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槿齋在省內可是頂尖酒店三大家之一了,另外兩家是一曲酒樓和吟霞軒。


    不論這婚慶包廂選在哪個酒店裏,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講都是值得吹噓一陣的,畢竟像這一桌子家宴的飯菜怎麽也得要萬八千的。


    上百平米,幾大桌子婚宴,怎麽也得砸下去個好幾萬。


    要說今天表姑能請在一曲酒樓,還是爸媽車禍這事,她們之前沒空來看也沒盡點心,這過年就請一頓好的,說出去也足夠麵子了。


    放在二叔她們那良心也過得去了,一頓飯給你吃下去萬八塊你還能說什麽?


    看在今天這頓飯上,表姑也是開得了口的,於是就說:“琪琪,鬆槿齋那邊肯定是不行了,一曲酒樓這邊你幫個忙,表姑迴頭請你吃飯。”


    封琪琪猶豫著怎麽開口,她不敢肯定這些人會不會再一再二沒完沒了,也糾結畢竟人家結婚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思忖間,桐海容攔住所有話鋒,說:“你這侄女還是個在校生呢,哪有什麽神通啊,不過是個趕上了獻殷勤的,請個客而已。”


    “大嫂,你說這話也太謙虛了,琪琪男朋友不用看,光聽就是個大人物……”


    封琪琪聽出來了,二嬸這是扣帽子呢。


    咱母上大人也是理智權衡的,絲毫沒被影響,拐彎抹角是拒絕著,倒是一直在一旁嚼著一塊精雕細琢的擺盤菜磨牙的老爸,突發一言打得措手不及。


    他沉吟道:“讓琪琪去試試也行,成與不成,也就再打算吧。”


    桐海容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封華鬆一眼,她就知道這人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旁人不知道免單的人是誰,她跟封華鬆一瞅閨女那表情就清楚了。在封華鬆看來,如果真是陸默,那結婚包間的事十有八九就是拍板了。


    而那邊準備附和二嬸的老爺子跟三姑們,也都一句話卡在嗓子眼,沒再說話了。


    “大表哥,看你謙虛的,琪琪出馬肯定行!我先在這謝謝你們了。”


    小表姑頓時欣喜若狂,心裏更是連連暗歎:這一頓飯請得值。說不定迴頭還能認識認識琪琪那男朋友到底是什麽人呢?出手闊綽,估計家世也不凡,是好資源啊。


    她這心裏小算盤劈裏啪啦響,二嬸李冬秀也是附和道:“哎,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板上釘釘掐的死死的!真是沒給封琪琪留一點後路。


    封華鬆心裏也算是知道了,今天這頓飯不好吃,還有陸默那小子那些個酒。


    桐海容這次是真生氣了,但也無可奈何。


    她比封華鬆更明白,打斷骨頭連著筋。何況這小表妹的,她雖然說不上喜歡,倒也不跟那老二家似得那麽討厭,人家就是要個麵子能給她也就給了。


    可偏偏是這個陸默。


    雖然說她鬆了口,可是這上去求人家辦事又是另一迴事,實在是對自家閨女不利,當媽的難免想得多。


    封華鬆就說桐海容是想太多了,人家既然在一曲酒樓說得上話,一個位置對他來講就是小事一樁。


    換位思考,再說小表妹家底硬實,那男方家裏頭有時候做事也就不會那麽過分了,要不是小表妹愛得死去活來就要那個男的不可,倆人吵架打罵這麽多年的早就拜拜了吧?


    能說是造孽還是緣分?反正力所能及能幫一把就算一把吧。


    如此解釋,桐海容想想也就不免世俗的釋然了。


    當時飯桌上,封琪琪雖然記憶裏對爺爺奶奶有些不滿,但終歸被爺爺那句一本正經卻‘調皮’的話說的心裏一軟,看在老爺子難得真心考慮一番的份上,她也就盡點力。


    何況對於小表姑,她也沒啥意見。到底人家大婚,也就當是送上祝福了,給自己積德。


    不然的話,她肯定是陽奉陰違最後還哭天抹淚地說自己做不到,電話是打了,可是罪責推到對方身上,辦不到你還能真把他吃了不成?


    後來小表姑和表姑夫就在一曲酒樓的七層宴會廳舉行了婚禮。


    封琪琪還注意到柳楠家的炸雞也成為一特色角安放在一曲酒樓中,吸引著眾多迴頭客,人流量爆棚的表麵上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但封琪琪知道,這家酒樓的內裏已然脫胎換骨。


    思及此,封琪琪情不自禁笑了,她是有多幸運呢?


    也是後來,封琪琪問陶樺,鬆槿齋那邊明明已經訂好的包廂怎麽還能打電話過來退掉?何況連補貼也沒有,也太強勢了吧!


    陶樺就說:“老娘也不過一輩子結一次婚,哪能讓別人出風頭?”


    這倒是正理,因為她結婚,所以她是主角,這麽霸氣的話還真就是醉裏小桃花的性子。


    不過真正成功之處的點,還是在於新郎就是鬆槿齋的少東家。


    兩人相視一笑,不多言語。


    過個年忙裏忙外抽不得閑,和陸默撂下電話,迴頭看見是老爸一臉笑容可掬。


    他自己推著輪椅側麵的把手,出現在陽台上,此時封華鬆對於輪椅的掌控度是已經能熟練得在屋裏活動。


    本來封琪琪想著當麵問問對方看能不能安排一曲酒樓的事情,但是也能感覺到陸默比之前還忙,便也就在電話裏一氣說完。


    封琪琪笑意盈盈道:“爸,有什麽喜事啊,這麽高興?”


    封琪琪上去輕車熟路得把封華鬆推迴客廳,隔著懸掛的屏風,那邊廚房裏母上大人正哼著小曲準備做午飯,還探頭問一句要不要先喝一碗烏雞湯,剛阿姨煲的。


    封琪琪見兩人都喜笑顏開的不知道打什麽啞謎,忍不住發問:“你們兩個人真的是,啥好事分享分享?”


    雖然她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可心裏是一點都不好奇,隻是爸媽現在越來越調皮了,她也就配合一下。


    封華鬆說:“閨女,歲月如梭,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你也是亭亭玉立才貌雙全,爸爸特別高興。”


    這一時感慨是要作何?但封琪琪都聽習慣了。


    遂答道:“我怎樣,也是爸媽澆灌的小樹苗茁壯成長,我自己可沒什麽功勞,老爸你這是誇你和我媽呢。”


    “哈哈!”


    封華鬆被女兒逗地咧嘴大笑,似乎任何世俗的苦難都在這一溫馨時刻化為虛無,世間,徒留親情的存在令人感動沉溺。


    封華鬆說:“你的人生終歸是要你自己走的。有句老話說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婆漢子隔道手!所以說別人靠不住,人生不說任何時候,但總要把握在自己手裏。”


    “爸,你說這話,讓我媽聽見怎麽想?”


    封琪琪心裏明白老爸直白的話,都說依靠大樹好乘涼,似乎都不如自己活成大樹,自給自足,最是恣意。


    曾經她看到宮崎駿的一句話。


    他說:不要輕易地去依賴一個人,它會成為你的習慣。當分別來臨,你失去的不是某個人,而是你的精神支柱。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學會獨立,它會讓你走的更坦然些。


    此時一場像是夢一樣交織的事故,讓她從頭到腳都清醒過來。


    此後,她該更加珍惜父母陪伴在身邊的日子,也要更加充實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不是這樣原地踏步,一切還是那未斷奶的孩子般,像是在胸前掛了個餅,遲早餓死掉!


    想想,封琪琪都不會再去過那樣看似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卻年少不知世事艱的日子。


    老爸撇撇嘴,“你媽這不是聽不見嗎?往日裏我說話太溫和怕你聽不懂,隻能這麽講話。”


    這是嘴硬呢!封琪琪抿唇一笑,但偏頭看看老媽還真是關上廚房的門聽不到。也是,老爸這麽大膽地說話,不惹怒老媽才叫奇怪。


    封琪琪撕開橘子皮,鮮嫩的果肉順著紋理掰下來遞到封華鬆嘴邊,爸爸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凸顯,封琪琪心中百感交集,一言不發。


    封華鬆問:“你和陸默現在怎麽樣了?”


    “還好。”


    “愛情呢,其實不論多麽多麽幸福,都要留兩分理智給自己,讓自己的精神獨立,不要沉溺在愛情的美好幻想裏無法自拔,那是不現實的,兩個人乃至於兩個家庭的結合都是經過各種考量和磨合的。”


    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出這種嚴肅而認真的話語。


    “所以您和媽媽,是權衡利弊之後的結果嗎?”


    封琪琪不假思索的話,倒是讓兩人同時一愣,或許是封琪琪最近聽得多了,也就張口就來吧。


    而封華鬆雖然吃驚但也是欣慰,至少閨女懂得理智看待現實問題了。


    封華鬆大笑兩聲。


    “說了可能見笑,其實我很愛你媽媽,如果不愛她我不會為之努力那麽多,當年你外婆她們是極力阻止,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是你媽媽堅持,然後你外婆她們看到我們過得這麽好,這麽幸福,又有你,自然也就放心了。”


    “嗯,我覺得很好。”雖然諸多磨難,但終究幸福。


    封華鬆說:“你可以依賴他,但是精神要強大,不能在他傷害你之後離不開他,這是爸爸對你唯一的要求。其餘的,爸爸會竭盡全力讓你幸福的。”


    不知為何,這一句話讓封琪琪鼻頭一酸。


    她看著爸爸那結繭,又因為術後而快速蒼老的皮膚紋路,她覺得爸爸的手掌寬大溫暖的同時,頓覺時光無情。


    那稍縱即逝的錯覺,讓她恍惚下一刻就會遺失所愛。


    封華鬆握著女兒的手,他從來把她放在手心裏疼,哪裏舍得她受傷,桐海容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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