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柳茹梅緩緩地道出緣由。


    原來,小兒子孟蒙蒙在剛才偷聽到山林邊死人,急奔迴去告訴母親,路上竟然滑跌一跤,把腦袋磕在石頭上,如今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哎呀媽呀,”孟陸驚叫起來,顧不得帶人去看屍體了,“阿梅,蒙蒙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


    柳茹梅拉著孟陸轉身就走。沒想到保長從一把拉住他們,“喂,人命關天,告訴我屍體到底在哪兒?”


    “保長先生,我家人出事了,要救家人先。你給我兩分鍾的時間,先去看我兒子,看完再去看屍體怎樣?”


    孟陸猛地掙脫保長的手,剛想走,怎知一眾的民兵立即圍著去路。孟陸夫妻倆吃了一驚,很是生氣,沒想到民兵團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孟陸硬是拉著柳茹梅往前,結果和民兵互相推搡起來,險些就打起來。


    正在這時候,孟生孫站了出來,“保長大人,我們家裏確實是有事,需要我阿爹迴去。不如這樣吧,我跟你去看屍體,你放我阿爹走,你看怎麽樣?”


    保長略微思考後,“好,就如此辦吧。”


    “慢著,”保長轉身,隨即又轉迴來,“在這裏我把話說清楚,孟陸你給我聽好了。如果此事不是真的,謊報信息加拒絕命令,罪上加罪得蹲幾天,你應該清楚吧?”


    “我……”孟陸正氣在心頭,聽到這話,忍不住就揮起拳頭。


    幸而孟生孫擋著,拚命將孟陸推開,他悄悄的在孟陸耳邊說,“阿爹,屍體還在那邊,我們沒有說慌,不怕他的。你先迴去好好的看下弟弟。”


    “這老烏龜王八氣囂的,老子就忍不住要擰他的頭下來。”孟陸依舊惡狠狠的瞪著,但說話的聲音隻有孟生孫聽到。


    孟生孫知道孟陸不會再惹事,就放開了他,轉身對保長說,“我們願意負這個責任。”


    “好,那就走吧。”保長揮手示意,民兵頓時讓開條路。


    柳茹梅嚇得麵如黃土,見得可以離開,馬上拉起孟陸就朝自家趕去。孟陸哼了聲,氣唿唿的扭頭離開了。


    “麻辣個香蕉,啊呸。”保長吐出口痰液,看了眼孟生孫,然後揮手招唿他,“上車,出發。”


    卻說柳茹梅帶著孟陸急急地奔迴了家,進門一看,大廳裏齊齊地站著他的幾個孩子:


    大女兒孟柳,排行老二,才十五歲,未到婚齡。


    二女兒孟茹,排行老三,十三歲。


    三女兒孟梅,排行老四,十歲。


    四女兒孟生紫,排行老五,七歲。


    連鄰居的龍屠戶的妻子王石榴也來了,幫助照顧躺在桌子上的孟蒙蒙。老郎中郭叟正替孟蒙蒙把脈,一臉神色凝重。


    而桌子上的孟蒙蒙已陷入昏迷中,雙目緊閉,臉色鐵青的,牙關緊緊咬著,額頭上的傷口和硬幣那樣大,已被王石榴處理過,仍然見血從破口處不斷冒出。


    孟陸急得要命,看到郭叟閉目撚須,全神貫注的樣子,又不敢去打擾他。


    良久,郭叟終於仰天長歎一聲,鬆開了孟蒙蒙的手腕,搖頭晃腦不止。


    這一下驚得柳茹梅“啊”的叫聲失魂過去。


    孟陸覺得心裏絞痛不已,但他咬了咬牙,仍然過去問郭叟,“大夫,我兒子的傷怎樣?需要多少錢我都給你,隻要把我兒子治好,你叫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郭叟還是搖頭,歎著氣的說,“唉,準備後事吧。我叟也不想多說,怕你承受不住。”


    一句“準備後事”就如晴天霹靂,孟陸目光頓變呆滯,死灰似的臉色爬拉下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往下跌了。


    虧得王石榴將孟陸撐住,在他耳邊大叫聲,“老孟,你可不能放棄,你一放棄可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又掐住孟陸的人中,才沒有使孟陸暈過去。


    “郭叟,你快想想辦法,老孟就這麽個寶貝兒子,他就是老孟的命根子啊。況且,你也不想見到白頭人送黑頭人吧?”王石榴拉住要走的郭叟說。


    “唉,龍嫂,老叟也是盡了心力的去看了。你知道老叟的為人的,天地良心那個不知道,那個不曉得?老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除非你們能找到一樣物來,否則就是治好了也是個廢人。”


    聽聞還有希望,孟陸的眼睛頓時迴了光彩,急忙站起拉住郭叟問,“郭大夫,我知道你醫心憫人,村裏那個不曉得你是濟世的不出世居士。快說,要找到那樣物?我立即就給你找來。”


    郭叟不承虛諛的擺開孟陸的手,“不是給老叟找來,是給你兒子找來。”


    接著他又搖搖頭,“聽聞此物百年才出一次。上次是十年前,縣城老爺的老夫人臨盤難產,失血過多,也是請老叟過去看,老叟就知道這年紀是合適生育的。把脈之後,果然是虛弱之脈。治這種病隻有山裏的‘守龍冠’才行,別的連保命都不行。”


    進過山的都知道,山裏有種奇珍野獸叫“守龍”。但顧名思義,它並不是龍,而是一種長著角的蜥蜴。因常在河邊淤泥裏生活,尋食河床裏的龍骨魚,所以取名叫“守龍”。


    而“守龍冠”就是這種蜥蜴的冠。奇怪的是,這種蜥蜴不同平常普通的蜥蜴,一般蜥蜴都是有冠而無角,這種蜥蜴剛好相反,是有角而無冠。要待它長冠,可得等上上百年。


    皆因這種守龍是守龍王,並不易遇著。母的守龍王每隔十年才產下一個蛋。但守龍的壽命隻有七八年,即使守龍王也沒更長的壽命,很可能守龍王沒產蛋時就死了。隻有公的守龍王,和其它守龍交配至其下蛋,才有機會繁衍下去。


    普通的守龍每年都會產下一個蛋來。


    曾有深山采藥的老農尋得長有冠的守龍,將它捉住飼養,取其它守龍與之交配,直至七八年後,所產無一守龍王。反而老農因飼養守龍過多,被其群起反噬,破胸吸髓,被吸食脊骨而死。


    於是有人說,守龍王是山神養的,有著靈性,普通人養不得。


    但其實隻是繁衍困難而已,平均的來說,百年之期才會出一條守龍王。


    此時孟陸聽郭叟如此說,頓時心灰意冷。他進山都不下二十多次了,挖的龍骨魚合計起來也有兩大卡車,還未遇到過一隻守龍,更別說守龍王。


    郭叟也沒替孟陸沒轍,搖頭歎氣的離開了。


    王石榴趕緊過來安慰孟陸。


    “老孟,你別灰心,會有辦法的。我現在就迴去問問家裏的男人,他見的人多,沒準有人知道那兒去找守龍冠。”


    “龍搜有心了。我還是讓張六子商量後……”孟陸心冷冷的說。


    忽然他猛地記起一人,眼睛又充滿希望,“我去找老賴想想辦法,他女兒在城裏的大醫院幹護士,沒準這西人對這傷口有些想法,能醫治也說不定的。”


    “對對,找賴老的女兒準沒錯。”


    於是,孟陸托王石榴照顧昏迷的柳茹梅和幾個女兒,他去取車到村東的找賴福去了。


    賴福是個私塾教書先生,早年中過進士,十年前大災荒,他就迴到村子裏開間私塾自己當起教書先生。說起也算是個老學究,肚裏有點洋墨水的人。他有個女兒,三年前嫁給城裏的留學生,當起了洋醫院的護士。


    下午。


    孟陸駕車來到的時,賴福正在喂豬,邊喂邊念著孟子的三字經,他說,“聽了書的豬就是有學問的豬,吃了這豬肉會長學問。”


    “老學究,別管那三隻小豬了。現在豬肉不長價,城裏人都愛吃深山裏的野味,你把豬養得再肥也沒人要。”


    孟陸下了車,就拉著賴福往屋子裏去。


    “嗬喲,孔孟後人,敬仰敬仰。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到屋子裏喝茶,我們慢慢的聊。”賴福放下豬食瓢子,給孟陸倒清茶。


    教書人的家裏總備著一戶清茶,雖然總沒客人,但閑下來時就得看書品茶。


    孟陸接過杯子,卻放在一邊,“老學究,我這次來找你,是等著救命,改天再喝茶聊天吧。”


    “嗯嗯,你且說,何事這麽急?”賴福不急,端起自杯茶吸品一口。


    “是這樣的,我兒子中午的時候迴家,不小心碰穿了額頭,現在昏迷不醒……”


    孟陸將整件事的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末了就求賴福替他想想辦法,“老學究,聽說你女兒在城裏的醫院當護士,你看這洋大夫能不能通用下,給我治治兒子的傷?”


    賴福沉吟片刻,終於將頭一點,“辦法不是沒有。聽說洋人愛吃龍骨魚,這時候正是挖魚的好時節,聽說你前日進山去,不知道挖到魚沒?要是挖到送幾條給洋人,就好辦多了。”


    然而本來算準的進山財頭日是今天,因而孟陸昨天才到山林邊沿,還未進山去,就發生了不可預料的事情。


    “我,我還未進山。”孟陸不好意思的說。


    賴福猛地一拍大腿,“哎呀,這就難辦了。洋人的脾氣不是不知道,沒有龍骨魚,他們連看也不看你。”


    孟陸低頭思考,然後下定決心對賴福說,“我有樣東西,洋人一定需要。”


    但未知是何物來著,賴福訝異的看著孟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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