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報——”


    粗狂的傳報聲一路傳到落馬橋時,幾近破音。


    黎桑非靖虎軀一震,赫然瞪向那抱拳而跪的士兵,士兵十萬火急地說:


    “漠滄世子身披鎧甲,馳戰馬出城,僅憑一己之力,頃刻間擊退上萬漠滄大軍!”


    “好一個假傳軍報!離間軍心!”


    凜冽的眼神忽然鎖死,一片惶惶之中,眾軍隻見得,廑王猛地將那傳報者的雙肩狠狠提起,兩瓣噙著桀驁的薄唇幾乎要砸出血來:


    “說——誰派你來的!”


    傳報士兵目光抬起,鴉青的夜幕之下,鐵鷹的臉色滿是忠勇,橫豎不見一絲駭然,唯有一副牙口咬得錚錚:


    “浩浩湯湯的漠滄大軍!已退出秦淮地界!眼下漠滄世子正打馬巡城!民心初定!城外局勢逐漸向好!請廑王殿下——”


    “哢嚓!”


    沒有人聽見那傳報的士兵,最後說了什麽。


    眾人所見的,隻是一灘瓢潑血色,忽然將夜色染得陰森,還有那半幅殘缺身軀,忽然坍塌,像一座震後危房……


    沒有人敢說話,準確來說,這塊所謂的兵源駐紮地,已經沒有多少人。


    連隊伍都站不齊了,歪歪扭扭挨在宮牆下麵,就像落馬橋的台階上,流下的血線……橋下的溪水,流速之湍急,他們聽得很清楚!


    黎桑非靖一身金色的鎧甲,早已換了朱紅,拳頭扭曲著,始終放不下那柄複仇之劍,上麵還淌著大顆大顆的血珠。


    他的眼裏迸射著火花,像草原上的敖包相會,那火花,便是從那霹靂作響的篝火裏飛出來的。


    突然,這一人獨立的落馬橋上,似有一場寒氣席卷而來,那大抵是暴風雪的前兆。


    “報——千夫長——拔拓——已戰死!”


    那聲音融在一片冰寒中,模糊得讓人幾乎聽不清。


    許是這寒氣太烈,黎桑非靖眼中的大火熄滅了,兩顆珠子一動不動,就像是被冰塊凝結住了。


    落馬橋的另一頭,上來了一個人,侯雉。


    廑王府,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呂猛、霍儐、文戎、拔拓……昔日並肩作戰的摯友,一一葬身。


    從其中一位先行離開伊始,他便知道,此役,必敗。


    他們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是連君主都要忌憚的人物,灝瀁之盟,離開誰都不行……


    “懇請殿下!即刻撤離!”


    黎桑非靖眼神一晃,看向身下之人時,眼神滿是驚愕:


    “侯雉!你——”


    “懇請殿下!即刻撤離!”


    耳邊是轟然一響,黎桑非靖站在橋上轉了一圈,他真沒想到,今夜,滿皇城——俯首稱臣,不是齊唿萬歲,而是逼著他撤離!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周遭的一切一時間都成了死灰,唯有那橋上,一人獨立,一人仰天大笑。


    顫抖的黑影橫斜於水麵,似被夜風撩撥的枝影。


    那溪中,竟是一輪血月。


    女子的聲音,在這一刻十分突兀。


    宮門下,一簾倩影,尋覓而來,眼神還在時不時往自己來的方向迴看。


    士兵警惕起來,看清了來者是鸞鏡……


    鸞鏡手攬衣裙,繞過花徑,趕到落馬橋前時,整個人停在那裏,忽然怔了一下,那斷了的聲音,等廑王望向她時,才接上,“殿,殿下……”


    她緊緊了眉頭,重新理好思路,動作一改宮規,而是作了抱拳禮,快快地稟報,道:“殿下!白練迴來了!”


    “她去哪了!”黎桑非靖登時質問起來,語氣,就像紙包住了火。


    鸞鏡緊著神色道:“迴稟殿下,那名在冷宮襲殺白練的蒙麵高手尚未查清,白練隻道,對方武藝極高,這一劫,她是死裏逃生,方才見到她時,早已身負重傷!”


    黎桑非靖眸光暗沉下去,幾個時辰前白練的消失便說與一名蒙麵高手有關,這其中究竟與什麽相關!


    鸞鏡見廑王沒有說話,便動了唇瓣,一副忠心地問:“殿下,眼下,白練這邊,要如何部署?”


    眼下的戰況,她哪裏看不出來,無非是去是留的問題。


    忽然之間,整座落馬橋被一大批黃金甲包圍。


    “黎桑非靖!我看你這迴還往哪裏逃!”


    黎桑非靖登時看向宮門下,將離已至!


    鸞鏡率先反應過來,腰間佩刀揮出,化作一道牆,擋在橋前,做好了壯士斷腕的準備。


    “走!快走!”黎桑非靖第一時間推走鸞鏡,並囑:“傳令白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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