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不明白了,這般宴會,不安排她們這些做妃子的在漠滄無痕身邊伺候,反倒把她們的座位排在了側閣……


    不過,伺候不伺候的,她倒是無所謂。畢竟這種重大場合,有皇後在,怎麽輪也輪不上她這個五品的才人。


    她呀,就圖個看熱鬧的地。


    隻可惜,她今晚注定要耳背了!


    玉樹閣和萬壽閣本就隔著一段距離,再加上一群女人擠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縱然她眼眼力再好,啥也聽不清,那也是白搭……


    坐在她這個角度看對麵,對麵的人簡直就是一群傻子。你看那廑王,沒說兩句就像個傻子一樣地笑了,再看看那漠滄無痕,杵在那跟個木頭似地,別看他現在沒說話,那雙眼睛準是在計謀什麽……


    哎呀,不好,他好像看過來了……


    白餌趕忙抓起一把瓜子劈裏啪啦地嗑了起來。


    “宴席之上,怎麽遲遲不見舅舅上前拜壽?”


    玉樹閣中,白餌嗑光了手裏的瓜子開始嚼話梅。


    燕豔豔舉著一張尖得可以紮人的下巴,正東張西望著,她自顧不暇地應答道:“……我爹?我爹壓根就沒來!”


    沒來?


    白餌不能相信地往萬壽閣的宴席上飛快掃了一圈,“舅舅他怎麽沒來?”


    “不知道,好像是借病推辭掉了!不過麗陽到秦淮這一趟,一來一去路途的確坎坷!換做是我,我也不高興來!”


    白餌心想,那燕不落當初忙著把燕溫婉塞進宮所為何事?嗬嗬,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簡直不要太響!如今這般難得的機會,他竟不來?這隻老狐狸究竟在想什麽……


    “嘿!”燕豔豔抓準了機會,忽然拉起白餌的手想著離開宴席,“這會兒出去的人多了一些,咱們趁機溜出去……”


    “???”


    燕豔豔一下子靠到廊道上,忙不迭揮著手絹扇風,總算是透了一口氣:“裏麵太熱了!再待下去怕是要捂出病來……”


    白餌一臉冰冷地掃了她一眼,心想這個燕豔豔假熟的功夫簡直不要太好!


    她可清楚地記得,燕豔豔進宮以前,壓根就沒跟燕溫婉說過幾句話,這會兒,隻不過才一盞茶的功夫,裝得跟形影不離的姐妹似地……


    “妹妹!你快看那!”燕豔豔一驚一乍指著對麵喊。


    白餌看了過去,是一個熱鬧的戲台子。


    “紅酥班!我可聽說那是全黎桑最有名的戲班子!”


    燕豔豔不帶問地便將人拉到對麵去了。


    “是嗎?我怎麽從未聽過……”白餌小聲嘀咕著。


    “兩年前新建起來的,短短兩年的時間,紅酥班便名震大江南北了!”


    “紅酥班裏頭的那對金童玉女!更是引得五湖四海的看客為之癡迷!據說,他二人唱到哪,他們便追到哪!”


    白餌今晚最不敢相信的一件事便是:


    燕豔豔竟然是個戲迷?


    其他妃子坐在閣中都忙著看漠滄無痕忙著傻笑,這個燕豔豔竟然忙著追星?


    白餌忍不住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來,怎麽看都不像……


    她腦子不禁有些發蒙:


    著實是不應該呀!


    大家都忙著自己的事,誰來搞宮鬥?


    這會兒,戲台前聚了好多人,燕豔豔拉著白餌找了個地方落腳,又是尖叫又是鼓掌,自己玩得不亦樂乎……


    白餌望著戲台上的流光溢彩,兩目微閉,一副一身五心的樣子。


    她並不排斥看戲,但格外排斥被燕豔豔拉來看戲這件事。


    等等!


    她驀然睜眼,一抹警惕的目光在頭頂掃過,隨之落入左側的湖麵,隻見平靜的湖麵上一抹細小的漣漪忽然綻開!


    直覺告訴她,這動靜有些不對!


    她一邊舉目觀察著上空,一邊拍著燕豔豔的手想要告訴她什麽。


    奈何燕豔豔太投入,頭也不迴。


    直到平平無奇的上空熟悉的輕功一閃而過,白餌這才退出人群,找了個隱秘的角落飛上了屋簷。


    站在宮牆上目光北追,隻見兩道黑影一前一後,你追我趕,目標似乎是萬壽閣!


    她可以確定,後來者一定是將離!


    同時可以判斷,被追的黑衣人輕功極好,絕對是她這些年來見過的為數不多輕功好的高手!


    想到這裏,她兩臂一振,悄無聲息地掠過了戲台上空,不覺飛迴了玉樹閣。


    為了躲避眾人的視線,兩個人都選擇了西北側的空中長廊,那裏樹影婆娑,遊人甚少。


    白餌剛從瓦簷上跳下來,不曾想還是慢了一步。


    此時黑衣人已不在視線範圍內,隻能看向將離尾隨的身影。


    她拳頭一緊,已經做好了全力以赴的打算,可就在此時,卻與另一同向而出的人撞在了一起。


    恍惚間一抬眼,竟是……黎桑公主!


    白餌有些不可思議,同時有些錯亂,怎會在這個時候遇見黎桑公主……


    與此同時,黎桑鳳鈺微怒的目光忽然掃向了自己。


    白餌率先反應過來,現在自己是燕溫婉,遂冒冒失失地賠了禮:“妾身西宮燕溫婉有失了分寸,望郡主見諒!”


    黎桑鳳鈺沒有多看她一眼,便撥著樹枝朝前頭疾步而去。


    顯然,在燕溫婉這,她沒有發現什麽。


    隻是……


    白餌目光陡然抬起,要跟的人已經跟丟,代替她視線目標的,則是健步如飛的黎桑公主……


    而就在此時,萬壽宮外傳來急報。


    “報——啟稟陛下,啟稟太皇太後!”


    一看守聚龍城城門的士兵跪在萬壽閣中。


    “聚龍城城門前,百姓唿聲如山,沸反盈天,一時間民憤四起!現如今已有攻城破門之勢!此時幹係重大,特請陛下明旨!”


    聞言,漠滄無痕先是腰身一僵,接著幾乎要拍案而起,“王漭”這個名字,琉璃一般,轟地一聲砸在地上,擲地有聲!


    “守城大將王漭何在!”


    堂下的士兵愣了一愣,才支吾言:“迴稟陛下,聚龍城城門口局勢愈演愈烈,沒有陛下口諭,王將軍不敢出兵相抗,特派小人到此請示!”


    聽此,漠滄無痕終於忍不住拍案!


    想他王漭是何等英勇果決之人!


    論起兵法謀略,亦是令人拍手稱讚!


    當初收複邰州一戰,他一人主陣,麵對數千敵軍,他當機立斷最後贏了一個兵不血刃的局麵!那是何等得颯爽!


    到如今,區區數百鬧事的百姓這麽快便教他招架不住?束手無策了?


    士兵聽了旋即抱拳乞饒,兩股戰戰不敢語。


    就在眾人還在反應的時候,有個人眼珠子一轉,站起來說:“陛下息怒,微臣以為,追責王漭將軍倒不是什麽大事,當務之急是聽一聽百姓為何在城門口聚眾鬧事。”


    有些人倒是不請自來了!


    漠滄無痕警告的目光登時掃向了廑王,仿佛在質問: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士兵也才反應過來,忙著稟報:“啟稟陛下,這些百姓以百人為隊,有些來自秦淮,有些則來自他鄉,領頭的則是一耄耋老者,該名老者手捧壽禮,直言:他們代表的是黎桑天下百姓,並執意要入宮到太皇太後麵前獻禮!”


    聽此,滿座議論紛紛。


    太皇太後波瀾不驚的眼神在閣中掃了一圈,最後看了眼元禮,開口:“隻不過是一群想要入宮拜壽的民間百姓,何必引起這般大波?既然民間的百姓遠道而來,那哀家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聞言,漠滄無痕驟驚,緊著神色看向皇祖母,眼神搖了搖。


    太皇太後隻是朝他平靜地點了點頭,繼而看向眾人,眉間添了分喜色,道:“諸位,今日是哀家的壽辰!哀家高興萬分!趁此良辰,傳哀家旨意,將這耄耋老者傳喚至萬壽閣——獻禮!”


    偌大的皇宮,鍾鼓聲一陣接著一陣,像蛟龍在暴風中哭泣。


    萬壽宮大門大開,鮮豔的紅毯從宮門口一路通向萬壽閣。


    一名頭紮綸巾、麵容枯瘦的老人,手捧紅布木盒,正步履蹣跚邁進大殿,跟在他身後的,是二十個麻衣草鞋的百姓,一步一跳,手舞足蹈,口中低沉的唱詞,仿佛夢中囈語。


    絢爛的燈火,映襯著他們黝黑的皮膚,他們表情嚴肅,眼神飄忽,就像雕刻好的模具,沉浸在自己的表演當中,絲毫沒有被周遭異樣的眼光所影響。


    “草民鳳棲氏,攜數民,承萬民之願,特來向吾偉大的尊貴的太皇太後祝壽,願吾太皇太後萬壽無疆!另有簡略歌舞,為這壽宴助一助興!”


    老者兩眼仿佛縫合在一起,斑白的胡子遮掩著緩緩浮動的雙唇,聲音像一口古老的洪鍾,融著唿唿的長風,聽起來有些模糊。


    太皇太後傾耳於宴宴席前,認真聽老者一句一句說完,才盯著那紅布木盒和藹道:“老先生有心了。不知老先生有何壽禮要獻與哀家?”


    歌舞還在繼續,眾人矚目之下,老人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盒子,忽然就笑了。


    緊接著,隻見他顫巍巍地起身,緩緩向宴席之首靠近,像是要親手將這份厚禮奉到太皇太後的麵前。


    突然,不知是人為還是意外,那紅布滑了下去,木盒上麵擺著的一柄鋼刀,恰好與老人的五指重合!


    一見匕首,漠滄無痕當即護在太皇太後前頭,並朝外驟唿:“護駕!”


    老人一改從容之色,驀然看向自己身後二十人,“掩護廑王殿下!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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