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歡心底突然湧過一絲暖流,但被他下意識抹殺了,隻是冷冷地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葉溪走了過來:“是我給她留下隻有我們能看懂的標記。”


    李承歡頓時不高興了:“萬一被我父皇盯上怎麽辦?即使是傻子,也應該知道她是來找我的。”


    徐文靜靜地站在一旁,看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說道:“就目前來說,在被葉溪下黑手陰掉的那批人被找到之前,東啟應該不會懷疑我們。等他們被找到之後,我們早就遠走高飛了。”


    葉溪微微頷首:“蒙姑娘是我們的同伴,就算你自己主觀不願意,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都城為你擔驚受怕吧。兄弟,良心還是要有的。”


    李承歡嘴角微微一扯:“你們有理,我不趕她還不成麽?你要跟著我們麽?”


    蒙悅拚命點頭:“你去哪裏,我便去哪裏。”


    徐揚靈在一旁看了直搖頭,為何這麽卑微呢?講道理,徐揚靈並不讚同蒙悅這般做法,如果葉溪這樣子嫌棄她,下一秒她就轉身離開了,何苦作踐自己?


    徐揚靈走過去,溫柔地挽起蒙悅的手,輕聲安慰她,將她帶到一旁的角落裏開口詢問:“你這是何苦?李承歡這人風流成性,即使你跟他在一起,也不可能幸福的。”


    蒙悅哀怨道:“徐姐姐你不懂,我與他自小就定了娃娃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由得我做主。我這輩子隻能認定是他了。”


    徐揚靈剛想開口對蒙悅這種想法表示譴責,卻突然轉念一想,她似乎壓根沒有譴責人家的理由。


    李承歡是皇子,哪怕是末位的皇子,那也是皇子。蒙悅是當朝大將軍的長女,這二人的婚姻,恐怕少不了權謀手段在裏麵,恐怕涉及到人類皇族與蒙氏家族的利益交換,甚至可能是雙方為了安穩對方做出的妥協與手段。


    從這個角度看,蒙悅的這樁婚事恐怕真不能由她做主。


    徐揚靈何嚐不是如此呢?天魔族自有憂患,為了拉強勢的外援,魔皇奕幾乎是立刻就下了決定,要將她徐揚靈嫁給葉溪,她不過也是一族的棋子罷了,看著自由,其實身不由己。


    唯一的幸運之處就是,徐揚靈要嫁的,正是自己喜歡的人,而對方也喜歡她,這就成了一樁美事。


    但這天底下,終究是沒有那麽多美事的。


    徐揚靈歎息著。這般的想法一上來,她頓時理解了蒙悅的心情,便拉著她細細述說著自己的心事。二人一陣感歎命途無常,女子不易。


    另一旁,葉溪也邀著李承歡坐下,三個大男人談論著關於蒙悅這件事。說是談論,實際上以葉溪徐文數落李承歡為主。


    李承歡倒是挺倔強地抿著嘴:“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也不至於拒人家於千裏之外啊,對人家稍微溫柔點不礙事的。”


    “萬一她誤會了怎麽辦!”


    “你找她說清楚啊!”葉溪針鋒相對,“你就是這樣,既不說清楚,又不肯找人家談,就硬拖。遲早要麵對的,拖著不累嗎?”


    “不行,我不能說。”李承歡目光閃爍,“我在朝中唯一的支持就是蒙家。蒙家一家獨大,幾乎獨攬了武將一脈,我如果說了,蒙家立馬倒戈,娘親在後宮便再無說話的底氣了……”


    葉溪沉默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心無顧忌,可以隨心所欲。


    李承歡雖然被流放江湖,但皇子終究是皇子,身上流淌著皇室的血脈,即便退出了權力中心,即便可能連王爺都做不了,但好歹能撈個安樂公當一當。


    隻要跟蒙悅的婚約持續一天,他的地位就穩當一天,後宮的娘親也有實力跟皇後叫板。蒙家可能轉而支持別的皇子,但絕不會對他不管不顧。


    這就是出身皇族的大幸,也是不幸。


    李承歡無奈道:“我倒是羨慕你,葉溪。”


    葉溪倚靠在樹幹上,讓稀疏的日光透過葉子之間的縫隙灑在自己的臉上,滿臉的慵懶神情:“我更羨慕你們,比我會投胎多了。出身便不凡,擁有著煊赫的財富與地位。”


    “咱們一行五人,隻有我才是真正的草根。”


    徐文輕笑道:“草根羨慕皇子,皇子羨慕草根,看來這世間也是平衡的。李承歡得到了地位與美色,失去的是自由;葉溪得到了自由,卻失去了親情。命運如果有靈,我倒要讚他好一手平衡大道。”


    “不能什麽事都靠命運饋贈吧。”葉溪感受著灑在身上的光線帶來的暖意,視線飄向了不遠處徐揚靈的背影,“總還是有些東西能抓在手中的。”


    徐文一愣:“你在我麵前這樣說我妹妹是不是有些不妥。”


    葉溪頭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徐文見他麵露疑惑與不解,自己頭頂也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李承歡端著下巴不假思索:“似乎……真有些弧度能抓到啊。”


    “滾!”葉溪與徐文雙雙出腿將李承歡踹到十丈之外。


    “救命……啊——”


    聽著後方傳來的喧鬧,徐揚靈與蒙悅齊齊迴頭望去,之間葉溪與徐文正在肆意毆打李承歡,戰況十分慘烈,一度讓蒙悅於心不忍。


    徐揚靈攔住想要勸架的蒙悅:“他們會注意分寸的,就讓李承歡吃點苦頭吧,他活該的。”


    蒙悅捂著眼睛,從指縫中偷瞄著不遠處的毆打:“他們……好殘忍啊。咦惹,臉還給打腫了……”


    看到蒙悅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徐揚靈總算鬆了一口氣,抹了抹腦門上並不存在的虛汗,心道:“原來是這樣。隻要李承歡吃癟就能讓你開心,那下次直接讓葉溪和哥哥走程序了。”


    半個月後,三人到了雍南,特意找到了張伍哲。


    此時的張伍哲已經褪去了身上大半的跳脫氣息,變得沉穩不少。李承歡向他闡述了早先發生的事,並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葉溪苦笑道:“我倒是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本想幫你的,結果反倒害了你。如今道門肯定會被朝廷清算了。”


    張伍哲笑說:“事實上,我又將道門整合了一次,再次削去不少劣根性極強的人員,目前整個道門不過二十人。我已經命十人先一步撤往北方,朝廷的手再長,也敢伸到魔族出沒的前線。”


    “人員的減少,令我們的機動性更強。道門的傳承龍骨我已經交出,各自體悟玄法之妙,隻要留下這顆火種,來日勢成,必將烈火燎原!”


    葉溪歎了口氣:“張伍哲,你果真變了。”


    “身負重擔,焉能再像曾經一樣跳脫?”張伍哲笑了笑,“倒是你,被天命鎖困住了,可不要服輸啊。論武功,論修為,你一直走在我們前頭,日後可不能落下了。”


    葉溪堅定地拍了拍張伍哲的肩膀:“不會的。”


    張伍哲眉頭一挑:“落下也不要緊,反正有我們兄弟保你!”


    徐揚靈投來不屑的目光:“輪的到你們來保護?他就是吃軟飯也能在江湖裏橫著走了。”


    李承歡和張伍哲表示很讚:“魔族的皇女大人還是很有東西的。”


    葉溪:“……”


    我就這麽不堪嗎?還要靠吃軟飯在江湖裏囂張?


    葉溪端著下巴,看著這兩個表麵兄弟,若有所思:幹脆把他們都用化生經寄生算了,萬一鬧到李莊白肉,反而不美。


    咳咳……說笑。


    葉溪自然不可能做這種事。無論是李承歡還是張伍哲,都是那種你遇到為難時,他能放掉一切衝到你身邊的人。


    義薄雲天,不外如是。嬉笑之外,是沉甸甸的友情。


    告別了張伍哲,葉溪幾人騎馬走出雍南城,取道西方,穿過山穿過河。


    一個月後,徐揚靈突然提醒葉溪:“天劍山就在五百裏外,這裏是神月劍派的地盤……”


    葉溪一愣,作為神月弟子,他是真真對這座山門,這座中原第一大劍派向往已久。如無意外,離開都城之後,他會前往神月劍派拜見師門的。


    而現在……


    徐揚靈扭頭對兄長說道:“不如我們就在這裏歇息幾日吧,一個月的奔波,我也有些累了。”


    徐文聽在眼裏,眉眼帶笑:“那自然可以。到了前方的小鎮,咱們便住下。”


    葉溪愣了一愣,莫名地眼眶有些泛紅。


    “你幹嘛啊,羞不羞呢。”徐揚靈翻身下馬,雙手放到葉溪的肩膀上,溫柔安慰著。


    “沒事。”葉溪高興道,“就是給樂的。”


    原來……這就是被人關愛的感覺啊。她真的是魔嗎?她就是我的天使啊。


    葉溪轉身向著天劍山的方向跑去,突然轉過身衝著徐揚靈揮手道:“三天後,我到小鎮上找你!”


    “我等你啊。”徐揚靈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我會一直等你的。”


    “咳咳……”徐文突然咳嗽一聲,“別看啦,人都走遠了。”


    “哼,臭哥哥。”徐揚靈扭身去牽馬,長發在身後如柳絲搖擺。


    徐文一臉無奈地跟在身後:“這小子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竟然讓你迷戀至此,你可是咱們冰原上出了名的女魔頭啊!”


    “那是小時候不懂事!臭哥哥,你要是敢對葉溪爆我的黑料,我這輩子都不要理你了!”


    “他在的時候,也沒見你理過我啊……”徐文的臉上寫滿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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