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會審,是正一品的太師、太保、太傅齊聚在廷尉署。


    他們高坐明堂最上方,威嚴赫赫。


    廷尉坐其下執法,還有文武重官於兩側席位觀審。


    華秦幾百年曆史上,能出動如此陣容的案件,實屬罕見。


    戰貫墨被押送上來後,一向高傲的他淪為階下囚,被人踹得跪在地上行禮。


    兩側侍立的衙役,手持長戟以古秦之禮,戟尖輕點地麵,發出“咚、咚、咚”的、沉悶而莊重的聲響。


    整個大殿之上,盡顯律法的肅穆、威嚴。


    戰貫墨行禮後,當即大聲吼:“三公在上,懇請明察!


    我是冤枉的!一切全是陳氏陳玉皎的算計!”


    “肅靜!”廷尉重重一拍雄獅形的驚堂木,斥問:


    “罪犯戰氏戰貫墨,你且迴答:


    其一,玉華公主為何會去縣衙?有百姓見是你縣衙馬車接走,是與不是?


    其二,何事宣召玉華公主?


    其三,你審訊暗室中搜出蒙汗散銀針,從何而來?


    其四,眾人皆見你控製玉華公主,你從何解釋?”


    一句又一句,有條不紊。


    畢竟三公都在,廷尉真擔心自己稍有不慎,隻怕是自己也官位難保。


    戰貫墨臉色發青,低著頭眼珠子亂轉。


    他本就不是善言辭的人,以前是個小小記錄文官,沉默寡言。後來升職,也全是靠陳玉皎在後扶持。


    如今,又是“砰”的一聲,那象征著華秦律法的雄獅驚堂木,發出震人心魄的聲音。


    高台之上,還有三公冷厲盯著他。


    戰貫墨心虛,也沒有別的開脫辦法,隻能實話實說:


    “是,這些年許多事,的確是陳氏為我出謀劃策。今日宣召她,也隻是想讓她幫忙出策。”


    此話一出,滿場驚。


    所以、戰貫墨的才識學幹,全都是假的!他自己都親口承認了!


    戰貫墨卻繼續大聲崩潰地解釋:“可陳玉皎她瘋了!她不願意,還說要報複我們戰家!是她自己給她自己戴上鐐銬!是她自己吃了藥物!是她自己扯壞衣裳!”


    “你胡扯!”


    現場不少官員當即出來作證,人證物證確鑿。


    而戰貫墨百般喊冤,卻拿不出任何證據……


    連定西王戰寒征也修書一封,不為自家父親做任何辯解!


    這場三公會審,持續到夜幕降臨。


    最後、三公商議後,當庭宣判:


    “罪犯戰貫墨、撤官職、處閹割宮刑!


    麵黥奸邪二字!


    且、流放巴蜀,永世服徭役開山!終身為奴!”


    戰貫墨猶如五雷轟頂,眼前一陣眩暈,幾欲昏厥。


    可沒有人同情他,衙役們將他押送到京中斷頭場。


    在漆黑的夜幕下,無數百姓前來圍觀。


    衙役們手持細長錐針,蘸滿漆黑的墨汁,一針接一針,狠狠刺入戰貫墨的麵頰,


    墨汁混合著鮮血流淌,不斷滲出他的傷口深處。


    “啊!啊!啊!”戰貫墨的尖叫聲穿透夜空,尖利無比。


    很快,他一向自視傲然的臉上,一左一右,刻上了“奸、邪”二字。


    這將永生銘刻,成為他這輩子也抹不掉的恥辱印記!


    緊接著,劊子手又手持鋒利的匕首步步緊逼。


    那冰冷的刀刃在月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戰貫墨的眼中滿是恐懼與害怕,他顫抖著喊:“不……不要……”


    一旦那匕首落下,他將徹底失去作為男人的尊嚴!


    可不論他怎麽喊,沒有人救他。


    “啊!”


    他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鹹陵城。


    那處連同著兩個血淋淋的肉球,就此滾落在地。


    戰貫墨在劇烈的疼痛中兩眼一黑,當場暈厥。


    等待他的,還有流放窮山惡水的巴蜀之途,以及終身成為奴隸,服一生徭役!


    遠處的高樓之上。


    一抹銀白色的錦衣身型負手而立,他將下方的景象盡收眼底。


    那精致立體的麵部線條,卻並未因此柔和。


    還不夠。


    他吩咐:“荊毅,再去辦兩件事。


    其一,吩咐衙役,好好‘照顧’戰縣令。其二——”


    當夜,全京城都開始傳:


    “太可怕了!若不是今日事出,我們還不知道戰貫墨的才學全是壓榨陳玉皎而來!”


    “陳玉皎,一個女子,竟有治理一縣的能力!”


    “仔細想想,陳玉皎有才識、有莊園、有銀子。戰家人不願和離,指不定就是為了繼續壓榨她!”


    “對!”


    無數人帶節奏,開始咬定:


    “之前戰貫墨裝得那般包容、大仁,沒想到是想壓榨陳玉皎!利用陳玉皎!”


    “那戰家那麽多人,個個冠冕堂皇說要彌補陳玉皎,該不會也是別有居心吧?”


    “嘖嘖!多半是!”


    畢竟曾經憨厚老實、人人稱道的一方父母官,都全是裝的,更何況是其他人呢?


    所有戰家人的人品,就此全被百姓們懷疑,成為酒後閑談的揣測。


    陳園。


    沉武院。


    外麵腥風血雨,屋內卻是安寧靜謐。


    戰寒征高大的身型一直守在床邊,不讓任何人入內打擾。


    陳玉皎躺在床上,十分排斥,很不安心,睡不著。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裝著虛弱,實則心裏都是對戰寒征的警惕。


    很快,有一陣風吹來。


    她虛弱的視線餘光裏,無意看到後窗外遠處的山亭中、似乎立了抹銀白色的身影。


    長天冷月之下,那身型尊貴、沉穩,給人以安全感。


    是她的大師兄贏長屹。


    他會來這裏,說明外麵的事已得到妥善解決。


    顯然,他也是不放心戰寒征,才會來此。


    眼下無法讓他離開,那個位置也足夠隱秘。


    有他在,陳玉皎終於緩緩放下那抹不安與戒備,漸漸沉睡。


    她睡一夜,那抹身型於黑暗中屹立一夜。


    曾經都是她立在無邊的夜色裏,無數次守盼著戰寒征。


    這一次,有人在守護她。


    她睡得很沉。


    而屋內的戰寒征,那個威嚴而萬人敬捧的男人,不時為女子擦身上盈著的薄汗。


    見一向纏著他的婦人沉沉睡去,未看他半眼,他眉峰幾不可見地微微皺起。


    她是她,又似乎徹底變了個人。


    後半夜,夜深時分。


    坐於床邊的戰寒征才起身,他那雙深邃的眼眸,首次在這幽靜的閨房中緩緩遊移。


    古色古香的空間寬敞空曠,四處低垂的紗幔,是淺金色上等絲綢,薄如蟬翼。


    珠簾為一粒粒盈透冰清的玉石翡翠所製,清冷淡雅。


    她的金貴,似乎不是一個階級。


    四處又布置著極簡花瓶,插著清新的花,金貴中無庸俗之感,反倒清淨、淡雅。


    右側有整麵書牆,陳設滿竹簡。


    原木色的長桌靜置,其上還有翻開未合攏的書籍。


    戰寒征那抹身型不知不覺踱步過去。


    垂眸間,映入眼簾的,是許多連燕淩九也未涉獵的古兵法、天文地理。


    長桌角落處,一本精致的絲綢裝訂書籍,還吸引了他的注意。


    戰寒征隨手拿起,翻閱。


    裏麵寫著的,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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