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還有人看向戰寒征,低聲問:“定西王,你成婚那麽多年,當真……沒碰過陳客卿嗎?”


    雖然出征六年,但好歹在家有一年。


    那一年裏,陳玉皎還是鹹陵城中,人人皆知的第一美人,膚若凝脂,珠圓玉潤。


    提起這個話題,戰寒征臉色一片沉黑。


    他自幼幾乎在軍營長大,最看不得柔柔弱弱的千金女子。


    後來成婚後,陳玉皎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為他操持家務,他更覺她除了家長裏短,一無是處。


    如今想來,到底有多愛他,才會心甘情願,自此長裙當壚笑,為君洗手作羹湯?


    這一生,他再也遇不到那樣眼裏心裏盡是他、見了他就笑得滿眼星辰的女子。


    “噠……噠……”


    有腳步聲傳來。


    是她們迴來了。


    所有人扭頭看去,就見陳玉皎在一群嬤嬤的簇擁下迴來。


    陳玉皎的臉色有些蒼白,眉間似凝結著些許疼意,顯然經受過一些折磨。


    近日本就慘白憔悴的她,更顯脆弱,像是雨裏的一枝茉莉,隨時會被風吹散。


    但她又脊背筆直,氣質冷靜,堅淩得讓人更覺遙遙難近。


    戰寒征看著她從外步步走來,心髒竟傳來陣陣不適。


    “玉皎……”


    他試圖喊她的名字,但這兩個字卡在喉間,竟擠不出聲音。


    且她由遠及近,路過他時,竟沒有看他半眼,而是徑直走到了大殿的最中央。


    她的視線一直在殿前方,與他擦肩而過時,連眼角的餘光都未給他一毫。


    似乎他徹徹底底在她的世界之外,不過是她路過時的一棵樹、一樁木頭。


    她在朝著前方走去,戰寒征心髒裏又騰起濃濃的不適。


    陳玉皎!陳玉皎!


    她的眼裏以前明明隻有他,如今卻一而再、再而三,容下別的男人!


    那股濃烈的不悅在胸腔中咆哮著,近乎要將他吞噬。


    可陳玉皎的確並未看他半眼。


    之前在檢查時,老嬤嬤們很兇狠,動作也很粗暴,將她當做牲畜般檢查。


    她在陳家養尊處優,金枝玉葉,是恪守禮儀的世家千金,大家閨秀。


    甚至連一條手臂,也不曾露出給人看分毫。


    今日、卻毫無自己的隱私,任由自己如同魚肉般躺著,被人……


    心裏是屈辱的,羞恥的,那裏也極度的不適。


    但她清楚,唯有證明自己的清白,才能不成為贏帝的拖累,才能贏下這一場舉天下之反對。


    陳玉皎垂眸,立在大殿中央。


    在她們迴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她,又落向那幾位老嬤嬤。


    尤其是秦陽太後,死死盯著那些老嬤嬤。


    她要的答案,即便陳玉皎是,也必須不是!


    她的兒子,決不能娶一個二嫁過的女子!


    所以之前在檢查之時,那些嬤嬤還試圖用手……


    陳玉皎早早看穿她們的心思,隻冷冷盯著她們道:


    “定西王可為我作證;長屹君遺書亦是證據。


    重要的是,贏帝信我。”


    “帝行令、青銅舟,皆在我手,你們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幾個嬤嬤看到她腰間的那青銅舟時,眼皮皆是狠狠一跳。


    那青銅舟象征著:天崩地坼,風雨同舟!


    這是贏帝對陳玉皎何等的信任!


    但她們是秦陽太後的人……她們必須聽秦陽太後的命令!


    陳玉皎又道:“昨夜贏帝夜宿鳳華宮,你們應當知情?贏帝一個正常男人,會什麽都不做嗎?”


    嬤嬤們微微一愣。


    陳玉皎忍著心裏的羞恥,裝作冷靜自然地道:“實不相瞞,贏帝也認為我為取得佞君信任,早已與其圓房。


    但昨夜他親自感受到了阻礙,停下了。


    他言,要給我最盛大的立後大典。


    否則,你們覺得堂堂贏帝,會為了我一個不潔之人,如此與天下為敵嗎?”


    嬤嬤們自然覺得不可能,贏帝可是最尊貴的帝王,世間最尊貴之龍體,怎會用不幹淨的女人做國後?


    陳玉皎最後直視著她們的眼睛,提醒:“傷了我,便是與贏帝為敵!


    秦陽太後亦惹贏帝不悅,如今你們還敢在贏帝眼皮之下信口雌黃?


    別忘了,整個秦宮之中,到底是誰做主!


    這秦宮姓贏,不姓趙!”


    她周身的冷意駭然而發。


    即便是久處宮中的嬤嬤們,此刻也被震懾住。


    是啊,秦陽太後終究隻是一個太後。


    贏帝,才是掌握生殺大權之人。


    況且即便她們想為太後效力,可贏帝親自體驗到了,知情的情況下,她們還如何敢胡言亂語?


    所以此刻,嬤嬤們皆凝視著太後,給了其個無奈的眼神。


    爾後,才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答:


    “稟君上,稟太後,陳客卿,玉華公主,的確為完璧之身。”


    全場沸騰。


    誰也沒想到,一個成婚兩次的女子,竟然還是完璧?


    好好一個女子,兩次成婚,都一直在獨守空房……


    戰寒征臉色更為陰沉。


    他未曾想,他昔日嫌棄她,不碰她,反而是令其扶搖直上!


    贏厲,那個高台之上的男人,落在陳玉皎身上的目光,則騰起兩分欣賞。


    是欣賞,不是驚異。


    他親眼目睹贏長屹與她有多恩愛,贏長屹接她迴家,護她,他們二人眉目之間盡是柔情。


    陳玉皎甚至親口對他說過:“長屹君是世間最好最好的男子,與他在一起總會讓人安心。


    我所願、所想嫁之人,僅僅唯他一人而已。”


    也因此,贏厲先前雖阻攔了一兩夜,可後來也隨他們離開。


    他心裏早已斷定他們二人相濡以沫,如今……


    陳玉皎,的確聰慧,竟連秦陽太後的嬤嬤皆能說服,讓她們為她說謊?


    不過,贏厲對男女之事並不深諳,亦不在意這些小事。


    他低沉威嚴的命令聲揚出:“扶國後落坐!”


    有婢女恭敬地上前來,攙扶著陳玉皎就要往高台上走。


    他要讓她坐迴他身邊。


    這是昭告所有人,她,是當之無愧的國後!


    可陳玉皎剛走到台階之上,秦陽太後冷厲的製止聲忽然響起:


    “站住!”


    “即便她是清白之身又如何!”


    “她二嫁女,還是不可為後!”


    “我泱泱華秦是沒有女子了嗎?贏帝你非要娶一個二嫁後的女人,這是令天下人恥笑!是奇恥大辱!”


    “厲兒,難道你要成為史書上那等昏庸荒蕩、荒淫無道、美色誤國之昏君、暴君!”


    用詞十分惡劣、鏗鏘而有力。


    所有朝臣皆是相視一看,麵麵相覷。


    是啊……雖然陳玉皎清白,但又怎麽能做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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