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曹錕一邊說,一邊用左手從懷中掏出一條汗巾塞進林蘊姍的嘴巴裏。


    姬飛則從懷中掏出繩子,將林蘊姍綁了個結實。


    三個人將林蘊姍拖進拾壹號客房,曹錕讓兩個家丁留在拾壹號客房,自己藏在拾號客房裏麵,靜等譚為義上樓。


    亥時過半,包間裏麵的聲音沒有了。


    不一會,譚為義、何師爺、馬嘯天三個人走出興隆客棧的大門。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朝縣衙走去,看身形和步態,應該是何師爺。


    另外一個人上了轎子,這個人就是馬嘯天。


    第三個人走進客棧的大門,高鵬看得很清楚,此人就是譚為義。


    高鵬、二墩子和另外兩個家丁走出懷仁堂,跟進了客棧。


    譚為義哼著小調,手扶樓梯的欄杆,搖搖擺擺、踉踉蹌蹌地上了樓。


    大廳和包間裏麵喝酒的人早就散去。


    樓下,除了一個坐在櫃台裏麵打算盤的夥計,一個人都沒有。


    高鵬和二墩子低頭側身,閃上了二樓。


    譚為義走到拾號客房的門口,打了幾個飽嗝。


    譚為義用手揉了揉眼睛,吐了幾口氣——今天晚上,因為太過高興,他喝了不少酒——今天,恐怕是他最開心的一天。


    稍微愣了一會,譚為義在門上敲了三下。


    曹錕打開房門。


    譚為義迅速倒退兩步,本來,他想倒退好幾步,結果被趕上來的高鵬從身後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同時用右手捂住了他的嘴。


    其它客房裏麵肯定有人,高鵬不想讓人聽到走廊上的動靜。


    譚為義試圖掙脫高鵬的控製,但腦袋被高鵬牢牢地扼在手臂之中,他“吾”了好一會,想說什麽,但被高鵬的大手緊緊地封住嘴巴。


    南梓翔從懷中拿出一條汗巾,蒙住了譚為義的雙眼。


    高鵬將右手從譚為義的嘴上慢慢移開,曹錕用左手摳住譚為義左右兩腮,然後用力相向擠壓。


    譚為義慢慢張開嘴巴。


    二墩子從腰帶上抽下一條汗巾塞進譚為義的嘴巴。姬飛從懷中拿出一捆繩子,將譚為義五花大綁。


    曹錕將譚為義拖進了拾壹號客房。


    坐在床上的林蘊姍看到兒子譚為義被拖進客房,突然站起身,想衝到譚為義的跟前,但被兩個家丁摁在床上。


    林蘊姍也“吾”了好一會。


    高鵬又從衣袖裏麵拿出一條黑色的汗巾,將林蘊姍的眼睛蒙了起來。


    譚為義應該是聽出了母親的聲音,他試圖掙脫掉曹錕的控製,但徒勞無益。


    高鵬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走到二墩子的跟前,將銀子放在二墩子的手上,示意他和幾個家丁到樓下去退房,以掩護曹錕和高鵬將林蘊姍母子帶出興隆客棧。


    二墩子打開客房的門,領著三個人下樓去了。


    高鵬和曹錕在譚為義和林蘊姍的後腦勺上擊了一掌,母子倆頓時失去知覺。


    兩個人將母子倆夾在腋下,走出客房,來到樓梯口,二墩子一行四人已經將夥計圍在櫃台裏麵。


    曹錕和高鵬夾著母子倆下得樓來,穿過大堂,閃出大門。直奔懷仁堂旁邊的巷子裏麵,巷子裏麵停著兩輛馬車。


    曹錕將林蘊姍放在第一輛馬車上。


    高鵬將譚為義放在第二輛馬車上。


    曹錕和高鵬跳上馬車。


    車夫抖動韁繩,馬車上了大街,朝北街駛去。


    雪還在下著,路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


    二墩子一行四人走出興隆客棧,一路小跑,追上了馬車。


    馬車左拐上了北街的時候,路上突然多了不少行人,這些行人都是朝祠堂去的。


    馬車在祠堂的大門前停下。


    此時,不斷有人往祠堂裏麵走;祠堂裏麵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曹錕已經聽到了從祠堂裏麵傳來的嘈雜、喧嘩之聲。


    有些人幹脆站在馬車周圍。


    早在祠堂門口等候的蒲管家迎了上來。


    曹錕揮了一下手,兩個家丁將林蘊姍拖下馬車,然後押著她走進祠堂的大門;另外兩個家丁押著譚為義跟在後麵。


    譚為義已經蘇醒過來,他似乎已經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了,在走上七級台階,跨越過膝門檻的時候,譚為義不想繼續往前走了。


    從小到大,隻要有族會,隻要有重大的祭祀活動,譚為義都要跟在母親的後麵到祠堂來,所以,他對祠堂大門前的台階和祠堂高高的門檻太熟悉了。


    譚為義突然後退,用右腳頂住高高的門檻。


    兩個家丁幹脆將譚為義架起來通過門檻。


    走進大門,是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甬道,譚為義對這條路也很熟悉,這是譚家唯一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路,鞋子走在上麵有點咯腳。譚為義腳步沉重且拖遝,兩個家丁幾乎是拖著他走的——譚為義已經意識到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麽了。


    譚為義透過黑色的汗巾看到了紅光——在甬道的兩邊的花壇上插著十幾個火把。


    譚為義更確定了自己的預感:隻有在做重要決定的時候——也就是說在執行族規的時候,才會在祠堂外麵的甬道兩邊插上火把。


    今天晚上,在譚氏祠堂,將要發生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而這件事情肯定和他們母子倆有關。


    在譚為義的記憶中,不管是族會,還是祭祀活動,祠堂的外麵難得點火把。


    祠堂裏麵一共有四座建築,一個是正堂,一個是後堂,一個是東堂,一個西堂。


    後堂是族會舉行之前,族長和長者開會做決定的地方。


    正堂則是祭祀和宣布重大決定的地方。


    透過黑色汗巾,借助於火把的光,譚為義看到了一個又一個晃動的人影。


    在正堂的外麵確實聚集了很多人。


    曹錕環顧四周,正堂的外麵至少聚集了五六百號人,而且,還有人陸續往祠堂來。


    這些人是譚姓家族以外的人,他們得到譚氏家族將要發生重大事件的消息以後,互相轉告,看熱鬧來了。


    這些人隻能站在正堂的外麵,因為隻有譚氏家族的人才能坐在——或者站在正堂裏麵。


    正堂裏麵,除了十幾盞油燈以外,還有十幾個火把,把整個正堂照的透亮。


    透過黑色的汗巾,譚為義覺得火把的光突然有點刺眼——小時候,他就不敢正視這些火光。


    在譚為義被押進正堂的時候,正堂裏麵的嘈雜。喧嘩聲此起彼伏。譚為義還聽到了一些議論聲:


    “來了——來了。”


    “來了——來了,好像是林蘊姍母子倆哎。”


    “就是他們,就是燒成灰,我也能認識他們母子倆。”


    “我們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他們終於來了。”


    “族會,非同兒戲,讓我們來,肯定有大事情要發生。”


    “是啊!我活了這麽多年,點這麽多的火把,隻見過兩次。”說話的是一個老者,“一次是譚老三的三兒媳婦不守婦道,和大伯子搞在了一起,結果被沉了湖。”


    “還有一次呢?”提問題的應該是一個年輕後生。


    “另一次譚丙權的老婆乘男人外出做生意的機會虐待自己的婆婆,譚丙權知道以後,請求族長,召集族會。”


    “後來是怎麽處置的呢?”


    “也沉湖了。”


    “這懲罰也太重了。”


    “媳婦虐待公婆,天理難容。那譚丙權是一個大孝子,老婆可以犯很多錯,但不能虐待自己的母親。”


    “古語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之說,女人嫁給男人,那婆婆就是自己的母親,虐待自己的母親,天理難容。”一個老者道。


    譚為義意識到,今天的族會可能和他們母子倆在老爺的吃食中投毒的事件有關。


    譚為義太幼稚了。


    他對自己的父親了解的太少了,既然譚老爺已經放過他們母子倆,就絕不會再翻舊賬。虎毒不食子,譚為義畢竟是自己親生兒子。


    香案的前麵放著三個太師椅,中間的太師椅上坐著族長,東邊的太師椅上坐著老太爺,西邊的太師椅上坐著茅知縣。


    在正堂左右兩邊各放著一排太師椅,譚家老太太、冉秋雲、二爺譚國棟、趙夫人、譚為仁、譚為禮依次坐在右邊的太師椅上。


    在老太太和冉秋雲之間,有一個太師椅是空著的,我們都知道,這個位子是為譚國凱譚老爺準備的。


    現在,譚老爺肯定不能坐在這個位子上。


    此時,譚老爺正坐在後堂裏,有紫蘭、阿玉等丫鬟伺候著。


    在族人走進祠堂之前,譚國凱就進了祠堂。


    譚氏家族的長者按輩分大小坐在左邊的太師椅上。其他人則站在兩排太師椅的後麵,譚氏家族的人幾乎都來了。正堂裏麵滿滿當當一下子人。


    茅知縣看到四個家丁將林蘊姍和譚為義母子倆架進正堂大門的時候,嘴角蠕動了幾下,手顫抖了幾下,汗珠頓時從帽簷邊上往下流——他的預感很不好。


    茅知縣想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


    今天,茅知縣是穿著官服來的,二爺譚國棟去請茅知縣的時候,茅知縣是想穿平常的衣服來的。


    譚國棟說,今天,譚家的族會商量的是要事,譚家請茅知縣光臨譚家的族會,就是要借知縣大人的官威。


    茅知縣這才換了一身官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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