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厲垂眸看她,冷峻立體的眉微微皺著,墨眸也眯了起來。


    那神色,似乎是在確認什麽。


    陳玉皎凝視他道:“你沒有聽錯,我說,我會試著努力。


    但、有一個條件:”


    “不管在何時、何地,何等情況,你我之間有何等危險,都必須將大業、正事、大局放在第一位。


    情愛,永居第二,不可舍局妄行。”


    她在說這句話時,眉眼間盡是鄭重、認真。


    贏厲狹長深邃的墨眸微眯,裏麵騰起深沉的光澤。


    這個條件一旦答應,意味著……


    贏厲看著她,目光暗沉:“若寡人不同意?”


    陳玉皎眉心蹙了起來,想了又想,好半晌後,微微從他懷裏離開兩分,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樣子:


    “那我們、都該退避三舍。”


    她不是威脅,隻是認認真真地表明自己的觀點。


    若一個帝王,一個國後,不以天下大業為第一,沉迷歡愛,或者情緒用事,那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


    華秦曆代先王奮六世之餘、殫精竭慮的心血,要功虧一簣,敗在他們手裏嗎?


    陳玉皎凝視著贏厲,目光又一點點沉靜下來。


    “贏厲,你不是那樣的人,對嗎?我不會看錯人。”


    他有魄力,有遠見,能開創諸多先河,能不受任何掣肘;當然也絕不會是昏庸昏聵的帝王。


    她看著他的目光裏,是沉沉的、深深的信任。


    贏厲薄唇忽而輕輕一勾,“孤若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一直這麽肅著張臉談事?”


    陳玉皎斂了斂眸,她好像……是真的像極了朝堂上直言進諫的老強骨。


    “那你……答不答應?”


    雖然不管他做出什麽選擇,對她影響都不會太大,但這一刻,她還是想知道他的迴答。


    贏厲的大手忽而抬起,落在她的眉間:


    “答應,怎麽能不答應?”


    “阿陳有何條件,我都應。”


    他低沉的嗓音裏,盡是無奈的寵溺。


    邊說話,那大手邊為她輕輕撫平眉間凝結著的褶皺。


    陳玉皎的眉徹徹底底舒展。


    他答應了,他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就絕不會出爾反爾。


    她信他。


    還沒說話,贏厲那手臂就攬緊她的腰肢,將她帶入他的懷中。


    他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孤對國後,有求必、硬。”


    磁性喑啞的聲線,最後一個字,還落字沉沉,含著意味深長。


    男人的手臂又緊兩分:“那阿陳決定努力,有何表示?嗯?”


    他在慢條斯理地看著她,墨眸裏騰著一分逗弄。


    陳玉皎起初還沒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本能敏銳地覺得他說的“有求必應”四個字,很不正常。


    在心裏默默咀嚼後,她的臉頰瞬間緋紅滾燙。


    贏厲……堂堂帝王,他……


    偏偏他那張臉尊貴絕倫,隨時像是端坐的神明,不容褻瀆。


    說完話後,還就那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她的舉動。


    她耳根發燙,爾後……


    陳玉皎手緩緩撫過去,抱住贏厲那精壯的腰身。


    再往他懷裏貼近,完完全全、徹底放鬆地、毫無防備地貼著他的身軀。


    頭也微微一側,將側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那一刻,兩人的身軀皆微微有些僵硬。


    雖然以前她也主動靠近過他,但這是第一次,這麽徹徹底底地抱緊他,貼近他。


    也是第一次,像一對情侶般,將頭靠在男人的胸膛。


    這樣的距離,可以清楚感覺到男人體溫的溫度,也可感覺到男人強有力的心跳。


    陳玉皎緩緩閉上眼睛,還在他胸膛間蹭了蹭,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薄唇輕啟:


    “贏厲,我更喜歡這樣。”


    曾經無數次就幻想過,靠在自己喜歡的男人懷裏,靜靜享受著那一股安全感。


    沒想到……成婚三次,第一個這般讓她抱著的人,是贏厲。


    而贏厲幽深的雙眸也漸漸慵懶下來,像一頭雄獅放鬆,眼裏的殺意、侵略性徹底淡下。


    明明隻是個擁抱,不是曖昧的舉動,卻勝過萬千。


    九蕃館,大殿。


    盛紂高大的身軀佇立在案桌前,手中幽幽把玩著一個獸骨雕刻成的骷髏文玩。


    黃泰在不遠處走來走去,實在想不通,好不容易抓到陳玉皎,太子怎麽能就這麽把人放迴去呢?


    那些信件還是陳玉皎的死穴,也就這麽讓燒了?


    他又不敢問,隻能幹著急。


    盛紂眸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嗜血。


    他放陳玉皎迴去,便是要讓這根軟肋在贏厲身上、深入骨髓,生根!非她不可!


    且、此次華秦一行……


    盛紂把玩獸骨骷髏的手忽然停下:


    “傳信迴去,讓父皇那邊安排妥當。”


    “另、明日、準備一物。”


    寒香園。


    冬日,無數紅梅淩寒綻放,在這深深宮苑之中,極具美感。


    一大早,散朝之後,白平生便為他們把諸多奏折送來此處,布置在梅林的一個亭子裏。


    陳玉皎和贏厲相對而坐在案桌前,上麵擺滿許多竹簡,兩人默契地處理著事宜。


    不時風起,紅梅花瓣隨風飄飛,掠過風亭,飄落至兩人身邊。


    本來如畫的風景,可這時——


    晏伐進來稟告:“君上,國後,趙太子求見。”


    話剛說完,盛紂那高大峻闊的身軀已從外麵走進來。


    今日的他還是穿著一件墨袍,上麵的暗紅色流紋更加隱秘,卻更像是流淌其中的紅色岩漿,似乎隨時會噴湧而出,嗜人、嗜血。


    盛紂進來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贏厲與陳玉皎相對而坐,氣氛安靜祥美。


    他眸底深邃掠過一抹無人察覺波瀾,諷刺。


    沒有再看陳玉皎半眼,宛若昨夜的事從未發生,開門見山道:


    “聽聞二位欲派十萬大軍、隨我盛趙一同剿九州安和閣?”


    他鷹隼般的目光落在贏厲身上:“贏舟是你贏帝之親弟,世人誰不知你們手足情深?


    忽說贏舟叛亂,逐出贏氏,天下幾人能信?


    我又如何能知、此番是否你們意圖坑殺我盛趙大軍?”


    他的話有些咄咄逼人。


    甚至不給贏厲說話的機會,盛紂冷笑:


    “當年長平坑殺我盛趙四十萬大軍之事,各國史冊記載,可還曆曆在目!”


    陳玉皎斂了斂眸。


    的確,早在前幾任華秦帝王之時,一場大戰,一名大將的確坑殺了四十萬的盛趙大軍。


    是直接殺,不留一個活口,也不接受投降。


    那是華秦的勝利,卻也被各國言之暴秦,殺人不眨眼。


    盛趙現在對華秦有懷疑,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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