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迴來,普天之下,誰會自願在迎娶天下第一美人的前三天領兵南下出征啊?


    尉遲觀深邃精銳的眼眸閃過一絲嘲諷,「張叔派人通知我,在我離開京城之後,康陽王府裏來了一個小主子,據說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個來路不明的小毛頭,眼看著要鯉躍龍門,享盡榮華富貴了。


    龔玄陽俊美的臉龐呆滯了一下,接著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們府上的兩位長輩也真的是吃飽太閑了,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不肯接受事實,康陽王府要不是多虧了你,恐怕早就被掏空了吧。」不是他對死者不敬,實在是那八個康陽王府的男丁個個從老到小沒一個長進的!


    就算有金山銀山,像他們那樣奢侈揮霍,現在也坐吃山空了吧。


    現在的尉遲觀已經懶得去理那些曾經讓他很在意的事情。


    「如果我不再是康陽王,也不再是衛國大將軍,右丞相還會願意把自己國色天香的女兒嫁給我嗎?」


    他食指輕扣椅背,龔玄陽知道這是他認真思索時的小動作。


    「自然是不願意……等等,你想做什麽?我雖然不認同你娶蕭湘湘的理由,但是我沒要你毀掉自己啊。」龔玄陽駭然的直起身子看著他,被那雙眼眸裏不曾出現過的溫情給徹底震撼了。


    「玄陽,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尉遲觀粗嗄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暈開來,直到他起身離去,龔玄陽才赫然迴神。


    「他……他到底想做什麽啊?置之死地而後生?誰能死了又活?當閻王爺是那麽好說話的嗎?」龔玄陽急得跳腳,不明白以前冷情冷性,什麽事都能冷眼旁觀的尉遲觀,究竟在計劃什麽?


    偏偏當他終於想找人當麵問清楚,卻翻遍了這間別苑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找不到尉遲觀。


    江南蘇府十分禮遇這個遠從京城而來的貴客,從安排紅書住在專門接待皇親國戚的清心苑就可得知一二。


    蘇家千金今日已順利出嫁,從宴席上那些頻繁走動的丫鬟小廝們來推測,這「銷魂紅酥手」在江南的名聲可說是又推到另一個高點了。


    紅書甚至拿到超出預定的酬勞,聽說是男方那邊賞下來的。


    長得方頭大耳的蘇大管家方才還欲語還羞的請她代為問候春光小酒館的炎娘子,讓她心裏頗為糾結,覺得她娘親的男人緣真的一點都不受年齡的影響。


    因為明天要早起動身迴京城,所以紅書從喜宴迴來後,就梳洗睡下了。


    折騰了一天,明明身體累得要命,心裏卻因為在那小涼亭與尉遲觀的邂追,到現在依然興奮躁動。


    要是我死在戰場上……別為我哭。


    尉遲觀悄然離去前留下來的這句話,實在太令人放不下心。


    他明明答應她會平安歸來,為什麽還要說出這麽不吉利的話?


    紅書輾轉反側了好久,最後幹脆起身打了一套她娘親傳授給她強身健體用的拳法,才有了睡意,連忙隨意擦幹了身上的薄汗,趕緊上床會周公去。


    等到她唿吸綿長平穩,睡到小嘴微微開啟,一個高壯的身影方才身手靈活的躍進房裏,無聲無息的坐在床側,凝視著她嬌憨的臉龐。


    這株原本不甚起眼的小草,不知何時竟然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益發的嬌俏惹人憐愛。


    日後,愛慕她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渴望擁有她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像他一樣不知不覺受她吸引到欲罷不能的人更是隻會多不會少。


    一想到其他男人覬覦她的畫麵,男人不禁咬了咬牙,心裏燃起了一把火,巴不得能在這嬌憨熟睡的人兒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專屬印記。


    他粗糙長繭的大手輕輕劃過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覺得她看起來就像她親手做的包子一樣美味可口,讓他想吞下她,慢慢的,一口接一口……


    男人唿吸急促了起來,深眸染上濃烈的欲/望,方才在臉頰上流連的指掌早已自作主張的描摹起她優美的頸部線條,在精致小巧的鎖骨之間來迴摩挲。


    「紅書,當我不再是尉遲觀,當我失去了世人看重的一切,你可還會這樣看我?」他傾身在她耳畔低喃,黝黑的臉龐閃過一絲猶豫,最後仍是屈服於內心的渴望,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側,將她修長勻稱的身子環抱在懷中。


    「紅書,等我平安歸來,嫁給我好嗎?你說你隻嫁有情郎,那不就是我嗎?」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裏,有個男人隱藏在濃重的黑暗裏,說著一句又一句的真心話,因為有些事還見不得光。


    他按捺住一親芳澤的衝動,壓抑住與她親熱纏綿的渴望,隻想在離別的前夕,讓自己感受她的氣息和溫暖,塵封在內心最深處,直到能夠與她白首偕老的那一天。


    「我的傻姑娘,為了你,我一定會迴來的。」他在她誘人的唇瓣上吻了又吻,為自己的誓言封緘。


    紅書留在江南的最後一夜,又甜又苦。


    那天夜裏,有人悄然無息的潛進她房裏,自作主張的與她相擁而眠,直到天光微亮,方才無聲離去,留下早已醒來假寐的她,妄想留住他殘留的餘溫,又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親密眷戀,暈暈然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書的煩惱其來有自,最大的那一個就是那紙皇上欽允的婚事,就算他們兩情相悅,又如何能白首偕老?


    炎娘子給自家女孩兒的家訓很簡單,就是千萬不要跟別人共用男人!


    以前的紅書不懂什麽是「用」男人,這兩年頻繁出入各家待嫁閨女的香閨,從丫鬟嬤嬤們的閑談中,算是增長了不少關於男女之間的私密見聞,終於恍然大悟炎娘子的言下之意。


    用紅書的話來說,就是她的男人隻能抱她,不能抱別人。


    要是抱了別人,就別來抱她。


    按照皇上的意思,尉遲觀下半輩子應該是要抱著蕭湘湘的,那她還在這裏糾結什麽?那他還來糾纏她什麽?


    悲摧的現實給了紅書起床梳洗的力氣,但是念頭一轉,想到戰場上的血腥無情,紅書便不願再為這些事情煩惱,隻想全心全意的為他祈福。


    能不能相愛廝守固然很重要,可是沒有比他安然無恙更重要!


    於是在迴去京城的旅途上,紅書隻要看見道觀廟宇,一律親自撚香祈福,誦經消災,口中念念有詞——


    希望這次前去平定南疆叛亂的所有將士們,毫發無傷的凱旋歸來。


    迴去京城的路程比印象中還要來得快,紅書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當初尉遲觀帶她繞了遠路,比起正常的路線還要遲個三、五天。


    尉遲觀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想起那次在客棧中的親吻,還有小涼亭裏的偷香,答案似乎唿之欲出。


    紅書當下就藉故躲迴車廂裏偷偷傻笑,原來那個時候,他也是心動的啊。


    原來像她這樣長相不出色的傻姑娘,也有人會喜歡。


    她在剩下來的旅途中常常噙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益發嬌豔的容貌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甜蜜,就算她仍是女扮男裝,依舊難掩迷人風采。


    從小就不注重外貌的她根本沒發現自己早已不再是貌不驚人的平凡姑娘,就算蘇府的小姐丫鬟們曾經當麵感歎過她日益俊俏,她也隻當她們在說笑。


    幸好她總是行徑低調,到客棧下榻時,又總是有護衛傍身,沒給他人心生覬覦的機會。


    在一個秋風颯爽的日子,江南蘇府專程調派給她使用的華麗馬車,終於踏上了京城的官道,依著紅書的指示一路直奔位於北大郊的春光小酒館。


    「娘,我迴來了!」她懷裏揣著厚厚的銀票,難掩興奮的跳下馬車直奔小酒館門口,卻隻看見一個有點麵熟的小姑娘站在櫃台後麵把算盤撥得劈啪響。


    「客官,買酒嗎?」小姑娘停下手邊的工作,親切的詢問,輕脆悅耳的聲音讓人聽了很舒服。


    紅書總算認出人來。


    「小梅子?!才多久沒見到而已,你長這麽大啦?」紅書還不忘朝她曾經燙傷過的手臂上看了幾眼。


    就是這個小動作讓小梅子恍然大悟,原來眼前的俊俏公子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紅師傅!」她激動萬分的從櫃台裏跑了出來,拉著紅書的手將紅書從頭到尾都看個仔細。


    「你沒事吧?你怎麽變得這麽漂亮?我剛剛差一點認不出來耶。」小梅子睜大了眼睛看著紅書的瓜子臉,再摸摸自己圓唿唿的臉蛋,眼裏透露出欣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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