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朝街東駛去,曹錕遠遠地跟在後麵。


    馬車走過幾個街口,走過幾條街之後,駛上一條比較偏僻的街道,這條街道上沒有燈火。


    不一會,馬車左拐進入一條狹窄的石板路,之後,便在一個院門前突然停了下來。


    曹錕大步流星跟了上去,閃進一個敞開的燒餅店的防雨棚裏麵,躲在燒餅爐的後麵,燒餅店距離院門最近。


    馬車剛停穩,便從車上走下一個人來。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此人的臉。


    但幾個人對話的聲音暴露了此人的身份:“林老爺,譚少爺,二位請慢走。”


    下車的人是茅知縣,這也就是說,這裏應該是茅知縣在青州府的落腳點。


    茅知縣還沒有走到院門口,院門就開了。


    從院門裏麵走出一個女人和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兩個丫鬟架著茅知縣走進院門,院門很快關上。


    馬車右拐進入另一條街。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馬車在兩扇院門前停下,譚為義攙扶著林老爺走下馬車。


    院門上方掛著一個燈籠,但燈籠沒有點亮,譚為義在院門上敲了三下,院門打開,兩個仆人模樣的人,將兩個人讓進院門,院門迅速關上。


    這裏顯然是譚為義在青州府的落腳點。


    譚為義果然還不甘心,他沒有把父親和大娘的忠告聽到耳朵裏麵去,他之所以選擇跟母親離開譚家,就是想繼續作惡,繼續與譚家為敵。


    譚家在青州有很多生意,譚為義在外公林老爺的支持下,在青州擺下擂台,要和譚家一較高低。


    從譚家遭遇到的種種險象環生的困局來看,譚為義和躲在他背後的人已經謀劃了很長時間。


    本來,他是要借助外部勢力把譚為仁趕出譚家大院,結果棋低一著,母子倆雙雙被譚老爺掃地出門。


    最讓譚為義受不了的是,他的兩個弟弟竟然選擇留在了譚家大院。


    這種奇恥大辱,他無法接受,他的母親林蘊姍也無法接受。


    所以,譚為義幹脆把外公林鴻升連同他的錢莊一起綁在他們的戰車上,和譚家來一次殊死的較量。


    茅知縣和翟溫良本以為和朝廷斷了聯係的譚家不堪一擊,沒有想到皇上把斷了的線又接上了,所以才造成了現在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麵。


    譚國凱還請歐陽大人在暗中幫忙,查清了劉明堂的案子,茅知縣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趙仲文走出大牢,走出縣衙的大門。


    在譚家的族會上,茅知縣沒有想到譚國凱突然起死迴生,更沒有想到歐陽大人和代王朱桂會突然出現在族會上。


    茅知縣是想在譚家的族會上好好亮一次相,譚老爺的死而複生弄的他措手不及,歐陽大人和朱桂的突然出現,更讓他無地自容。


    這一定是譚國凱為了對付他而設置的圈套,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茅知縣還是低估了對手的智商、能力和手段。


    所以,茅知縣和譚為義一樣,他也是不會認輸的。


    翟溫良和他的父親翟中廷更不會認輸,茅知縣是翟中廷的人,翟中廷是什麽人啊!


    曾經權傾朝野,唿風喚雨的人物,雖然已經告老還鄉,但其門生仍在朝中做官。


    和譚國凱兩相比較,譚國凱就不夠瞧了。


    茅知縣的失敗,就是他翟中廷的失敗,再加上兒子翟溫良的緣故,翟中廷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們脅迫魯掌櫃做下這麽大一個局,沒有想到被譚國凱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翟溫良放著京城裏的好日子不過,跑到歇馬鎮來開酒樓,可見他對堯箐小姐的用心非常深,他不但垂涎譚家的財產,他還想從譚家的手上奪迴堯箐小姐。


    這幾股勢力勾結在一起,譚家還是要謹慎小心為妙。


    這幾天,曹錕在歇馬鎮轉悠了不短的時間,但始終沒有尋覓到魯掌櫃口中的神秘人物——即那個額頭上有一個刀疤、手拿樸刀的人。


    曹錕仔細分析過,此人極有可能是翟中廷和翟溫良父子的人。


    曹錕認定,此人肯定還在歇馬鎮——隻要翟溫良在歇馬鎮,這個神秘人物一定在歇馬鎮。


    曹錕覺得,他這迴算是遇到對手了,自己跟隨歐陽大人辦案很多年,想找到一個人,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這次,他用了很長時間,連這個人影子都沒有見著。


    這次,要不是跟隨為仁少爺到青州來,他應該還呆在歇馬鎮。


    他堅信,隻要自己有足夠的耐心,就一定能找到那個神秘人物。


    曹錕走到院牆邊,然後縱身翻過院牆。


    在一個迴形長廊上,亮著兩個燈籠,燈籠在向宅院的深處緩慢移動、時隱時現。


    曹錕像一陣風一樣跟了上去。


    在距離燈籠十幾步的地方,曹錕終於看清楚了:兩個仆人的手上提著燈籠走在兩邊,譚為義扶著林老爺走在中間。


    兩個人什麽話都沒有說,也許是在仆人跟前不方便說吧!


    在長廊的盡頭有一個池塘,池塘上有一座石橋,四個人走過石橋,進入一個圓門。


    院門內站著兩個丫鬟模樣的人,她們的手上都拿著一個燈籠。


    雖然是在黑夜,什麽東西都看不真切,但曹錕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建築結構繁複,布局非同一般的庭院。


    “為義,你們怎麽到現在才迴來啊?”從圓門裏麵衝出一個女人來。


    曹錕對這個聲音很熟悉,清脆而且尖細,說話的人應該是譚為義的母親林蘊姍。


    林蘊姍和兩個丫鬟簇擁著林老爺走進圓門,譚為義跟在後麵。


    借著路兩邊植物的掩護,曹錕閃進了圓門,圓門裏麵是一個小花園。


    “秋菊,你們睡覺去吧!”還是女人的聲音。


    “太太,要不要奉茶啊?”


    “不用了,天不早了,快睡覺去吧!這裏有我呢?”


    “是,秋菊告退。”


    秋菊帶著另外一個丫鬟退出圓門。


    曹錕閃到一個假山的後麵。假山旁邊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甬道通到幾間亮著燈的正屋。


    母子倆將林老爺扶進一間亮著燈的屋子。


    曹錕走到窗外外麵,窗戶虛掩著,露出一條縫,站在窗外的人正好能看到屋子裏麵的人。


    曹錕果然沒有猜錯,剛才說話的女人果然是林蘊姍。


    林老爺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林蘊姍奉上一杯茶;為義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幾口,將茶杯放在茶幾上。


    “爹,範掌櫃叫你們去所為何事?”


    “範掌櫃說,今天下午,一品齋終於撐不住了,他們開始降價了,而且降了兩次價格。”林老爺微笑道。


    “生薑還是老的辣,外公果然沒有說錯,他們果然沉不住氣了。”譚為義道,


    “照這樣下去,他們支撐不了幾天了——他們就要徹底完蛋了。”


    “為義,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什麽時候,等我們的人把他們的貨全部掃光,那他們就真要關門大吉了。”


    現在,曹錕終於明白一品軒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價格往下壓了。


    他們想等一品齋把價格降下來以後,然後派人掃貨,意圖壟斷紫檀家具的市場。


    原來,林老爺打的也是這個算盤,遺憾的是,譚家已經開始出手了。


    在“一品軒”還沒有出手前出手,一品齋已經占得先機。曹錕不得不佩服譚老爺和為琛少爺神機妙算。


    “娘,我們報仇雪恨的日子就要到了,隻要一品齋的生意做不下去,隻靠藥鋪的生意,譚家支撐不了多少天,娘,我們殺迴譚家大院的那一天就要到了。”譚為義興高采烈。


    “為義,你就不要再想著迴譚家大院的事情了,你們母子倆住在這裏不是很好嗎!”


    “過一段日子,你們把為智和為信接到這裏來,然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外公已經老了,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在折騰了。”


    “哦,對了,我估計,再有一兩天,就該差不多了,你們派出去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外公,派出去的人,我們全都準備好了,到應天府、杭州、寧波、梧州和滕州掃貨的人,全都準備好了。”


    “外公,我們要不要早一點采取行動啊!我都有點沉不住氣了——我看看有動手了。萬一他們緩過神來,我們豈不是——”


    “稍安勿躁,他們還參不到這一步——他們要是參到這一步,早就開始動手了。”


    “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千萬不要像範掌櫃那樣。”


    “範掌櫃沉不住氣,是因為今天下午一下子來了兩個大買主。”


    “我怕的就是沒有人來光顧,到我們一品軒來轉悠的肯定有一品齋的人,要不然,他們怎麽會兩次降價呢?”


    “他們看我們的生意這麽好,一定會把價格往下降——現在,他們隻有降價這一條路可走。”


    “我們的價格太便宜了,還真有點讓人心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花一點本錢,就想把一品齋逼入絕境,那是妄想。”


    “眼下,一品齋不是已經亂了嗎?我估計譚國凱還蒙在鼓裏呢?為仁太嫩了,他哪見過這陣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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