,好像沒有不擅長的事情。


    曲調戛然而止,夏油傑出神的望著五條悟的時候,對方突然轉過了身來,將看著他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夏油先生,”那雙藍眼睛笑眯眯的望著夏油傑,他提議道:“明天吧,明天我帶好吃的蛋糕當做謝禮送你吃,好不好?”


    夏油傑臉頰微微泛紅,他沒有遲疑,輕輕地點了點頭。


    “夏油先生也愛吃甜的,對不對?”


    五條悟轉過身去繼續洗碗,自顧自地說著。


    夏油傑眯著眼睛想,自己其實是不挑食的,因為這世間沒有什麽會比像是擦過嘔吐物的抹布那般,更加令人難以下咽的東西了吧?


    嚐過了無數次那種味道後,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比那個讓人覺得可口。


    “甜的嗎?”夏油傑念著。


    不,那是五條悟喜歡的味道,過去的自己因為不挑食會在選擇口味的時候下意識地選擇甜的。


    目光轉移到五條悟挺直的脊背上。


    他在心裏說,我隻是一直在吃你喜歡的味道而已。


    可甜,終究比苦好吃不是嗎?


    “大概……我確實喜歡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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