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衣這才看到了顧九手裏的長盒。


    “不要說你不認得進宮的路,帶路吧。”顧九笑眯眯的。


    兩人夜色進入皇宮。


    月衣如同背下來地圖一般的帶著顧九到了皇上的寢殿——禦龍殿。


    殿內還點著火燭,卻沒有守衛。


    顧九一笑,走進了殿中。


    月衣沒有跟上。


    殿中擺著一個桌子,桌子上美食美酒,明黃的身影坐著。


    顧九進來。


    明黃的身影抬頭:“你來了。”


    “恩,來了。”顧九把手裏的長盒拿出,放在了桌上。


    自己悠哉的坐在了對麵,拿起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北國特有的竹葉青,味道果然不錯。酒色金黃透明微微顯碧,芳香醇厚,入口綿甜微苦。餘味、無窮。”好似特意來品酒一般,顧九道。


    “你倒是精通酒道。”


    “平生最愛美酒美人,你是知道的。”


    “沒什麽想問我的?”


    “問什麽?你想說就說了,不想說我問了你也不會說。”


    “不恨我騙你麽?”


    “恨過了。”


    “你還是怪我。”


    “立場不同,若我是你,也可能如此,沒什麽好怪的。”


    兩人仿佛相識多年的好友一般,交談著。


    “九兒,你變了。”語氣惆悵。


    顧九挑眉:“人嘛,總是會變得。就像你,不也大變活人了。”


    “九兒,你是在怪我。”


    顧九搖頭:“沒什麽怪不怪的,你本就帶著目的,是我不識人,怨不得你。”


    “九兒~”


    顧九又喝了一杯酒:“別叫九兒九兒的,叫的我冷。”


    “北國的天氣是這般的,我已經讓人加了炭火在殿內。”說著,拿出了一個豔紅繡著金菊的大氅,給顧九披上,又坐了迴去。


    顧九沒有拒絕,任由他披上自己的身。


    “哦,物歸原主。”顧九把掛在腰間的玉佩拿出,丟向對麵。


    “九兒。”


    顧九搖手:“你這叫的我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唿你了,師兄?容燁?慕容燁?皇上?”


    “九兒,你可以叫我燁。”慕容燁道。


    顧九搖頭:“北國皇上,圖已經送來,酒也喝了,顧九該離開了。”


    “九兒!”慕容燁叫了一聲:“別走。”


    “北國皇上還有事?”顧九挑眉。


    “九兒,不要一口一個北國皇上,你我相識十餘年。”慕容燁聲音大了起來。


    “好吧,慕容燁。”顧九道。


    “九兒,你該叫我一聲師兄。”慕容燁眼底有著痛意,可他早就該想到今天的不是麽,他這麽了解他的九兒。


    “我的師兄是容燁,一個一心求學武藝精髓的容燁,並非北國皇上慕容燁。”顧九不是不氣,誰能告訴她,兩年前死在自己眼前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現了。


    既然詐死,那她這兩年的一切豈不是個笑話?


    為了江山萬裏圖,一國太子虛心西陵求學,十餘年謀一計,果然帝王心。


    可換位思考,在他的立場所處,她又覺得釋然了。


    慕容燁從來沒說過他不是北國太子,他也沒有說過自己不叫慕容燁。


    她也沒問過他是不是啊。


    “喝一杯,慕容燁。”顧九舉杯。


    慕容燁也舉杯。


    顧九看著慕容燁,仿佛在透過慕容燁看當年初時的情景。


    西陵有一處碧華山,碧華山中有一個碧華山莊,碧華山莊有一對柳姓夫妻。


    四國江湖人稱,神仙眷侶。


    男莊主醫毒雙修,天下無雙。


    女莊主武學精深,善通五行。


    顧九五歲上碧華山求學,拜女莊主為師,尊男莊主為師丈。


    七歲那年,師丈帶進山莊一個十歲的男孩,師丈說在山下所救,叫容燁。


    容燁十歲那年,進了碧華山,拜男莊主為師,尊女莊主為師母。


    顧九雖然早進門,可她跟著女莊主修學,因這容燁年齡比大些,叫容燁一聲師兄。


    容燁雖然是拜師了男莊主,可一同習武教授的都是女莊主。


    碧華山選徒弟的要求不算嚴格,全憑兩位莊主心情。


    往後十一年,顧九的生命中都有一個師兄容燁存在。


    同學同處。


    “傷好了麽?”慕容燁開口,他傷了他的九兒。


    顧九笑笑:“你呢,可好了?”


    她也傷了他。


    “你出手留了幾分,還好。”慕容燁答道。


    顧九迴:“恩,同樣。”


    “其實我有一個疑惑。”顧九道。


    慕容燁示意她說。


    “既然你詐死讓我去找這江山萬裏圖,你為何還要出手?”顧九問道。


    若不是慕容燁出手和她打了一次,她可能猜不到慕容燁還活著。


    因為當年,慕容燁死的太真實。


    而他們太過熟悉,一出手就已經暴露。


    慕容燁自嘲的笑了,他怎麽迴答呢?


    要說自己後悔,自己聽到消息,九兒進了景雲後宮,與景雲王爺同聊撫琴他怕了,還是該說九兒身邊出現個不知來曆的清池?


    “你怎麽知道月衣的身份?”慕容燁轉移話題。


    顧九笑笑,笑容自嘲:“說起來,若不是你出手,我猜不到月衣的身份。”


    五年前,月衣在急瀑山下被他和她救迴了絕塵山莊,她改名月衣,隨在身邊。


    她記得,月衣被救那日,是慕容燁非要出山莊的。


    她本不想出去,因為懶。


    如果說不知道慕容燁沒死,很多事情都猜不到,顧九也不會猜。


    但是慕容燁沒死知道了,顧九就自然可以把自己一直沒有想的事情都連在一起了。


    顧九臉上一貫的從容讓慕容燁憋屈。


    他寧願顧九質問,吵鬧,大怒。


    可顧九就這麽平淡的接受了,接受了他的欺騙。


    他了解的顧九是絕不容許欺騙的,倒是為什麽。


    他想過顧九所有反應,卻從沒想過顧九的雲淡風輕。


    “聽聞北皇雄心壯誌意欲開拓疆土,今日才知,果然。”顧九道。


    她還好奇怎麽鳳惜顏會有沉醉,但是慕容燁,是及武功謀略醫毒一身的,他怎麽會研製不出沉醉。


    慕容燁以和鳳惜顏合作,妄圖操控景雲。


    若不是她,恐怕景雲已經是慕容燁的囊中之物。


    “你的聰慧,我從來不敢小視。”慕容燁道。


    隻從他還活著就能猜到一切。


    “竹葉青果然好久,喝的多了,也有些熱。”顧九把身上的大氅褪下,抻了抻自己的領口,不經意間露出了左邊鎖骨的一抹金。


    慕容燁站了起來,不是因為那誘人的玉膚鎖骨,而是怔怔的望著那抹金色,眼底似是有狂風暴雨聚集:“是誰!”


    她果然知道,顧九確定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猜想。


    “是誰!”慕容燁追問。


    他就算兩年不在,可顧九的消息從來沒有斷過。


    他不知道顧九兩年前跳崖險些喪命的事情,他隻知道顧九受傷後隨手救了個清池的男子。


    玄鐵扇子在手裏飛出,直接飛到了顧九麵門。


    玉骨扇子一檔,隨後下劃,把玄鐵扇子打了迴去。


    同時,悶聲掉在桌上一物。


    是那玄鐵扇子上掛著的同心結。


    看著那掉落下來的同心結,慕容燁開口:“你為何要毀了它!”


    她可知,這兩年來的日日夜夜,這孤獨不勝寒的帝王之路上,同心結從未離身。


    因為,那是她掛在扇子上的。


    是兩年前,他‘死’前,她親手掛在扇子上的。


    顧九迴憶,兩年前她是懷著怎麽樣的心情把同心結掛上。


    雲煙過。


    往事盡歸塵土。


    顧九理了理衣袍,她果然沒有猜錯。


    鎖骨上是她家族中孩子才有的印記,慕容燁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淩空一掌拍來,顧九轉身。


    “多謝北皇款待,北皇之人還是留還北皇。”顧九遠遠傳來的聲音。


    灑脫離去的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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