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全鹹陵城又傳:


    “淩策軍師昨夜竟在府中,為陳玉皎熬了整整一夜的藥物!”


    “聽說她手也被燙傷了,似乎十分嚴重!”


    “天啊,淩策軍師太有包容心了吧,竟能這般善待別的妾室!”


    “普天之下除了她,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大氣的女子!”


    無太多娛樂的年代,世家貴族的八卦,總是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


    廚房後院。


    戰寒征,本該還守在沉武院的身影大步進來,衣擺近乎卷起一陣風。


    他來到燕淩九跟前,將蹲於地麵為爐子搖扇的女子拉起。


    他的目光,果然看到女子那手背上一大片觸目驚心的通紅,皮膚起了褶皺,甚至有起泡的跡象。


    戰寒征的冷眉皺起:“阿九,傷得這般嚴重,怎不告知於我?”


    若不是小桃前來支支吾吾,在他的逼問下說出實情,她還打算瞞到何時?


    燕淩九一臉的不以為意:“這麽點小傷,何必緊張?


    我們在戰場之上血雨腥風、流血受傷的日子還少嗎?”


    說完,燕淩九忽然想起什麽的樣子,臉色驚訝問:“寒征,你怎麽來了?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戰寒征骨節分明的大手已拿出帶來的燙傷藥膏,為她處理傷口。


    燕淩九還在糾結:“是小桃對不對?”


    “小桃真是太沉不住氣了,芝麻小事,何必鬧得人盡皆知?


    我也不是柔弱的婦人,再大的傷,我燕淩九也忍得住。”


    燕淩九說話間,冷傲的麵容還明顯掠起一抹對小桃的不悅。


    在處理傷口的戰寒征不禁抬眸看她一眼,眸中掠起兩分無奈:


    “你啊,何時知道柔軟一點,做個不這般堅韌自立的女子?”


    “我才不想。”燕淩九眉宇間盡是尋常女子沒有的冷傲:


    “人生於天地之間,若不自立,與跗骨之蛆有什麽區別?


    且寒征你知道我的,燕家不是像陳家那等大世家,從無什麽依靠。


    我來到這個世上後,便明白一個道理:靠山山倒,靠樹樹亡。沒有傘的人,在雨中注定要學會自己造傘。


    女人,永遠要有自立的能力。”


    她的嗓音中是清傲,還努力將脊背挺得筆直,仿佛向世人宣告她的不屈與獨立。


    在當今這個戰火紛飛的亂世,女子們皆想尋一個堅實的臂膀為庇護。


    可燕淩九……


    戰寒征在她單薄的身影間,看到一抹獨異於凡世的堅韌。


    那抹堅韌,令他冷硬的心中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戰寒征為她處理好傷口後,健碩有力的手臂將她拉入懷裏,令她依偎在自己胸膛。


    “以後本王在,你,將永遠不再是孤單一人。”


    燕淩九被迫靠在男人寬厚的胸膛間。


    這個久經戰場的男人,身型寬闊,氣質有世家貴族的尊貴,也有刀光血影下磨礪出來的冷酷威嚴,無疑是令人心動的。


    也符合她的擇偶標準。


    燕淩九在他懷中靠了好一會兒,難得有些心猿意馬。


    迴京後,為了恪守京中禮節,他們還沒做過。


    但眼下,不是時候。


    燕淩九忍著想法,輕輕推開他,“不說這些肉麻矯情的話了。


    還有七天就是我們的婚典,到時我們肯定得忙上一陣。


    寒征,我打算明天抽空,請一些江湖雜技的人來陳園。”


    “陳氏她受了驚,又生性柔弱,讓雜技的人取樂取樂她,也能讓她忘卻驚懼,心情愉悅。”


    戰寒征的冷眉微皺,目光落在她手背上:“你還需休養,不宜操勞。”


    “我說過了,這點傷不算什麽,你再提我真生氣了!”


    燕淩九挽住他的手臂道:“我們說好彌補陳氏的,自然得上心。


    且她是一個婦人,未出過遠門,見識也很少。


    我們簡單請點雜技人就能讓她開心,談何麻煩操勞?”


    而且她這麽安排,有她自己的目的。


    一來,她昨夜守了一整晚,手還受傷這麽嚴重,不讓更多的人瞧見,不就是個純純的大冤種?


    二來,可以在謠言裏,像戰寒征一樣逆流而上,樹立自己的形象,籠絡人心。


    這對她到時候去競選軍機閣大夫,有利。


    迴京後,她雖然被封淩策夫人,卻隻是一個閑職,連每天上朝的機會都沒有;隻有打仗的時候,才可能用得上她。


    她想走得越高,看得越遠。


    看看那位千古秦帝,到底是何模樣;也想屹立在那隻有男子的朝堂中,宣誓女子亦可巾幗!


    她燕淩九,要在這個華秦曆史上,留下她濃墨重彩的一筆!


    心裏這麽想著,燕淩九卻是強調:“我隻是想讓陳氏多見見世麵,早些從陰影中走出來。”


    戰寒征落在她臉上的視線,變得愈加柔和。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低頭,在燕淩九眉間落下淺淺一吻。


    取得他的同意,燕淩九當即就開始去操辦。


    此事很快在陳園之中傳開。


    沉武院裏。


    陳玉皎安心地睡了一整夜,醒來後,四個婢女圍著她,在梳妝鏡前為她更衣護理。


    昨天那強效的藥物雖令她受了些折磨,卻逼出她身體裏深層的寒氣。


    今日的她皮膚顯得愈發白皙,氣色也好了不少。


    秋婉邊為她護理,邊道:


    “昨夜定西王在房內守了一夜,奴婢還以為他其實也是個靠得住的人。


    可公主還沒醒,聽燕淩九受點小傷他就匆匆走了。


    之前公主快要沒命、被他丟井裏險些死去之時,怎麽沒見他那般緊張呢?”


    陳玉皎神色淡然,早已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不愛之人,哪怕為他操勞至死,他也無動於衷。


    而愛之人,一點小傷也足以令他亂了分寸。


    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婢女們又稟告戰貫墨被宮刑流放之事,說了京中如今的流言蜚語。


    說起燕淩九請雜技團之事,春鷺十分生氣:


    “燕氏還說辦什麽雜技讓公主開心,先不談咱們在陳園的時候,什麽花樣沒有見過,她請的那些人,真夠資格在公主麵前表演嗎?


    就說此舉,燕淩九顯然是想踩著公主、利用公主做墊腳石,樹立她自己寬宏大度的名聲!”


    為陳玉皎梳發的秋婉蹙眉:“可這種情況,公主若是不去,還會被人說成是不領情、不知好歹。”


    夏蟬端來藥膳,也忍不住吐槽:“見過惡人的人,沒見過這麽惡心上天的人!”


    陳玉皎眸色卻微微深了深,還有這種事麽?


    想用她做標榜寬容的墊腳石?不巧,現在她也需要一架順利和離的攀雲梯!


    燕淩九,來得正好!


    博弈,看得便是誰更棋高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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