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師叔祖,賀喜師叔祖,劍法修為再做突破。”諸辛夷躬身行禮道。


    葉溪無奈地撇了撇嘴:“我比你年紀還小些,以後可以不用拘泥於身份,直接喊我葉溪就好。”


    諸辛夷連忙稱不可:“身份有別,怎麽可以忽視呢?”


    葉溪與他推辭了一陣,見諸辛夷態度堅決,隻好歎息一聲,作罷了。


    心神再度迴到那道劍痕上來——他是見過這道劍意的。當初天揚青弘要殺葉溪,初明玉斬出驚天一劍,便是劍痕上所闡述的。


    這種劍意不單單是一往無前,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斬”這個動作不僅僅是揮砍,而是細分到了陰陽兩儀的地步,一劍揮下,斬斷的是萬事萬物最深層次的聯係,斬斷的是前因與後果。


    被斬的事物將會當場崩潰,永久消失在時間長河當中。


    當中更具體的道理,葉溪還沒有悟明白,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已經涉及到了世界的本質,難怪諸辛夷能從中悟出太極劍道,葉溪越發覺得自家師姐深不可測了。


    走過石柱海,葉溪被安頓在後山的一座小屋裏,側旁深居的是各位太上長老。他們聽聞了葉溪的身份,除了那些閉關不出的,都紛紛前來探望。


    言語之間多有激動,一顆顆沉寂的老心此時也不斷迴暖。


    他們有的甚至經曆了百年前的大劫,幾番描述之下,眾人的心都是冷的。但葉溪的存在,終究給他們帶來了一絲希望。


    他們不斷推測劍神派葉溪前來的意義,葉溪隻是笑著不說話。總不能告訴他們師姐根本沒有喊自己迴山,是自己好奇想要來看看的吧。


    多傷人心呐。


    到了傍晚時分,這些老人家才告辭退去,葉溪這才輕舒一口氣,放鬆了心神:“唿,應付老人家真是太累了。”


    諸辛夷很是時候地遞上一杯茶:“畢竟師叔祖是初次迴山,更帶迴了劍神大人的蹤跡。天劍山上下都十分感激您的。”


    “既然師姐是天底下第一位劍神,為何我觀山中並未對她有所供奉。若是早些跟在師姐身後,百年前的神明劫也應該不用蒙受災難了吧。”


    諸辛夷歎息道:“師叔祖有所不知,此前……我們一直以為劍神早已隕落了。”


    葉溪突然一個激靈:“此話怎講?”


    “當年劍神飛升,是以後天大道躋身先天大道,與神明聖賢並列,那些神明豈能如願?劍神大人剛剛飛升便遭到了無數的明槍暗箭。整整一個月,天鳳大陸的天空都是撕裂的。”


    “事後我們在劍神飛升之處找到了折斷的佩劍,於是……”


    葉溪目光閃爍著,師姐在飛升時遭到神明圍攻嗎?那時候謝輕朝在哪裏呢?


    諸辛夷請身告辭,葉溪這才從思索中迴過神來,起身說道:“我送你一段路。”


    “這怎麽使得?”


    “我還有事要問詢於你,切莫推辭。”


    諸辛夷這才作罷,與葉溪並肩而行,走出石柱海,走在下山的小道上。


    葉溪繼續開口問道:“神月劍派記載中有沒有提及一個神秘的男子,與早年間的劍神關係親密的?”


    諸辛夷笑說:“這不可能。年幼時劍神便天賦異稟,不喜與人交流——也沒有人能跟她進行交流,她幾乎每句話都是劍語,怎麽可能交流得來。”


    葉溪心中凜然,師姐以前……這麽強的嗎?


    “我在劍閣中翻閱曆代掌門留下的書冊,都提及到,劍神大人天生便懂劍語,反倒是咱們人族的語言,直到十歲之後才學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劍癡。”


    “後來劍神大人成年後,這種狀況日益嚴重。她開始封閉自己,一心隻與劍交流。不與外人接觸,為了一把破鐵劍,甚至不惜搭上數十門人的性命……”


    “其淡漠至此,令諸位長老、掌門心寒。一個不懂人情世故,隻知與劍相伴的,再強大又與工具何異?即便成了神,那也跟如今天上那些神明毫無區別。”


    諸辛夷的眼神忽然黯淡下來:“當時的太上長老們做了一個決定,將劍神大人逐出了山門……”


    葉溪忍不住扶額道:“難怪師姐一直不曾理會你們,記仇呢。”


    諸辛夷歎息道:“這也是掌門以及長老們拚命討好你的原因之一,想要劍神大人念及當年啟蒙之恩,搭救咱們一下。”


    “劍神下山後,掌門其實放心不下,曾多次派人跟蹤於她。當時的劍神本事雖然通天,但性情天真,如同一張白紙一般,別人隨隨便便就能將她欺辱了。”


    “她吃了很多的苦頭……最後跟蹤劍神的人迴山了,隻是言說劍神大人最終過得很幸福,貌似是遇到了一個落魄門派的子弟,與之成了親,逍遙江湖去了。”


    諸辛夷忍不住攤手道:“書籍中也記載不詳,隻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了。十幾年後,紫霄神雷降世,劍神大人逆天而上,一舉突破了神障,以肉體凡胎化為神明,與埋伏在天上的神明一場大戰,佩劍崩斷,跌落了世間……”


    “也是在這個時候,門派中人才叫苦不迭。他們本以為劍神大人早已泯然眾人,相夫教子去了……”


    葉溪頭上冒汗:“你們還真是……作死啊。”


    “嘿嘿嘿,你們的劍神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雲霧中,突然傳出一聲怪笑。


    “誰在那裏!”諸辛夷從懷裏掏出一支火折子,擦亮後往雲霧裏拋去,映照出一張幹瘦的老臉。


    “何方怪人!膽敢闖入我神月劍派禁地?”諸辛夷臉色一寒便拔出了長劍,葉溪卻將他攔住了。


    從對方身上,葉溪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嘿嘿嘿,葉溪。時至今日,你還想狡辯不成?你果然認出我來了吧,我與你是同一類人。”來人舔了舔幹燥的嘴唇,蹭起一塊死皮。


    “神使嗎?”葉溪虛眯雙眼,“不知道那位越吉是否還好?”


    葉溪對到來的神使還是存在忌憚的,水淨素月雖然可以完克他們,但這事畢竟很難說。被水淨素月打敗的越吉隻是個例,並不能普遍代表所有神使。


    “拖您的福,挨了不少的打。”越吉陰沉著臉從另一旁閃身出來,“為了對付你以及這位神月大師兄,一次出動兩名神使,也算是史無前例了。”


    “哈哈哈,越吉老哥好久不見了,怪想念的。”葉溪笑道,“不知道這迴你還會不會把我當成神明呢?”


    越吉虛眯雙眼,恨恨地說道:“葉溪,你死定了!隻要殺死你,你背後的神明自然會跑出來!到時自有大人在天上候著他!”


    “原來是這個意思。同樣的道理,如果我殺死你,是不是也能將你背後的神明引出來,然後我親手殺了他呢?”


    “你……”兩名站在煙霧中若隱若現的神使氣不打一處來,“好膽啊葉溪。”


    諸辛夷一臉疑惑:“這是?”


    “他們就是神明降世的先鋒,一群被神明利用了的凡人。他們身體被種下了特殊手段,頗為棘手。”


    葉溪目光深邃地看著諸辛夷:“你、我其實都一樣,隻是你還沒有意識到。你背後的神明也沒有聯係你,應該是想拿你做一枚暗子。”


    諸辛夷臉色十分難看:“我倒是有些推測,他們可能想借著掌控我,從而掌控整個神月劍派。”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諸辛夷是當今神月大師兄,本事不俗。如無意外,下一任神月掌門便是他了。


    天外的神明如果想徹底掌控神月,隻要將諸辛夷死死抓在手中,再扶持他上去做個傀儡掌門,何愁神月不降?


    葉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想的話,我會請師姐出手為你摘掉天命鎖,還你自由身。但如此一來,你的修為,你的天賦,都有可能受到影響。武功盡失,也不算誇張。”


    諸辛夷歎息一聲:“還請師叔祖請劍神大人出手,我神月劍派以劍為尊,剛正不阿,絕不容許淪為他人傀儡!至於武功,我再修迴來便是。”


    “我諸辛夷能有今天的本事,也不單單靠著天賦。”


    “好。”葉溪輕輕拍了拍諸辛夷的肩膀,“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解決這兩個憨憨。”


    “你說什麽?”麵龐幹瘦的那名神使一下子暴怒了,“你竟然敢侮辱神使?誰給你的麵子?記住我的名諱吧渣滓,我名風南星,你的收屍人!”


    越吉的臉色很難看:“老風,不能小看葉溪。”


    “失敗者滾遠一點去,你無能而已,看我如何翻手虐他!”


    風南星一聲怒喝,衝著葉溪俯衝過去。諸辛夷突然攔在葉溪麵前:“師叔祖,讓我來領教一下這些神使的能耐。”


    風南星探爪猛攻:“大言不慚!”


    諸辛夷雙手大開,馬步埋根,穩穩地紮入大地,麵對風南星魔爪,他雙手忽然一轉攻勢,巧妙地化去對方一層力道,再轉一圈,又化去一層力道,再轉再化。


    風南星隻覺得自己的攻擊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樣,威勢全被卸掉,剛想收招退走,諸辛夷的雙手卻死纏不休,將風南星的魔爪帶過來又引過去。


    “如封似閉!”諸辛夷將風南星的魔爪往側旁一帶,風南星瞬間失衡,整個人衝隻能和諸辛夷跌去。


    “以指為劍,氣化萬千!”諸辛夷眼疾手快,一道劍指點在風南星胸口大穴之上,風南星瞬間噴出一口老血,倒飛數十丈,落地之後體內蕩滌的劍氣囂張地破體而出,帶出一股股腥臭的血液。


    “倒也不怎樣嘛?”諸辛夷突然放寬了心情,“所謂神使,不過如此。”


    葉溪聳聳肩:“我覺得,你把他激怒了。”


    “小蟲子,你找死啊!”風南星怪笑著從地上爬起來,傷口上流出的腥臭血液漸漸漂浮在他的身邊,像是為他穿上了一層血色紗衣,他的氣勢反而越發強悍起來。


    風南星再度襲來,諸辛夷腳踏七星,雙手捧過風南星的身軀,就是一轉,將攻擊的力道引到假山上去了。


    碎石亂飛。


    這迴,諸辛夷不敢小覷對方。他的雙手接觸到對方周身的血色紗衣時,便感覺一股狂暴的力量襲來,不僅試圖攻擊自己,甚至能牽動自己的情緒。


    若非自己養氣功夫頗有些造詣,恐怕真的遭了對方的毒手。而且……


    諸辛夷看著自己焦黑的雙手,都是被那層血色紗衣所侵蝕的。若非他下意識用內功防禦住,此刻雙手隻怕是沒了。


    風南星從碎石堆裏趴了出來,眼神戲謔地看著諸辛夷,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砸在自己肩膀上。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轉眼間三刀六洞,血流成河,而這道血河又反過來加強了他的能力,令他的氣勢節節暴漲。


    “這憨憨……”葉溪有些遲疑地看著對方,“你的神明讓你學這種自戕的功法真的好嗎?”


    “鮮血凝做修為,這是邪法!”諸辛夷總算舉起實現插入地上的長劍,“今日不可放他下山!”


    “我跟你一起動手。”葉溪挺身上前,卻被另一名神使攔了下來。


    越吉麵露仇恨地看著葉溪:“你的對手是我。”


    “玄法`分身!”葉溪突然一個衝刺,身子周邊幻影連動,轉眼間便多出幾個與葉溪並無二致的身影。


    越吉警惕地看著這些影子。


    一個影子葉溪突然攻了上來,越吉與他對了兩招,突然砰砰兩聲,周邊的影子瞬間消失。真正的葉溪在他身後現形,與諸辛夷一同衝著風南星攻去。


    “劍圖!”諸辛夷一劍送出天地山河圖,仿佛有個小世界唿嘯著衝風南星狂奔而去。


    葉溪體內功力瘋狂轉動,轉眼從天上抽出一道天雷便衝風南星打去。


    天地山河圖終究隻是將風南星那層厚重的血色紗衣削去三層,但天雷打下,直接突破了血衣,打在風南星的本體之上。


    “啊——”慘叫聲迴蕩在整個天劍山。


    葉溪趁機瘋狂劈下天雷凝成的長鞭,用天地之間的浩然正氣鞭笞陰邪血法,抽得風南星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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