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她驟然睜開眼,意識一點點恢複。


    緩緩站立起,一邊揉著脖子,一邊在四處看了看,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循著江河奔流聲一路向前衝,穿過一片叢林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遼闊的大荒原,漫漫黃沙之上,寸草不生,頓時給人一種迷茫的感覺。


    就在她失去方向的那一刻,偶然聽見一片廝殺聲在附近響起!


    踩著急速崩塌的流沙,一鼓作氣爬上山坡,驀然抬頭,隻見山坡之下驚現眾多官兵,高頭大馬上,正在和將敬對抗的,不是旁人,正是燕北樓!


    她焦急的目光當即在四周看了看,山坡下以北,不遠處一條自東向西的大荒河橫在大荒原之間,就像天地之間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其上,隻有由兩條長長的鎖鏈牽扯出來的一架浮橋。


    想必,那便是鐵索橋了。


    她又往山坡兩處看了看,選了一條最快通向山地的路,徑直地衝了下去。


    眼看,眾士兵拋出的鎖鏈就要將殺手將敬的身子套索住,她淩空而來,踩著一條在士兵手中越繃越緊的鎖鏈不斷向前,即將接近將敬的那一刻,揮起手中的藏拙往下一砍!


    鎖鏈當即從中崩裂,士兵兩邊倒下,將敬身上的鎖鏈一圈接一圈地自動滑落。


    “快走!”


    將敬看了她一眼後,當即折身,徑直衝向了前方的鐵索橋。


    紅鬃馬上,再次見到白餌的那一刻,燕北樓徹底寒了心。


    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兩個人好像成了陌生人。


    “是你將殺手從不良囚放走的!?”


    仍舊不可思議,要當著她的麵,親口問她,大風刮起,將他身後的披風吹得嘩嘩作響。


    “對!”


    白餌沒有遲疑,迴答得幹淨利索。


    “為什麽!”


    燕北樓驀然朝著她嘶吼了一聲,冷酷的眉峰幾乎要折斷。


    白餌沉默地低下了頭,耳聽得身後,奔騰的河流猶如悶雷轟然作響。


    眼看兩邊的士兵就要擺脫鎖鏈恢複過來,她當即從腰間取出狼頭鑰匙,“這是你的狼頭鑰匙,接著!”


    當手中的金鏢飛出去的那一刻,她當即折身,竭盡全力地衝向了鐵索橋。


    當空中的弧線飛起,他差點便信了她的話,直到嘶厲的響聲在空中響起,鋒利的光芒一寸寸逼入眼中!


    他手中的橫刀憤然掃起,心中的怒意一升再升。


    “與我追!”


    大風忽起,大荒河中一片濁浪排空的景象。


    就在士兵們即將逼向鐵索橋時,風沙肆虐不止,將人的眼睛寸寸淩遲。


    大風過境,二人再度相見,其間已經隔了一條長長的鐵索橋。


    當即,燕北樓催馬向前,勢必要將逃逸的二人雙雙捉拿歸案!


    千鈞一發之際,她旋即揚起藏拙,下一瞬,兩根鎖鏈轟然斷裂。


    眼看遠處的燕北樓已經禦馬而出,她當即大喊:“燕大人!快迴去!”


    將敬登時在她耳邊冷嘲了一聲:“你瘋了!”


    預感到浮橋在塌陷,紅鬃馬當即調轉了頭,無論燕北樓如何操控也無濟於事。


    彈指間,長長的鐵索橋一頭懸掛在大荒河的一邊,另一頭砸進了翻湧的河流之中,兩條鎖鏈在風中撞得霹靂作響!


    看到他平安無事的那一刻,她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臨行之前,張著雙手,朝他大喊:“燕北樓!我白餌對不起你!如若有緣!江湖再見!”


    看著她與那殺手轉身逃去的那一刻,燕北樓當即撕扯起嗓子喊著:“白餌!”


    他緊緊攥著韁繩,恨不能躍馬而去!


    他想把她喚住,他想勸她迴頭,可惜,她再也聽不見了!


    馬下,士兵旋即問:“頭兒,現在怎麽辦!”


    望著殺手將敬遠去的背影,他當即下令:“拿弓來!”


    另一邊,攥著掛在脖子上的狼頭鑰匙,白餌的心中滿是愧疚,對不起了燕北樓……


    “轟”的一聲,眼前的將敬,猝然跪在了地上,發出了一陣嘶啞的慘叫聲。


    她驚愕的眼神一移,一支刺在將敬腿上的長箭驀然映入眼簾……


    恐懼一時間在她心底跋山涉水席卷而來,她當即迴頭,遙望著大荒河的另一頭,鋪天蓋地的風沙將他們的輪廓一點點掩去。


    燕北樓在風中強睜著雙眼,仿佛是昨夜的醉意還未散去,眼眶一片赤紅,他在心中立誓,“願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遇見!”


    當風沙過境,他當即下令:“來啊!即刻與我翻山開路!捉拿殺手將敬!”


    一片芳香四溢的花海裏,將敬坐在石頭上,剛剛綁好傷口,偶然抬頭見一隻傳報隱者飛了過來,他當即拾起棍子,將身撐起,一段口哨聲落下,傳報隱者飛到了他手心,從嘴裏吐出了一張小紙條。


    與此同時,剛從溪流邊打水迴來的白餌,悄然注意到飛在將敬頭上的那隻三尾雀……


    聽到腳步聲,將敬迴過身,朝她冷笑了一聲,“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你的將離已經死了!你不用再去找神將司了!”


    她走上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手中兩個盛水的木筒重重地放到了石頭上,濺出了幾滴水珠。


    “是誰給你傳的信?!”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這隻三尾雀是要給將敬傳信。


    她這副平淡無奇的反應,倒是令將敬很是吃驚,以為她沒聽見,複言:“我說,將離已經死了!你不必再去神將司找他了!”


    “我問你是誰傳的信!”她赫然抬頭,聲色俱厲。


    將敬冷嗤一聲,接過水筒,安然地坐到了石頭上麵,“自然是神將司的傳來的消息唄!怎麽?你不信?”


    見她一臉冷漠地坐到另一邊,將敬忍不住一笑,望著那天空眼中若有所思,“這個消息太突然了,其實我也不敢相信,可這畢竟是神將司傳出來的消息,也不得不信。”


    “這分明就是你與神將司內部的詭計!我不會相信你的!”白餌冷冷道。


    將敬不禁問:“所以,你還是要去神將司?”


    “必須去!”


    看著她那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稚嫩模樣,他不禁低下頭冷笑了一聲,“我告訴你,你是絕對不可能進入神將司的!”


    聞言,格外惱怒。


    她當即拔出刀鞘中的藏拙,赫然對準將敬的要害,警告道:“鬼魅林中你已經失過一次手!還想第二次嗎?”


    “嗬!”將敬冷斥一聲:“你覺得我還會再信你嗎?從頭至尾根本就沒有解藥,那隻不過是你隨便找的一顆藥丸,稱其為毒丹?嗬嗬嗬!”


    “可你還是信了!不是嗎?”白餌冷笑道:“在你發現我身上根本就沒有解藥的那一刻,你覺得自己被騙了,可你在立刻的那一刻,不也沒對我下手嗎?你怕我死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毒丹的解藥!”


    “你——”將敬眼神一轉,沒有再看她一眼。


    須臾,再轉眼,趁其不備,兩指捏住近身的刀尖,隻用一隻手便將她手中的藏拙換到了自己手中。


    而白餌正想起身施展拳腳,卻反被他用刀尖威脅住,將敬換了兇殘的麵目,“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殺了我?那便是殺了你自己!”她慢悠悠地將刀尖從自己麵前移開,道:“你以為以這種方式逼我,我就會交出解藥嗎?”


    她重新不疾不徐地坐下,漫不經心地說:“你太蠢了!竟然想著從我身上搜出解藥?你但凡有點腦子也不至於做這麽蠢的事,這年頭,誰還把解藥放在身上,等著你這種蠢人來搶嗎?我的解藥可是現配的!我現在要是斷了根指頭,便意味著,你拿到解藥的希望就變得渺茫了一些——”


    “你——”惱羞成怒,將敬當即攥緊了刀柄,正準備給她點顏色瞧瞧。


    白餌連忙起身,做了阻止的手勢,反問道:“你這個人怎麽還點不得一點壞話呢?我自己好好想想,剛才是誰差點被那群捕快抓迴去?你會遭此一劫,完全是因為你自作聰明將我打暈!”


    一想到那群捕快他便氣得牙癢癢,抓在手裏的刀當即恨恨地扔在了地上!


    見狀,白餌繼續說:“還有吧!我覺得你完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哦不對!你這傷疤還沒好呢!應該還疼著吧!”


    將敬登時投了警告的目光。


    她仍舊勸慰道:“我勸你啊,還是好好遵守我們之間的協議!與毒發身亡相比,我覺得,被官府的人再次抓迴去關在那不見天日的囚籠裏被折磨死,於你來說,更殘酷!更不願看到吧!”


    “你什麽意思?”將敬怒問。


    白餌低下頭,自顧自地把玩著垂在胸前的狼頭鑰匙,“很簡單呀,我隨時都可以把消息放出去,把那群捕快引過來!就憑我手中的這枚狼頭鑰匙!”


    “口若懸河!”將敬不禁嗤之以鼻。


    “你別不信呀!”她也是剛才才發現這枚狼頭上竟然藏有一個小孔,應該是作口哨用的。怕他不信,她特意晃到他眼前,“要不然,我現在就吹響口哨,咱們來試一試?”


    餘光裏,見她想要玩真的,將敬立刻瞪向她,“你瘋了嗎?”


    “怎麽?怕了嗎”


    “你以為,那些捕快來了,你能逃得掉嗎?自你斬斷鐵索橋那一刻起,你便注定與神將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輩子,你都得過上亡命天涯的生活!”


    那一刻的白餌,忽然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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