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李決準備離開時,盛紂的人卻持著長矛將他團團圍困其中。


    盛紂那雙獸眸般的眼中,盡是陰狠,殺伐。


    “愚我盛趙,韓李決,就用你這顆頭顱來還!”


    他一個眼神,四麵八方的將士執著長矛、朝著韓李決的脖頸處狠狠刺去。


    就是那麽千鈞一發之際,韓李決卻揚出了一句話:


    “趙太子,你真想看贏厲稱霸天下、並吞七國嗎?”


    他一襲蔚藍釉錦衣,立在鋒利的尖刺刃間,竟沒有絲毫畏懼。


    還筆直而立,立體的峻臉斬釘截鐵:


    “殺了我,贏厲必勝於你!”


    他說出的話極有力道,穩重如泰山磐石。


    這是盛紂的死穴。


    盛紂與贏厲一樣,皆野心勃勃,還從小敵對,容不得贏厲贏他半毫!


    眼看著韓李決要被刺死之際,盛紂阻止了那些武衛。


    他深邃騰著野獸般嗜血的瞳孔,盯向韓李決:“我再給你三句話的時間!


    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


    韓李決始終從容不迫,那些長矛尖刺離他的脖頸隻有半米之遙。


    風吹動他的錦袍,發絲,他不像是個皇室的九皇子,更像是立於群山之巔、指點俯瞰江山沉浮的英明者。


    他甚至輕笑一聲:“三句話後,趙太子不止不會殺我,還會護我平安到秦。”


    現場眾人心中冷哼,一個將死之人,哪兒來的自信?


    魏玄歡倒是慢條斯理把玩著腰間一塊朱砂玉佩,神色變得饒有興趣起來。


    韓李決負手而立,言:


    “我為元韓國唯一反秦之皇子。”


    “我死,元韓歸降於秦。”


    “元韓滅,盛趙豈不亡?天下何不亡?”


    盛紂,注定隻是贏厲的手下敗將!


    盛紂的臉色已陰沉如同黑雲滾湧,額間的青筋騰騰直跳。


    的確,元韓國位於中心腹地,也位於盛趙國的南麵。


    一旦華秦軍隊駐紮元韓後,便可以從西邊、南麵,從下往上圍攻盛趙國。


    不止如此,還可從上往下圍攻南楚。


    甚至連緊鄰元韓的小小魏國,也勢必遭殃。


    這也是為何元韓國能存在這麽久的原因。


    兵家必爭之地,決不能歸於華秦!


    盛紂大手一揚,繡紅色暗紋的錦袍如同黑夜裏的惡魔之眼浮動。


    原本圍攻韓李決的將士紛紛退去。


    盛紂鷹隼般的眸子直直擭著韓李決:“我可護你去秦。但、若你不能說服明琅太子改變策略、


    盛趙廣發天下詔、誅!”


    韓李決一襲近黑色的錦袍高坐馬上,在盛趙國將士的護佑下,策馬疾馳院區。


    魏玄歡狹長深邃的鳳目之中,幽深愈加沉了。


    能三句話從盛趙太子手中活下來,元韓九皇子,的確有趣。


    在戰國七雄中,就元韓與魏國最小。


    魏國的疆域,沒比元韓大到哪兒去。


    若元韓國由韓李決這樣的皇子登上皇位,執掌政權……


    事情似乎變得更有趣了。


    *


    隻是,韓李決終究還是迴來得太遲。


    或者說,贏厲與陳玉皎早已料到韓李決會歸來,會勸服韓明琅。


    他們的計劃,已經展開。


    夜色裏。


    三十萬邊境大軍,毫無預兆的屯兵在元韓國與華秦的邊境線,戰火熊熊,廣闊浩茫,完全呈傾倒之勢。


    陳玉皎與贏厲還親自策馬來到這陣前戰場,巡視指揮這一場戰役。


    其實一場小戰役,他們大可不必來。


    但古來皇帝收到的一切軍報,軍情,全是由下麵層層遞交上來,極有可能得到收到的與實際情況完全不同。


    所以他們親力親為,至少要確定一切部署,沒有任何紕漏。


    當然,他們來此,也還有另一個原因……


    “贏厲!陳玉皎!”


    一道憤怒的聲音忽然傳來。


    是明琅太子硬是闖入軍營帳篷,即便將士們的長矛架在了他的脖頸上,他也不怕。


    晏伐更是“唰”的一聲拔出長劍,直逼韓明琅。


    敢直唿贏帝國後的名諱,找死!


    可贏厲卻揚了揚大手,“讓他進來。”


    韓明琅衝過來,一向燦爛的臉上盡是飽受創傷的痛苦、憤紅: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要出爾反爾!”


    “你們要黃金,我給了。”


    “你們要武器,我給了。”


    “你們要糧草,我也給了!”


    “我至少真把你們當朋友,對你們有求必應,你們為什麽如此……”


    “明明簽訂了契約啊!你們為什麽騙我!”


    陣前大將軍冷哼道:“哼!是你們元韓國九皇子先背信棄義在先!


    你們拉攏五國,意圖瓜分我華秦!


    元韓挑撥是非,居心不良,我們華秦必誅之!”


    有了韓李決那番操作,正好讓華秦攻擊元韓,師出有名。


    即便放在天下,也無人會說他們華秦先欺壓於人。


    當然,這些都隻是對外的政治理由。


    陳玉皎看向贏厲,“君上,我帶明琅太子去一個地方吧。”


    贏厲看她一眼,眉眼間是絕無僅有的信任。


    他吩咐:“晏伐,護好國後。”


    有人給他們牽來馬匹。


    陳玉皎帶著韓明琅,在晏伐的護送下,策馬來到一個小鎮。


    即便是夜裏,各家各戶依舊點著油燈,夜不入寢。


    每家門前掛著一個巨大的鍾。


    每戶的門皆是十分厚重的石門。


    本來應該是溫馨的家,每家的牆壁、門前等,還紮滿一塊又一塊石頭打磨成的尖錐。


    一棟棟小房子如同尖利的刺蝟。


    甚至、每個人的門前大梁之下,還懸吊著一大把巨大的、砍頭用的大鍘刀。


    陳玉皎高坐馬上,與韓明琅並肩策馬緩行。


    她問韓明琅:“明琅太子可有看出什麽?”


    韓明琅如今胸腔裏隻有極度的憤怒,看她的目光也再不友善。


    周圍的一切,哪怕是奇形怪狀的小村莊,也更不值得入他的眼。


    陳玉皎說:“這是秦韓兩地邊境線,殘村。


    因上百年來的征戰、紛爭。


    這裏的人夜不滅燈安寢,隻為有異樣時第一時間防備。


    這裏的人將本該溫馨的家、打造成刺蝟一般的冰冷,隻為盡量提高防禦力。


    乃至很多男人為了避免被臨時抓去當壯丁,有的不惜砸斷自己的一條腿,有的不惜砍斷自己的一隻手臂。”


    “孩童一到弱冠之年,更是會被自己的家人弄殘、弄瘸。”


    隻因殘者不可入軍。


    這也是此村名殘村的由來。


    “雖無數人想精忠報國,也有無數人隻想守著自己的一個小家,與自己的妻子孩子闔家團圓。”


    “幾百年來,有許多人離開了這個小村莊,也有許多人舍不得這片故土,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


    “明琅太子,你看到房梁下懸掛著的那把大鍘刀了嗎?你可知道那是做什麽的?”


    陳玉皎說話間,視線落在了那把大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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