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皎總覺得自己聽錯了,隻是看到那帝冕流珠下,贏厲那雙深邃而諱莫如深的目光的的確確落下來時,她不得不保持冷靜,起身朝著高台一步步走去。


    高台共有九級,象征著九五之尊。


    走上去時,她的裙擺自然拖曳在地。


    越往上,越可感覺到男人周身與生俱來的強大、尊貴、威懾。


    他就那麽坐在那裏,冕旒微晃,一米九多的身型凜然峻拔,宛若一座難以攀越的高峰,讓人望而生畏。


    行至高台之上,“坐。”


    贏厲那嗓音低沉而威嚴,以眼神視了下案桌側麵的席位。


    “謝君上。”陳玉皎在黑色雕九龍騰飛的長案桌側席落坐,垂眸,謹言慎行。


    帝王威儀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深邃又銳利,她聽到他明顯深沉的嗓音問她:


    “可還記得,曾經你祖父便是坐在此處?”


    陳玉皎的思緒忽然就迴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時候的少年贏厲還未登基,祖父便經常在皇子殿教其治國之法、兵書戰策。


    後來他13歲登基,祖父就與他一同到在這龍台後殿輔佐。


    祖父總是坐在這側邊的案席位置,與贏帝談論政事、分析時局。


    祖父見解獨到,是贏帝的左膀右臂。


    那時候陳玉皎就經常跟著來,也坐在祖父身邊,不時發表自己的言論。


    可七年前……隨著她執意下嫁戰寒征後,她自願成為閨中婦人,再未踏過此處半步,祖父更是不久就病逝……


    這張案席的側邊,再沒有陳家人的身影。


    興許,甚至是再沒有出現過如祖父那般的人。


    因為華秦朝堂看似威嚴赫赫,人才濟濟,可宗室、世家、南楚、盛趙等各方力量全都明爭暗鬥,暗潮湧動。


    當年贏厲就器重祖父,說要與祖父肅清這朝堂。


    可惜……


    陳玉皎心情變得異常沉重、自責。


    她起身跪地,埋頭,行隆重的稽首大禮:“陳家有負秦帝厚望,臣女之罪當剮。”


    若不是她,祖父定然健在。


    贏厲不至於身邊無人,獨自一人斡旋於朝堂各大黨派之間,華秦也定然早已在祖父的輔佐下愈加昌盛騰達。


    若是死可以謝罪彌補,她欣然赴往。


    “起來。”


    贏厲命令她,嗓音冷峻又威嚴:“陳太傅之死,與你無關。”


    當年陳玉皎成婚時,陳太傅本就已是耄耋之年,輔佐政事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早已心力衰竭,隻是一直隱瞞於家人。


    陳太傅那般高瞻遠矚之人,還言過一語:“她敢愛敢恨,不愧是我陳家脊梁。但也是時候成長了。


    唯見眾生,方知萬性。”


    陳玉皎身邊自小皆是良善之人,在當初的陳太傅看來,下嫁,也算是種磨煉。


    所以陳玉皎下嫁之事,不過僅僅隻是落在那座老泰山上的一粒浮塵,不涉生死。


    贏厲並未多言,充滿威懾力的目光看她:“寡人不用趕今懷息之人,陳太傅亦無多愁善感之後裔。”


    匍匐的陳玉皎眸色微動,是啊,祖父若是在,隻希望她大膽的站起來,勇敢堅韌地往前走。


    陳玉皎起身,又落坐在側邊那席位。


    她恢複一如既往的冷靜,公事公辦:“君上,十三公主那邊臣女會去說服,到時再為她選派合適之人輔佐便可。


    另外……臣女還有一個大膽之請。”


    陳玉皎斂眸說:“臣女想在婚衙署不遠處,開辦一女子坊。


    所有和離、無家可歸或前途渺茫之人,皆可來此,由臣女安排她們的往後。


    臣女打算因人善用,大開廣廈作場,讓華秦的商號物事遍布天下。”


    再不讓華秦雅類用品受人恥笑,看人臉色。


    隻是在華秦,開辦大於五十人的聚眾場所,都必須得申請到朝廷的許可。


    陳玉皎想行的事,將來不止百人。


    贏厲深邃的目光落於她身,“陳玉皎,你要求還真不少。”


    陳玉皎堅定地直迎上贏厲那雙帝王的眼眸,“因為臣女知曉,君上、是千古難遇的明君。”


    人人都害怕他,畏懼他,但她坐在離男人一米多的位置,看著他充滿威儀的昂峻身軀,卻並不畏懼。


    贏厲那個帝王,也在直視她的眼睛,像是足以將她一切心思洞穿。


    四目以對,兩人眼中皆有毫不掩飾的高瞻遠矚的野心。


    許久後,贏厲的大手取下腰間一塊令牌,尊貴賜於她:


    “去行你想行之事,勿讓孤失望。”


    陳玉皎雙手接過,墨色玉佩,上麵雕琢的龍形栩栩如生,透著皇族的威嚴霸氣。


    竟是帝行令,有此令牌,不論去行什麽事,都可避開官府衙門的刁難。


    他,依舊還是如此器重陳家之人。


    夜深。


    陳玉皎告退離開。


    她走出大殿,看著肅穆又冷長的通道,手心緩緩收緊。


    這是曾經祖父走過的路,以後,她會一步一步、重新走下去!


    而她離開後,莊嚴肅穆的暗黑色大殿僅剩一人。


    高台上,那個墨黑龍袍的男人,明明是九五至尊,巍峨尊貴,卻隻有滿案書簡、與閃爍的燭光相伴。


    龍台大殿遠處。


    亭台裏,一抹銀白色的身型一直負手佇立。


    見到陳玉皎出來,贏長屹垂眸看向旁邊的石桌:“菱兒,送她歸府。”


    贏菱本來趴在石桌上已經睡著了,此刻聽到他的話才清醒過來。


    她揉著自己的眼睛:“大兄長,你怎麽自己不去?走,一起!”


    贏長屹峻貴的眸色微深,近日他並未幫過陳玉皎什麽,可坊間已有無數流言。


    他不希望她的成功,被人說是有他襄助。


    贏菱拗不過他的迂腐脾氣,隻能過去。


    陳玉皎坐進等待的馬車時,贏菱也鑽了進來。


    馬車離開秦宮時,城樓上巡防的戰寒征居高臨下俯視著,冷凜的長眉微皺。


    這麽遲,她才從龍台後殿出來?


    她的方策、新法,竟真能得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的青睞?


    不過已是三更,長屹君,那個之前對她諸多庇護的尊貴公子,竟未曾送她。


    看來,長屹君對她的愛也不過如此。


    陳玉皎為其和離,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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