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役,魔族慘敗。張平這邊二十多萬人到最後依然剩下十五萬。


    戰場硝煙很快就平息了,將士、魔族的屍骨漫山遍野,土壤都被染成了血色,紅得通透,一地淒慘。


    最後的三頭大魔緊跟著天揚青弘的腳步退後,一眾北方豪傑追出百裏地方才退了迴來,雖然失去了十位兄弟,但情緒依舊激昂。


    想來為這場戰役逝去的人們的在天之靈也會倍感欣慰吧。


    我們的土地,收迴來了!


    十五萬大軍分成三波,自城南、城東、城西進駐青鄉縣,城中僅存的魔族窮途陌路,但是兇殘不止,當著將士們的麵把自家的人族奴隸撕得粉碎,隨後立馬被數十把長矛穿心而死。


    滿大街都是慘劇,仿佛城外戰場的血悄悄地流了進來。


    葉溪的傷勢在真氣作用下恢複了一些,他站在初明玉的身旁,徐揚靈站在他的身後——這妮子麵對初明玉時,眼裏還是有些忌憚,先前初明玉的驚世一劍,令她手腳冰涼。


    這樣強大的存在,怎麽跟她鬥?


    從另一方麵想,她又是怎麽憑借著弱小的人類之軀掌握如此強大的力量的呢?


    徐揚靈想不明白,悄悄貼近了葉溪,仿佛靠近他便能獲得安全感似的。


    徐揚靈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初明玉的眼睛,如黑蓮般幽靜綻放的她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指著遠方倒塌的房屋問葉溪:“看那裏,你有什麽想法?”


    葉溪抬眼望去,那裏有一對魔人母女,幼小的蛇魔縮在母親的懷裏,驚恐地望著包圍過來的士兵。


    蛇魔母親死死護著自己的孩子,脖子高高仰起,不住對著身穿黑色鐵甲的將士們嘶吼,細長的毒牙滲出無色的毒液。


    徐揚靈險些忍不住要衝過去阻止人類士兵們的殺戮,初明玉的眼神緩緩飄來,令她不敢亂動。


    葉溪沉吟了良久,終是咬牙說道:“今日不殺他們,來日戰場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蛇口之下。況且,也不知此前她們奴役了多少無辜的人類。”


    徐揚靈驚駭地後退兩步,看著葉溪的背影,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心上人親口說出的話。


    “啪!”


    初明玉一巴掌拍在葉溪額頭上,葉溪吃痛,哭喪著臉問為什麽。


    “就你心腸狠是不是?懂得一些道理就自以為聰慧,你細看。”初明玉指著那些身著黑甲的士兵,“魔族進程先屠殺人類,人類進城先屠殺魔族。”


    “你認為這些身披黑甲的將士跟魔族有什麽區別?”


    葉溪反駁道:“話雖然這麽說,可是……這是戰爭啊。將士們對魔族積壓已久的恨,用魔族的血來填……雖然殘酷,但也是振奮軍心的方法,張平也是默許了的。”


    “你隨我來。”


    初明玉一手拉著葉溪,一手拉著徐揚靈,忽然飄到了那片倒塌的房屋後方,那對負隅頑抗的蛇魔母女就在不遠處。


    初明玉指著房屋之下那堆破碎的蛋殼,裏頭有幾隻小蛇魔的屍體,有的已經成形了,但是被倒塌的房梁砸死了,有的還未成形,隨著蛋清留在地上,血肉模糊。


    徐揚靈見不得這場麵,她走了上去,跪在小蛇魔的屍體旁,低聲啜泣。


    她心中湧起巨大的愧疚感,仿佛是她親手殺死了滿城的同胞……


    這迴,葉溪沉默了很久。


    初明玉歎息道:“生命麵前,哪有什麽魔與人的區別?同等的存在,不同的種族,卻要互相殘殺。”


    “魔人十八族彼此之間也是異族,卻能彼此稱為同胞。人族,也是異族,卻要與魔族打生打死。”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人族強大,魔族也強大,都在爭奪天鳳大陸的霸主地位罷了。”


    “葉溪,你認為這樣的戰爭,有正義可言?”


    葉溪沒有迴答,另外一頭的將士們舉起長矛,穿透了可憐的蛇魔母女,魔血噴湧而出——在更加強大的武力麵前,魔族不也跟人類一樣?


    葉溪仿佛看到曆史的洪流將自己淹沒,而這洪流,必將是紅色的。


    總是如此吧,隻要有魔族與人族存在,就會存在鬥爭,哪一方敗了都會不死不休。幾百年來,不就是這麽打過來的嗎?


    多少屍骨埋在地下,多少冤魂飄在空中?


    曾經人族將魔族趕到貧瘠寒冷的極北之地,抱著最大的惡意豎起了長城,隔絕了一切,任魔族在牆後高聲嘶吼。


    而今牆塌了,魔族肯定會向人族複仇——他們在北方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百年之前人類打贏魔族後所作所為的複刻。


    可以預想到,當魔族打穿中原後,人族又會被驅趕到一個蠻荒之地,等待百年、或者千年後的一次機會,又將卷土重來,今天的悲劇依舊會上演。


    正義可真是狹隘啊……


    葉溪迷惑了,他看著自家宛如黑蓮的師姐,開口問道:“到底誰是對的……我應該幫誰?我應該……怎麽做?”


    徐揚靈也抱著希冀的眼神看著初明玉。


    時至今日,徐揚靈才知曉,初明玉對待魔族並不想普通人一樣深惡痛絕,但是她依然弄不懂初明玉對待魔族的真正態度。


    初明玉摸了摸葉溪的頭:“小師弟,你已經見識過戰爭了,雖然並沒有多麽宏大,但你畢竟也知道它是如何的殘酷。”


    “對你來說,挑起一場戰爭並不難,真正難的是,如何平息一場戰爭。”


    葉溪望了望滿地的屍骨與殘骸,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現在想的是什麽?”


    葉溪開口了:“我想結束這場戰爭,這場……魔與人的戰爭!”


    “葉溪……”徐揚靈怔怔地看著葉溪。


    初明玉又摸了摸他的頭:“你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道路啊。”


    “我不怕!”


    “好孩子……”初明玉目光深邃地望著遠方,“這條路上有我跟謝輕朝替你打前鋒,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就想黑夜之後太陽總會升起,黎明,也該到來了。”


    “小師弟,如果你以此為宏願,那麽你就應該去探尋一切的源頭,從戰爭最開始的地方尋找破局的機會。”


    葉溪挑眉,師姐這句話耐人尋味啊:“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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