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長屹長眉亦是一斂,取來錦盒。


    他從容不迫將一些糕點放入食盒之中,起身朝著案席上的陳玉皎伸出大手:


    “玉皎,我送你入宮。”


    可晏伐臉色有些凝重:“大公子,此次之事,您還是勿插手為好。”


    因為局勢實在太亂,還牽扯到多方政變。


    贏帝曾說過,這華秦的江山有他來撐著便足夠了,總要有人無憂喜樂。


    贏長屹長眉微皺,片刻時間心下了然。


    他隻能將食盒交至陳玉皎手中,難得嚴肅叮囑:“記得用膳,身體為重。”


    “好,謝謝大師兄。”陳玉皎起身來,由衷道謝後,不得不跟著晏伐離開。


    晏伐領著她走的是後門出去,用的還是比較隱秘低調的馬車。


    這是接她秘密入宮,顯然事情比新婚那日還要棘手。


    而她離開後,又隻剩下那滿桌精心準備的膳食,無人品嚐,一點點冷卻……


    她迴到府中,也才不過少許時辰。


    贏長屹神色漸漸凝重,沉聲喚:“荊毅,照我所言行事。”


    他雖不插手朝政,但阿厲與玉皎若有難,他不會坐視不管。


    *


    秦宮。


    陳玉皎從秘密宮巷被接進來,走進龍台後殿時,就見裏麵除了贏帝,還已坐著另一人。


    國尉總督、宗肅。


    他一襲藏深色錦袍,三十歲的年紀,穩重如山。


    他們坐在側殿那案席處,在籌謀著什麽,空氣裏皆彌漫著凝重氣息。


    而兩個男人看到陳玉皎進來時,眸色微微一變。


    今日陳玉皎迴去後,洗漱過,換下朝服,穿著的是簡單素雅的柔白色衣裙。


    夏日輕薄絲綢的材質,如仙如霧,襯得女子更加冰肌玉骨。


    頭發簡單的以一朱紅色係帶束於身後,簡單又有股慵懶悠然的美感。


    在這沉悶的大殿中,這樣一抹身姿,明顯獨特難見。


    陳玉皎也意識到自己還穿著常服,走上前行禮:“來得匆忙,還請君上見諒。”


    贏厲的目光從她身上收迴,將一份竹簡放在右手邊的席位,“坐。”


    陳玉皎走過去,已習以為常在他右手邊坐下。


    她拿起竹簡,垂眸看了眼,眼皮微微一跳。


    想過贏修堂等人會動手,但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麽快行動。


    逼宮,控製軍權,聯合滿朝文武奏請君上,誅殺佞女……


    殺的人,是她。


    陳玉皎抬眸,看向對麵的宗肅:“此事多謝宗國尉,若不是宗國尉通報,真到那一步,事情恐怕十分棘手。”


    她迴到朝堂,是為輔佐贏帝,完成祖父當年遺願,而不是為給贏帝添亂。


    宗肅神色一如既往莊重,“家父行出此事,是宗家大逆不道。”


    這也是為什麽贏帝一定要統一集權之原因。


    這些世家看似效忠,可在某些時候,手中權力過大,會控製朝堂、乃至帝王!


    宗肅轉而麵相贏帝:“君上,宗家任由責罰。臣自請命並為證,緝拿家父歸案。”


    贏厲那尊峻的神色間,看不出太多起伏,他深邃的視線,慢悠悠落向陳玉皎:


    “陳客卿,你有何見解。”


    陳玉皎在短短時間裏,腦中已思慮良多。


    且贏帝會這麽問她,說明他也不認可國尉總督的方策。


    她道:“依臣之間,將計就計。


    且、查清贏修堂等人動手之時機,安排黑禦衛在那一夜,控製滿朝文武,尤其是所有位高權重者,不可令他們入宮!”


    案桌上什麽也沒有,陳玉皎隻能取下一枚玉簪,在桌上比劃作演示:


    “待贏修堂之人進入秦宮,控製軍權。


    可滿朝文武無一到位奏請,僅他一人……


    那便等同於——謀逆造反!”


    贏修堂、贏太傅一黨,可趁機鏟除!讓宗室之力量,收至帝王之手!


    說話時,陳玉皎那本來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不弱於男子的智謀。


    宗肅眼色微微一變,怪不得贏帝如此重用陳玉皎,陳玉皎之智策,並不比燕淩九差,也深得陳太傅真傳。


    寒征,買櫝還珠,得不償失。


    不過……此番安排,雖可一網打盡贏修堂等人,讓其再無翻身之餘地。


    但、亦會坐實他祖父控製軍權之罪名。


    贏厲那狹長的眸光裏閃爍著深邃,揣度:“國尉總督,你認為此舉如何?”


    宗肅隻是沉斟片刻,答:“依陳客卿之策行事。


    宗家,但憑君上責罰!”


    既然祖父動了如此念頭,本就應該以罪論處。


    他,連求情之語也無顏言半字。


    贏厲當即下達吩咐,由宗肅靜待一切舉動。


    晏伐調黑禦衛,於那夜控製入宮的三公九卿者。


    這,是一盤狩獵與被狩獵的大棋。


    其後的深層詭譎,還不止如此簡單……


    殿內隻剩兩人時,贏厲又問陳玉皎:“宗肅,宗家,陳客卿認為該如何定罪?”


    陳玉皎斂眸,似是想到什麽,找來毛筆,當堂在一空白書簡上,落下一行行雋秀有力的字。


    寫完後,她雙手慎重地遞交贏厲。


    “請君上閱鑒。”


    這一夜,又是半夜三更。


    陳玉皎離開龍台大殿時,是最黑暗之際。


    贏厲讓晏伐悄然送其迴長屹府,但半路之中,遇到了那輛錦白色駟馬馬車。


    帶隊的荊毅低聲道:“夫人,大公子在馬車內等您。”


    陳玉皎無聲無息坐進馬車中時,眉心微微一皺。


    因為車上裝了許多她的物品,從衣裳到首飾,到藥材等,還有丫鬟春鷺。


    贏長屹正坐在那一個個箱子間,閉目養神。


    聽到她來,他睜開長眸,周身的氣息愈加沉斂、溫和。


    “玉皎,要辛苦你再入宮一趟。”


    陳玉皎更是疑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贏長屹道:“近日你每日於朝中府邸奔忙,不若直接入住屹宮,每日便不必往返。”


    陳玉皎細眉更是蹙起。


    屹宮……那是贏長屹自小長大的宮殿。


    隻是當年朝局諸多混亂,無數人擁立贏長屹做帝王。


    贏長屹為表明自己的態度,搬出屹宮,住在如今的長屹府。


    若是無事,他極少進宮,避免諸多糾紛。


    如今……


    贏長屹的嗓音沉和,安撫她:“不必憂心,我依舊住長屹府。


    你,去行你想行之事。”


    她與他住在一起也不自在。


    且她每日朝政,他的存在,母妃國舅等勢力,有時會令她為難。


    玉皎,也不應埋沒與後宅。


    他,給她一切空間。


    陳玉皎心裏不由自主騰起一抹溫馨。


    減少往返,她每日可多睡憩一個時辰。


    且這兩日,雖然和贏長屹接觸少,但住在一個府邸裏,總有些……尤其是每次看他那般照顧她……


    她還沒有習慣兩個人身份上的轉變。


    大師兄,總是考慮得格外周到。


    她欠他太多。


    當夜,贏長屹親自將她送進屹宮之中。


    屹宮早有人收拾布置幹淨,處處是陳玉皎所喜歡的雅致風格。


    許多書籍、物事等,更是早由人搬進來。


    贏長屹將陳玉皎安置後,還去了龍台後殿。


    後殿,肅穆的大堂。


    萬籟俱靜,可宮殿裏的燭光還在搖曳。


    贏厲那身軀坐在案桌前,手中執書簡,一個眼神間,像是對天地山川的運籌帷幄。


    贏長屹前來,長眉一皺:“阿厲又在廢寢忘食。”


    他將一提前準備好的精致食盒放於案桌前,裏麵是寧心益氣湯。


    也隻有他在時,這冷肅的大殿似乎才有一兩分溫度。


    贏厲放下竹簡,眉色有兩分舒展,“長兄怎會深夜至此?”


    雖然以往他時常前來照顧,但自從朝局越來越混亂後,贏長屹皆是讓下人送膳,未親自前來。


    贏長屹在他對麵坐下,嗓音難得莊重:“兄長有一事相求。”


    “為便利玉皎上下朝會,我讓她搬入屹宮居住。”


    屹宮,是離贏厲的龍寢宮最近的一座宮殿。


    隻是宮中情況到底複雜,他不可搬入,否則國舅與母妃,定會生出事端。


    贏長屹沉聲道:“阿厲,這段時日,勞你多照拂玉皎一二。


    待政局穩定,我再接她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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