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盤裏李芷晴似乎斷了氣,臉上異常的平靜,若不是還有血色,李予差點以為她已經死了。剛才實在太可怕,如果不是魏鳶在此,李予一定會手足無措的。說不定現在他已經將李芷晴送到醫院去了。


    但是,魏鳶為什麽懂得這樣急救?她似乎有所隱瞞。李予越來越懷疑就是她和丁誌遠合謀的。


    “她怎樣了?”李予輕聲地問。


    魏鳶放一隻手掌在李芷晴的額頭上,“燒已經退了,隻是……”


    她沒有往下說,但是李予明白,一旦染上這種疾病,就會無可救藥的,退燒或者隻是暫時抑製病情。李予有點頹廢地在浴室的一角坐下,濕漉漉的,冰冷的水浸著他的屁股。


    這股冰冷逐漸浸著他的心,於是李予的眼神逐漸冰冷下來,盯著魏鳶的瘦弱的背影,盯著她纖細的脖子,想象著隻要輕輕一捏,就能將這段脖子握斷。


    “喂,李予,剛才你是不是在懷疑我害了你妹妹?”魏鳶忽然迴過頭問,“我和丁誌遠合謀了?”


    她向李予逼近,冰冷的手指抓住他的腳踝,冰冷從指尖傳入骨頭。魏鳶的眼神同樣冰冷,還有種憤怒夾雜在裏麵。


    “你別不承認,丁誌遠帶我去過殯儀館的地下室,見過裏麵的屍體藥水。芷晴吐出的東西裏,就臭這種藥水的氣味。”


    魏鳶繼續向著李予爬近,修長的手臂,伸向李予的脖子,但是李予迅速抓住她的手。經過冰水的浸染,魏鳶的手非常凍,而且有點僵硬。


    “殯儀館還有個地下室?丁誌遠從來沒和我說過。”魏鳶似乎突然泄了氣,撲在李予的腿上,另一手抱住他那雙修長的大腿。


    但是突然李予另一手伸去掐住魏鳶的脖子。“一定是你和丁誌遠合謀的,我妹妹才會變成這樣。”


    李予本想掐死她,看著魏鳶奮力地掙紮,扭到地麵上,心中卻有種悔意在萌生。畢竟剛才魏鳶救了李芷晴,使她從瀕死的邊緣站住腳步。這種悔意使李予放開了手,他失去了勇氣,也失去了恨,像隻淋了雨的落湯雞,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瘋子!”魏鳶掙紮著爬到浴室的另一端,揉著脖子,咳著大口大口地喘氣。


    叮鈴鈴,忽然手機響了起來。


    叮鈴鈴……


    李予隻是盯著李芷晴發呆,而李芷晴毫無變化,身上的皮膚白得就像雪片紙皮一樣。魏鳶哼了聲,從旁邊爬過來,慢慢地靠近李予,然後迅速地抽出李予的口袋裏掏出他的手機。自從上次手機砸爛後,李予又買過另一個手機。


    “喂?”魏鳶接了電話。


    電話裏傳出關頌的慌張的聲音,“小李,王主任讓你快迴醫院來,出事了,醫院的血庫被人撬開。”


    在浴盤邊的李予聽著,迅速爬起來,搶過魏鳶手中的電話。


    “喂,關二哥?出了什麽事?”李予急忙問。


    “小李嗎?血庫被清空了一半血包,你趕緊過來看看。”關頌似乎不放心,又多說一句,“王主任特意叫你過來的。”


    “嗯,我知道了。”李予若有所思地掛了電話。


    血庫和殮房是兩個職責,血庫被盜,與殮所事四人一點責任都沒有。王輝雄不知道為何,要讓李予一定到場。但是,李予好奇的是,為何這時候醫院的血庫被盜。


    據新聞所說,得了變異的疾病,一個症狀是皮膚變得沒有血色,另一個症狀是渴望血液。


    如果說這種病症是真的,李予有個大膽的猜測,被盜的血液必然是這些得病的人盜走。即使王輝雄不叫他,李予還是會趕去醫院。


    “你妹妹怎麽辦?”魏鳶在旁邊冷眼看著捏著電話的李予。


    看著躺在浴盤裏尚未清醒的李芷晴,此刻李予心裏非常糾結,他不舍得離開李芷晴半步,但是調查這種病症也需要他去,現在唯一能相信的,隻有他自己。李予瞥向魏鳶,他不明白剛才為什麽魏鳶要救李芷晴。


    “哈哈,”魏鳶淡淡一笑,像陽光般的溫暖,“現在,你還敢將你妹妹交給我來照顧嗎?”


    “不。”李予憤怒地捶了一拳牆壁。


    但是魏鳶卻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李予。從來未感受過女人溫暖的李予,身體不自覺的一震,他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兩眼發直。他的背後貼著一顆砰砰跳動的心,很平和很溫暖。李予一動不動,腦子也似乎不能思考了一樣。


    “如果我說慌,你可以感受得到嗎?”魏鳶輕聲地問,用臉在李予的肩頭上擦著。


    李予突然迴過神來,迅速解開抱在腰部的手,轉過身來,逃離似的後退兩步。


    “不要。你在利用我,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忽然他滑倒了,跌進浴盤內,冰冷的冰水湧上腰部,讓他不由得打個冷顫。李予跌跌撞撞地爬著,但是再次滑倒,這次腦袋也浸入冰水中,冰冷幾乎讓他的臉麻木。他迅速抬起抬起腦袋,哇地吐出口冰水,戰栗地跌坐到地麵上。


    浴盤上邊,魏鳶在護著李芷晴的腦袋。


    “瘋子,離她遠點,別把冰碰掉了。”魏鳶厭惡的罵著。


    不,不……李予心裏陣陣的揪痛。


    他帶著一身冰冷的雨水衝出浴室,從酷熱的屋子內奔向廊道,他像隻無頭蒼蠅撞入電梯。黑暗,無盡狹隘……


    電梯的門像是兩塊鐵板,緩緩地向著李予的心擠壓。直到快關上那刻,一絲光線漏進來,李予突然感覺心裏一亮,他想去扳住電梯的門,隻是慢了一點,電梯門已經閉合了。李予拍著電梯門,腦袋撞了上去,靠在門上揪緊臉孔,強忍著不讓淚水掉落。


    李芷晴正離他而去,李予又一次放棄了她。怎麽會是這樣?李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出來,他為什麽不留在浴室內呢?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李予跌出電梯,滾在地上。小區的掃地大爺正好在一邊,被李予狼狽的樣子嚇著,扔下掃把轉身就跑。


    “喂?”李予不明白大爺為什麽要跑。


    隻見遠處有塊鏡子,鏡子倒映著李予連夜來不休不眠之下,枯槁的麵容和深陷的眼睛。他的臉本身就是瘦長的那種,乍一看之下,還真的像是鬼臉。


    門外傳來救護車的警音。


    車禍現場已經叫來了救護車,李予從前門出了公寓樓,看見兩個管製處的人正拿著本子,對行人進行筆錄。李予裹了裹衣服,低下腦袋,怕被人認出他是春院小區的人。


    路過做筆錄時,李予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們是親眼所見嗎?那女人真的撲上去咬那卡車司機?”管製處的人問。


    “是的,我親眼所見。那女人真的瘋了,又撕又咬的,大概是被她丈夫氣的吧,把那司機的脖子也咬了。”路人迴答。


    “你確定那快要死的是她丈夫?就是那個小汽車司機。”


    “唔,我不大清楚,看起來很像吧。要不,那女人也不會這麽瘋。”路人笑了笑。


    “當時他們在做著什麽事情?”管製處的人又問。


    “他們在車子裏,誰看得清楚。而且他們撞起來之前,我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什麽事情了。”


    ……


    李予快速地走過去,沒心情聽這些人亂說。街角處的車禍現場隻有血跡。但是他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在那攤血跡上觸到點東西,是件白色的衣服的一角,材質好像是喬安醫院裏的。剛才在樓上,因為視角和距離的原因,並沒有看清楚。


    “喂,你這家夥在看什麽?趕緊離開。”管製處的人發現李予,上來驅趕。


    人群擠著退後,李予鑽入人群,朝著相反方向走去。


    他在另一端街道邊截了輛出租車,很快就迴到了喬安醫院。血庫被盜的事讓整個醫院都緊張起來,屍體被盜是預警,血庫被盜讓人人都自危,不知道什麽時候盜賊會偷到頭上來。


    王輝雄的秘書和關頌已在一邊等著,看見李予,急忙上前迎接,但見李予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兩人領著李予進了地下室第一層的雜物房的儲物室。


    這裏有專門單間存放藥品和各類醫療設施,還有個大冰櫃存放血液。


    “王主任說,既然你能找迴屍體,相信你也能找迴醫院丟失的血液。或者知道是誰盜走了血液?”秘書在路上解釋。


    三人快步地走下樓梯,王輝雄早已在裏麵等著,看見李予下來,笑著迎上來,拍了拍李予的肩膀。


    “小李啊,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雖然給你批假了,但是,醫院又出麻煩事,嘖這樣吧,這事完了之後一定給你補假期。”


    忽而,王輝雄又在李予耳邊悄悄的說,“可能和密鎖文件有關。”


    李予悚然停止腳步,在最後一級階梯,已看到狼藉的地下室。


    血庫的鐵質扇門被硬生生的扳開,雖然鐵庫門很薄,但要從密封的外麵撬開,至少六個人拿著撬支一起動手才行。但是這鐵庫門,顯然是被一人給撬開,而且不需要撬支,整個鐵門上隻有十個被洞穿的小孔,像指頭大小。


    而裏麵,大半庫存血液沒了,地上還有數包被撕開的血包,流出來的血液已被凍結成塊狀。


    李予定了定神,繼續往裏麵走去。


    一條長而小的血路順著小路,直到路麵的藥架前。很多片裝藥片都被打翻,醫院還沒來得及整理。兩隻血手印在架子上,顯然有人曾來這裏找過東西來。李予想起鴻福路舊住宅區的事,如果要動手術,需要這裏的止血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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