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就是上帝。然而在賭場裏,隻有賭場永遠是上帝,想在賭場裏拿走錢,除非賭客的頭夠鐵。賭場的狗腿子手裏的鐵棍,敲的不是腿,是頭骨。


    但今天活該賭場倒黴,來的賭客不是別人,偏是巡捕房的差管事,這個可打不得。賭場勝憋得臉紅如豬血。


    “大,大人想怎樣?我們賭場服務可有不周之處?”


    賭場勝見差管事三翻四次都踩住地上的籌碼,直覺告訴他,該是惹怒差管事了。


    “不。沒有。”差管事搖頭,但臉色黑得可怕。他剛贏下一大筆的錢,賭場勝竟然不讓他賭,真是氣人。


    看客都在看戲,沒有一人願意上前幫助賭場勝的。在平日,賭場勝的瘋狂收割,讓他們輸了不少的錢。看客有意要看賭場勝倒黴。


    賭客則抱著懷中的籌碼,袖手旁觀著,他們跟著差管事的一把,已經贏了不少的錢。


    “那是為何事?”賭場勝低聲下氣的問。


    “他們的手髒得很,會給籌碼沾上晦氣。賭場勝,這地上的籌碼,你來給我撿起來。”差管事惡狠狠的瞪著。


    賭場勝目光抖的縮迴,移到地上被差管事弄髒的籌碼上,心裏極大的不情願。想來他賭場上叱吒風雲一生,如今卻要淪落到給人撿籌碼的地步。


    猶豫了好久,賭場勝忽然目光一凜,亦伸腳踩到籌碼上麵,腰板都挺了起來。


    “差管事,你不要欺人太甚了。若不是你是巡捕房,今天就要你走不出這道門,知道嗎你?”賭場勝膽兒壯了起來,竟惡狠狠地嗬斥差管事。


    差管事沒忍住,猛拍著桌子站起來。


    “我今天就是要你賭場關門,怎麽著?看到底是你賭場倒閉,還是我差管事棄官不做了。”差管事一把甩下籌碼,衝手就上去揪住賭場勝的衣服。


    賭場勝卻沒動手,轉頭去看向角落的一人。那邊角落裏坐著一個矮小身材,頂著個脂肪肚子的賭客。


    眾人跟著他的目光看去,當時未瞧清楚,但仔細一看之下,都變得恭敬起來。


    這賭客不是別人,正是城官管製爺。


    賭場勝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除了過人的牌技之外,必要的觀察力還是有的,否則也不能逢賭必勝。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牌麵上的時候,賭場勝卻在偷偷地注意他的各個賭客。看各人的臉色,就能判斷他們手中的牌麵。


    別人都以為今天是賭場勝輸了,但其實他也是在賭,賭的就是整個賭場的未來。差管事不算什麽,他在賭場裏輸的錢,就已經說明賭場勝不將他放在眼內。


    今天也是差管事走了狗屎運,管製爺忽然來了興致要到微服私訪賭場。賭場勝自然不敢大意,讓莊家故意給管製爺放水。


    不過這莊家也太不機靈,上來就開個沒點。再下去必然會給管製爺識穿的。


    換了個牌手之後,開到天尊,壓了眾賭客一盤。然後賭場勝上場表演了,他已通過看臉識牌,知道管製爺第三副牌拿的是地寶。


    賭場勝再開地寶的話,就是不給管製爺麵子了。他故意讓管製爺一下,但又不能太刻意,便開出個人和九點龍牌。剛好輸給管製爺一點,給足管製爺麵子。


    而後由於差管事繼續在搗亂,賭場勝不得不叫差管事到房間去談,試圖告知差管事此事若非管製爺在場,差管事就可能贏。


    眾看客和賭客辨出管製爺,紛紛都往後縮,讓出個圈子。此時管製爺也沒法再裝下去,雖然是穿著便服,那張圓盤似的臉卻不能藏。


    “大家莫要緊張,都隨意得了。我這次來主要的目的是體察民情,謹防一些貪官汙吏禍害我們百姓。並不是來威嚇大家的,所以不必擔心。”管製爺轉臉來,堆起笑容和眾人說。


    差管事見是管製爺,也馬上鬆開賭場勝的手,向管製爺行禮賠罪。


    管製爺卻像初見差管事一樣,“喲嗬,原來巡捕房大人也來了,難怪這麽熱鬧。今天贏了多少錢?”


    差管事躬身迴答,“小贏一些。可是這賭場莊家也太可惡,為了不讓我賭,竟將我的籌碼都打翻在地了。”


    差管事說著斜瞥賭場勝一眼,賭場勝茫然無措,心想,這迴先告你一狀,讓你百口莫辨,別以為找到管製爺就能救賭場。


    管製爺轉而問賭場勝,“此事可是真的?”


    賭場勝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迴稟管製爺,差管事所言無差。但是小人給差管事賠禮道歉了,還給差管事撿了籌碼。隻是差管事並不領小人的情。”


    管製爺撚了撚短不溜楸的胡子,想了想說,“若此事當真,本官可要秉公辦理了。”


    差管事立即應道,“當真。請管製爺秉公辦理。”


    賭場勝亦同樣說秉公辦理。


    “賭場勝你可真的膽大妄為,私自設局打翻賭客的籌碼,是該當何罪?本官就罰你三個月內不準私營賭場,沒本官的批準,以後賭場一律禁止城官下賭。”


    管製爺當即宣判了罪罰。


    這咋一聽還真是秉公罰了賭場勝。其實,管製爺私下之意,是在幫賭場勝脫解,並將差管事以後的賭業禁止於賭場勝外。


    賭場勝急忙叩頭謝了管製爺。


    差管事可就急了,禁止他來賭場賭,那他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管製爺,這判詞是否略顯不當?城官指的具體範圍是……”差管事小心翼翼的問,他總算沒有和管製爺有過過節,判詞太偏差管事了。


    “可是妥妥的。城官指的是本城中,本官管轄下的所有管製人員。”管製爺迴答。


    “是,是。”差管事小心地迴答,卻敢怒不敢言。


    賭場勝得意的往地上的籌碼踩多一腳,表示自己勝利,這番是他賭贏了。雖然賭場停止經營三個月,但總得還是比禁止一生進賭場的差管事好的得多。


    事情尚未完畢。卻見管製爺喝了口茶,忽然叫兩人一起隨他到房間去。


    “我有些疲憊了。你們兩個,扶我到房間去歇息一會。”


    差管事和賭場勝不敢怠慢,忙上前攙扶二百斤重的管製爺下椅子。看客和賭客都讓出條路來,兩人就撐扶這胖子走上二樓的房間去。


    管製爺摒退房內的女客,叫關上房門。


    可差管事和賭場勝還在房間內,這就很尷尬,兩人不禁互相叫喚下眼神,都想到一塊去了,不禁囧著臉關上門。


    卻見管製爺臉色忽變,頓時鐵青著臉色,嗬斥兩人,“你們兩個,真的是廢物不成。還有心情為著一點小錢打起來?”


    “不,不。我們隻是交流下賭技。”賭場勝急忙應著。


    “賭場勝說得對。”差管事愣了下,趕緊附和。


    管製爺依舊鐵青著臉,吼著,“我全都看到了,還想瞞我不成?”


    差管事和賭場勝麵麵相覷,想不通管製爺緣何會大發脾氣,因此都默閉著口不說話。


    管製爺緩和下臉色,緩緩地問,“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這兒嗎?”


    兩人搖搖頭。


    便見著一個紫玉釵丟在兩人麵前。紫玉釵雕飾精工非比尋常,是出自皇家工藝的,看釵頭的天鳳應彩的雕飾,隻有官家才會有。


    兩人看著臉色大變,皇朝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覆滅,他們現在已經是新時代。而這個時代,是管製分割時代,各城以己城管製處為閥門。但各城都達成一個共識,舊時代的東西,誰要是收留就得付出代價。


    眼前的紫玉釵就是舊時代的東西,是收不得的,要是讓別城的管製處知道,定會聯合前來找麻煩。


    然而,更讓兩人驚訝的是,他們正好認識這個紫玉釵。


    十多年前,正值皇朝的末期。四處都風氣雲湧,各地爆發自由複興,工業時代文明衝擊皇朝的統治。皇朝朝夕不保。管製隊伍進攻皇朝南麵的最後一道防線,甄城。皇朝發出最後一道禦召,命各部前去支援,定要守住甄城。


    當時甄城城主手中尚有些兵力,但被全部派去駐防,戰事一直都交織著,支援未來之前沒法將兵力撤迴。


    但甄城的士兵戰鬥力頑強,管製隊伍死傷慘重仍未將甄城拿下。眼看支援就要達到,管製隊伍臨急想了個辦法,派出百人精兵潛入城中,聯合城裏隱藏的管製隊伍來個裏應外合。


    由於甄城內兵力不足,精兵輕易攻入城主家,將城主一家百多口人,男的全部斬殺,女的或擄迴去當妻或賣去怡紅院。


    管製爺和差管事就是當時精兵的幾個領隊之一,他們潛入城中後,找到隱藏的管製隊伍,先去抄了甄城城主的家。


    管製爺抄家時看到城主還不到十六的女兒貌美如花,強行搶了過來。那知城主女兒不甘受辱,以死相逼,最終逃進了深山裏去。


    除了管製隊的人,外人並不知道,孟陸和進山的村民當年看到的,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女孩,就是城主的女兒。


    此刻,差管事和賭場勝看著眼前的紫玉釵,便想起了城主的女兒。


    未知管製爺拿出紫玉釵是想表達什麽?城主女兒逃進深山的命運如何,是生還是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殮所事的異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魁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魁人並收藏殮所事的異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